好想吃薯片 作品

第474章 “【多余人】+【内心世界】”

    “今天能获得‘鲁迅文学奖’,要感谢所有读者以及评委会对于我以及《天局》、《你别无选择》的肯定。”

    “刚才我听巴金以及好几位先生,回忆了过去多年前与鲁迅先生相见的经历,和几位相比,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资浅望轻,当然也无缘见过鲁迅先生,只好说说我读鲁迅先生作品的经历吧。”

    “我成长在一个没有文学的时代。”

    “在那个时候,只在语文课本里尚存一丝文学的气息,而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里,我只见过两个人的文学作品:”

    “鲁迅的、散文和杂文。”

    “那个人的诗词。”

    “所以我曾经十分天真地认为:全世界只有一个作家名叫鲁迅,只有一个诗人名叫那个人。”

    “从小学读到中学,这段时期里我一直在阅读鲁迅,可我仍然不知道鲁迅写下了什么。”

    “我甚至曾狂妄无知地认为,鲁迅就是一个糟糕的作家。”

    “他显赫的名声只是人们的吹嘘。”

    “我觉得鲁迅的作品沉闷、灰暗、无聊透顶。”

    “并且,大部分时候,鲁迅的作品对我来说,基本上是不知所云。”

    “可我又不能放下鲁迅的作品。”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被迫的一遍又一遍地去阅读鲁迅。”

    “因此鲁迅先生是我这辈子唯一讨厌过的作家。”

    听着江弦的讲述,台下的文学工作者们都是会心一笑。

    当然没人会觉得江弦这话是对鲁迅的不尊重。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孩子或许无法理解鲁迅,但一个成年人一定会懂得鲁迅的伟大。

    黑压压一片的观众之中,还有个身影格外激动。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余华头发蓬乱,却激动地浑身颤抖。

    余华觉得江弦简直就是他的知己,因为儿时的他,对鲁迅也有着和江弦完全一致的认知。

    他同样天真的以为,全世界只有一个作家,只有一个诗人。

    他也同样在早年非常憎恶鲁迅的。

    主席台上,江弦仍云淡风轻的讲述着:

    “在我儿时,我唯一喜欢鲁迅一点的是什么呢?”

    “我记得那是一次午休,我和一个同学开始争论什么时间太阳离地球最近的问题。”

    “我和她各执一词,难分高下,为了尽快证明自己,我们两个就开始征求旁人的意见,结果多数人赞同那名同学的意见,不认可我。”

    “眼看就要比输,我情急之下把自己的答案加上了个‘鲁迅说’。”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质疑。”

    “后来我去插队的时候,那会儿闷的无聊,又找不到什么解闷儿的办法,这时候有人塞给我一本《鲁迅集》。”

    “我内心对此不屑,心中的少年执拗气不改,揣了三天,最后连烟头都没得抽了,我也实在是闷的忍不住,我打着煤油灯,翻开了这册《鲁迅集》。”

    “这一翻,自此无法自拔。”

    “我深深折服于先生的功底。”

    “先生的一句话,竟然就能让一个人物精神失常!堪比用文字创造了一座座峰峦叠嶂。”

    “我甚至忘记了原本的工作,如饥似渴阅读完了全部的鲁迅作品。”

    “老乡们说'这后生魔怔了'。”

    “他们不知道,那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被鲁迅描绘的失常世界捍动了心神。”

    “他们不知道,是先生在教我辨认人性荒原里的狼脚印。”

    “直到现在,我也渴望着能如先生一般,写出那些困在命运迷局里的人物,时至今日,我作品中的那些角色,血管里也流淌着一部分阿Q、闰土、祥林嫂的血。”

    “我想,我们这代人何其幸运,能在每个怀疑的时刻翻开书页,因为先生横眉下的温热,至今仍在为迷途者掌灯。”

    “这座奖项,就当是交给先生的作业本。”

    “虽然字迹歪扭,到底没敢忘记先生教诲。”

    “或许文学是场西西弗斯的苦役,好在我们有先生留下的火种。”

    江弦的发言简短,却字字斟酌,铿锵有力,风趣而不失内涵。

    他一讲完话,台下便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很多人看来,刚才周洋、冯沐他们的发言带有极大的官方色彩,而江弦的讲话和巴金一样,真诚而真挚,充满了个人色彩。

    特别是结尾那一句“或许文学是场西西弗斯的苦役,好在我们有先生留下的火种”,可以说是点睛之笔,振聋发聩,让在场不少人听完以后都有些激动。

    这一句不论是文学性还是思想性,都足以当做名句流传。

    讲完了话,江弦的任务也就完成,在几乎整个文学界的注视下,捧着两份奖牌走下讲台,回到自己主席台上的坐席。

    其间距离不到二十米,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今天的“鲁迅文学奖”授奖仪式,没有人比江弦更出风头了,哪怕是在座的各位文坛泰斗也不行。

    “讲得很好。”

    他刚一落座,便碰上巴金慈祥的目光。

    江弦笑着与他交流了两句。

    这段发言虽然有很大一部分都借鉴了余华,但对于江弦来说,这何尝不是他内心的真情实感?

    学生时代,年少懵懂,对世事知之甚少时,被做不完、背不完的鲁迅折磨的头皮发麻,他语文课本中的“钉子户”地位,以及严肃沉闷的文字,让人困扰不已,甚至将其视为“噩梦”。

    可在成长的某一瞬间,会突然读懂鲁迅,那些曾经费尽力气背诵的句子,年少时觉得枯燥乏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深意逐渐显现,让人受益匪浅。

    江弦笑着与身旁的评委们交流几句,台下作家们的目光仍全都放在江弦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江弦是本届“鲁迅文学奖”的评选主任,这重身份本就让他足够受人瞩目了。

    而他的《天局》、《你别无选择》又分别斩获短篇、中篇的第一名,分别是本届评奖得票率、专家评委认可度最高的作品,两篇作品同时获得荣誉,他俨然成了今天授奖仪式上最闪亮的那颗明星。

    颁奖结束,第一届“鲁迅文学奖”的授奖仪式也接近尾声。

    散场之时,江弦才刚走下主席台,就被几个老同志同时围住。

    “胡厂长、徐厂长、吴厂长你们几位这是?”

    围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影厂厂长胡其明、上影厂厂长徐桑楚,还有西影厂的厂长吴天明,以及八一厂、峨眉厂几个厂的领导。

    文艺不分家。

    国内的电影行业与文学界向来亲密,许多经典的电影作品也都是通过改编而来。

    因此今天“鲁迅文学奖”的授奖仪式,是文学界的盛事,也得到了影视界的广泛关注。

    授奖仪式上,各大电影厂的重要领导都有出席。

    “江弦同志,恭喜恭喜。”徐桑楚戴着眼镜,向江弦道了声贺,“两部获奖作品,我都读过了,深受震撼,一句话,只要你想改编成影视作品,咱们上影厂一定是鼎力相助,咱们也是老搭档了,以前合作过那么多的作品。”

    老搭档?

    胡其明听着徐桑楚这话,心里一阵吃味。

    难道不是他们北影厂和江弦认识的更早一些?!

    可胡其明也明白,他们北影厂之前的几次操作,都在江弦那儿留下了负面印象,尤其是朱琳那事儿,虽然江弦没明说什么,但胡其明知道,他对北影厂一定是有意见的。

    倒是上影厂,这些年和江弦合作紧密,前有《高山下的花环》,后有《芙蓉镇》,都是现象级的电影,一经上映便迅速轰动整个电影界,风靡全国,给他们上影厂赚拷贝赚到手软。

    “徐厂长,你们上影厂都拍了那么多江弦同志的了,也得给我们分口汤喝啊。”西影厂的吴天明这时候提起了意见。

    “就是。”

    峨眉厂的领导跟着嚷嚷,“江弦同志,你可不能太厚此薄彼了,那我们也没比上影厂差到哪里去吧。”

    “对呀对呀。”

    江弦笑着和各电影厂的领导们打过招呼,当然了,也没有多聊。

    今天主要就是打个照面,释放释放信号。

    而且等会还有个座谈会,也没时间真的详谈什么。

    下午的座谈会,就更像是个见面会了。

    跟上午的大场面不同,下午的座谈会基本就是以评委会和获奖作家为主了,座谈会的话题也主要是围绕评奖过程以及获奖作品展开。

    “今年评奖的时候出了个大麻烦。”

    作为评委会副主任的孔罗荪讲述起来,“当时读者们的投票一统计出来,江弦同志竟然有足足七篇作品在票数的前列!每个奖项名额都这么宝贵,群众的呼声又这么大,可是难住了我们评委会。”

    “七篇?!”

    在场很多作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一共也就十四篇作品获奖,真要听取群众的呼声,那岂不是江弦一个人就占了一半的奖项?

    “都说江弦同志这个评选主任拿两个奖,是一点儿也不怕外界议论,其实江弦同志已经做了很大牺牲了,要不是他发扬风格,我们这里要再少坐五位同志呢。”

    这会儿当着众多获奖作家的面,许多评委复盘当时评审的情况,丝毫不避讳个人的主观看法,就事论事,让在场的众多作家听得津津有味,哪怕是很多落了名次的作家也丝毫不觉得有不忿之感。

    更是在听了评选还有这样的内幕以后,对江弦同志肃然起敬。

    原本以为他拿两个奖就够夸张、够张扬了。

    结果现在才知道,他其实能拿七个!

    七个变两个,那真是做出了极大牺牲,发扬了极大风格。

    “咱们鲁迅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会出获奖作品集吗?”年纪最小的铁宁这时候打听道。

    她有影响力的作品尚且没有几部,出版的作品也有限,自然很关注每个作品出版的机会。

    “当然会出。”作家出版社的掌门人从维熙回答说。

    获奖作品出版获奖作品集,这已经是每次授奖仪式的惯例了。

    “既然各位都在这里,我也有一个想法。”

    从维熙道:“咱们鲁迅文学奖跟茅盾文学奖不一样,并没有茅盾文学奖那么高的奖金,我觉得能不能换个方式来补偿获奖作家们.”

    “换个方式?”

    众人一愣,都朝着从维熙看去。

    “之前江弦同志在我们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时候,给我提过一个办法,叫作版税制,这是国际出版业通行的使用作品的支付方式,就是说根据每本书销售量来给作者结算稿酬。”

    “版税制?”

    大部分作家对这个名词还是非常陌生的。

    一听版税,还以为又是哪门子税呢,听了从维熙的解释,才明白过来,这是种稿酬结算的方式。

    说白了,就是出版社根据你的书卖出去的多少,给你分钱。

    从维熙继续讲着:

    “我在想,我们这次的获奖作品集,不如也学习江弦的这个版税制,采用版税的方式来给作家们结算稿酬,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同意?”

    “采用版税的方式?”

    作家们都愣住,因为对版税制感到陌生,也不明白这么改究竟是好还是坏。

    比较熟悉版税制的王濛给解释起来:“这就要看作品的销售量了,版税就是出版社和作家风险共担,如果发行成绩好,那作家赚的比现有的几种稿酬结算方式都要多的多。”

    王濛解释过以后,大伙也都很快算明白了这笔账。

    卖的越好,赚的越多!

    收入水平根本就不是现有的基础稿酬加印数稿酬可以比的。

    而首届“鲁迅文学奖”的获奖作品集,销售成绩又怎么可能会差的了呢?

    改成版税制,那绝对赚麻了啊!

    众作家们又是满眼感激的看向江弦。

    没办法不感激啊。

    又给大家让出了获奖名额,又提出了版税制这种好东西。

    不过江弦这会儿完全顾不上这些目光。

    注意力全在脑海中熟悉的那声轻鸣上。

    “已揭示新的合成路径:”

    “【多余人】+【内心世界】=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