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隔了多久,蒲旭至少三次险些睡着——丹田之气毕竟不是解毒灵药,体内仍有残余酒力和药力,赶紧轻咬舌尖振作精神。
门缝外光线陡地暗下来,蒲旭心头一紧,应该是兄妹杀手来了,暗杀常规套路便是先截断电路,然后破坏出入口监控,再“清理”楼层服务员,等到准备工作就绪才正式实施暗杀。
蒲旭在心里默默数念:1、2、3、4、5……
数到72,门外响起人影闪动声,准确地说并没有声音,而是蒲旭多年特工生涯的敏锐直觉——
即衣袂划动空气声,看似无形却有形,落在蒲旭耳里可以准确判断几个人,是男是女,谁在左谁在右。
兄妹杀手并不急于进门,而站在门口聆听屋里动静,正如蒲旭用心聆听屋外动静。
而且蒲旭已经做好应对,故意加重呼吸声装作醉酒后的样子,以便兄妹杀手统计屋里人数。
“唔……”
沙发上的蓝京冷不丁身体微动,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不但让蒲旭也让外面兄妹杀手吃了一惊,均想这位市长体质真强悍到极点,如此霸道的安眠药喝下去居然还能有苏醒的迹象!
幸好蓝京只动了两三下,哼了会儿便又沉沉入睡。
刚安分下来,突然间大床那边“嘭”一声,不知哪位美女居然从床上滚落到地毯上,又让蒲旭和兄妹杀手齐齐吓了一大跳。
真是一个混乱之夜啊。
过了几分钟,又“嘭”一声,床上又滚落了一位,蒲旭心里也是醉了:两米宽的商务大床睡四个都行,然而转眼间却连摔两位。
这样也好,在兄妹杀手听来更真实些,醉要有醉的样子。
双方都在屏息等待。
终于,门轻轻“咝”地打开,两条黑影幽灵般地闪入,却将房门敞开,这是非常有经验的做法,以免遭到伏击或袭击时更快地撤退。
果然蒲旭料想的一点都不错,面对床上一个、地上两个的状况,兄妹杀手略加迟疑,双双转向沙发这边。
显然在他俩心目当中,沙发上睡着的蓝京是头号目标,沙发下半躺着的蒲旭是头号对手。
此时从外表而言,蒲旭喝醉了,药效也起作用了,应该失去抵挡力,但身经百战的兄妹杀手依然谨慎对待,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哈菲兹手持一尺长的短刀站在靠门位置,守住要害;艾麦德娜双手握着峨嵋刺一步步上前——
四步、三步、两步……
她与蒲旭只相距半步时,深吸一口气,对准他的心脏部位狠狠刺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蒲旭刻不容缓间弹身而起,避开峨嵋刺同时右手搭住她脉搏一扭一扣,便将峨嵋刺夺到手里,蓄势已久的左腿运足全身力量踹在她胸腹部!
艾麦德娜惨叫一声,霎时全身被踹得力道尽失、内息全无,如同出膛的炮弹般以一道直线撞到墙上,“砰”,发出沉闷的声音后似一团破麻袋散落到地毯上,一点气息都听不到了。
眼见得转瞬间妹妹便惨遭毒手,哈菲兹急红了眼,抬手甩出短刀并从怀里掏出手枪!
他顾不得发出动静引来警察,他必须亲自杀掉蒲旭,救出妹妹!
蒲旭半躺在沙发边这么久,脑海里已酝酿出若干种交手方案,每种方案都有三四种应对之策,当下沉着地以峨嵋刺拨开短刀,左手悄无声息抛出床单拧成的麻花,卷住哈菲兹一拖一拽,在他手指扣到扳机刹那间将手枪脱手飞到房间外走廊上,咣当,发出清脆的声音。
哈菲兹急速后退要捡起手枪,心里清楚眼前对手太强大太厉害(连强力安眠药都奈何不了),只能用冰冷的子弹射穿他的脑袋!
蒲旭也深知这厮既然掏枪已没有顾忌,接下来便是殊死搏斗,而不是力量与技巧的较量,身体飞跃上前凌空揪住哈菲兹衣摆用力拖曳,卟嗵,两人同时摔落在地,哈菲兹手指离手枪只差三厘米。
哈菲兹单脚猛踢蒲旭,身子用力向前伸展,手指头刚碰到枪柄——
咣当!
蒲旭再施展柔软的身端,居然凌空将身子屈成三百多度,脚尖再度把手枪踢到五六米开外。
两人旋即以游蛇的姿势在地面滑行,四只手臂齐齐伸向那把要命的手枪。
哈菲兹到底身高臂长,提前半拍堪堪抓住手枪,手腕反转,枪口对准蒲旭便射!
蒲旭头一低,脑袋撞到哈菲兹胸口,单手紧握其手腕便扭,然则哈菲兹的腕劲岂是艾麦德娜可比,几下硬拗非但不落下风,反将枪口又转向蒲旭脑门。
蒲旭情急之下双腿盘住哈菲兹腰际,将他整个人都压到下面;哈菲兹势大力沉转眼又反骑到蒲旭身上,两人以奇特难言的亲密姿势在走廊间地面翻翻滚滚几十回合,哈菲兹始终牢牢紧握枪柄且有六次机会枪口对准蒲旭脑袋,可就是连扳动扳机的时间都没有,兔起鹘落间每一招都致命,每个动作都决定场上胜负。
然则越到后面蒲旭气息愈加不匀,毕竟破例喝了那些多红酒,里面还掺杂了强力安眠药,怎比得上每天勤练不辍的职业杀手?
混战之中哈菲兹觑了个空档重重一拳捣在蒲旭心口,霎时蒲旭两眼一黑险些闭过气去,哈菲兹趁机第七次抬起枪口朝着蒲旭脑门,手指不假思索去扣扳机——
蒲旭蓦起抬起右脚飞踢哈菲兹手腕。
哈菲兹手臂纹丝不动,根本不做闪避动作,算准手指能抢在蒲旭脚尖踢中手腕前扣下扳机,到时对方脑袋开花,自己手腕挨一下算什么?
这就是职业杀手行动中习惯性计算的风险成本与机会成本,在双方实力棋鼓相当的情况下,很难说谁能笑到最后,那么职业杀手会不惜以负伤等相对较小的代价了结对方性命,因为完成一单任务便可休息很长时间,慢慢疗养和恢复训练。特工、情报人员却不是,他们永远处于困难、危险的环境,为了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必须丝毫无损地取胜才行。
月光透过窗户朦胧的光线之下,眼看蒲旭的脚尖离哈菲兹手腕还有三四寸距离,可哈菲兹手指已搭到扳机即将用力扣下!
就在电光火石之际,蒲旭鞋尖“唰”地弹出雪亮的利刃,几乎在哈菲兹毫无反应之下洞穿其掌心!
此乃蒲旭的杀手锏,也是危急关头能救命的招数,轻易不用。
“啊——”
饶是哈菲兹经验丰富且职业老练,剧痛之下仍忍不住失声惨叫,手枪也不由自主地飞抛出去,飞出窗外!
哈菲兹只经历0.5秒痛苦、错愕与震惊,不管手掌鲜血淋漓迅速镇定并飞探出半个身子在空中捉住手枪。
蒲旭的反应也快得来不及眨眼,顺势向前一抱一冲,居然将哈菲兹整个身体都扔出窗外!
职业杀手到底职业杀手。
这种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哈菲兹竟还有反击手段,在身体下坠瞬间,双脚反挑钩住蒲旭双臂,此时体重优势发挥作用,连拖带拽跟蒲旭一同坠楼。
“咚咚”
坏消息是楼下整片水泥地,摔在上面结结实实没有借力;好消息是毕竟二楼加上两人拉扯拖曳,故而高度不至于致命。
饶是如此这一下也够他俩受的,落地瞬间摔得七荤八素真力焕散,两人均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呼呼呼”直喘气,只有眼珠能动,心里头还惦记着手枪下落滴溜溜四下寻找,可黑暗中根本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虽然都在喘气,两人至少有一半是装的,其实受伤没那么重,都在竭力抓紧时间恢复力量,等待时机发起猝然一击。
此时不远处一楼大厅仍灯火辉煌,二楼房间到走廊虽发出很大动静,但两名值班服务员都伏在桌上睡觉没被惊醒,省迎宾馆不同于寻常酒店宾馆,几乎没有夜半前来办理住宿的现象,因此服务员睡得很香。
其实两人内心深处都焦灼万分,哈菲兹忧心妹妹生死未卜,最好赶紧将她带离险境紧急治疗;蒲旭则担心那一脚没将艾麦德娜踹死,她若迅速恢复过来,正在熟睡中的蓝京、解雨欣岂非任其宰割?
因此别看他俩斗得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实质决定局面胜负的却是最先倒下的艾麦德娜。
两人都想以快打快,特别哈菲兹掌心汩汩流血,体力精力快速流失,必须尽快结束战斗第一时间赶回二楼房间。
默数到五十,蒲旭摇摇晃晃站起来头也不回往一楼后门方向而去,哈菲兹霎时弹跳而起,从腰际间抽出一把匕首疾风般直刺蒲旭后心。
蒲旭早有防范,循着风声飞腿倒踢,哈菲兹单臂架住后右手匕首继续前刺;蒲旭侧身避让,也抽出匕首连划两下逼得哈菲兹后退,两人再度形成对峙。
哈菲兹看出蒲旭准备采取拖延战术——也是蒲旭摆出的姿态实则哪敢啊,要是被服务员或保安发现紫市市长和四个美女醉倒在一个房间,彻底完蛋!
但哈菲兹血流不止的掌心不能赌,也赌不起,因为越拖战斗力越弱,故而一咬牙低喝一声,反手握着匕首猱身而上强行直闯门户,摆出不惜同归于尽的决心。
蒲旭却真的同归于尽!
他居然以不躲不闪以心口硬受对方匕首猛击刹那,闪电般将匕首深深扎入哈菲兹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