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条件有两点:一是彻底甩掉狼群;二是足够的可燃物。
偏偏这两点目前对蓝京等人来说都是问题,狼群是否仍缀在后面,夜幕下很难判断,利用黑暗发动袭击正是狼群最擅长的招数;可燃物,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到哪儿找可燃物?只能将车上布垫、文件等临时凑数,但维持的时间有限,就怕直升飞机没看见,倒把狼群先引过来。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解雨欣陡地大叫一声:
“人造山!前面是人造山!”
果然在车灯照射范围外隐约矗立着厚重的黑影,越驶越近,赫然竟是奔波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四号人造山。
陈浩舒了口气,拿起手机道:“我通知立权和詹泊!”
“等等!”
蓝京冷静地打量会儿道,“它不是四号人造山,我们跑到别的人造山了。”
“您连人造山形状都辨得出来?”
陈浩震惊道,却更不安发现手机信号全无,号码根本拨不出去!
“因为四号人造山前有围栏和防止野狼出没的警示牌,五十米外也应该看到墨族协会勘探测绘痕迹,”说到这里蓝京叹了口气,道,“要是茜贤秘书长、钱科长的测绘数据早点出来,我们至少能对各个人造山有大致印象,而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解雨欣恨恨道:“回去撤他的职!”
“如果能回去的话……”蓝京冷幽默了一句,这时车子堪堪开到人造山前,回看后面静悄悄寂然无声,无法判断黑暗里有没有饿极待扑的恶狼。
“还能跑多远?”陈浩问道。
“不到四十了。”
叶小刀道。
“怎么办?两个选择,”蓝京道,“或继续跑;或用布垫沾足汽油爬到人造山顶点燃了发出求援信号。”
“狼群也会看到并爬上去。”陈浩沉声道。
“难就难在这里……”
蓝京下意识也拨打电话,同样没信号,深深锁眉道,“躲在车里最安全吗?这辆车的车窗能否承受住狼的轮流冲击?”
解雨欣和叶小刀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能!”
陈浩道:“以前紫寺发生过类似惨案,人躲在车里,结果车窗硬生生被狼撞破后全部遇难……”
“上次就听说过……”
蓝京沉吟不语,夜色下陈浩隐约发现远处偶尔闪过一两点绿光,心中大惊,知道应该是饿狼眼睛泛的光芒,脑子急转后道:
“我有一计……请蓝市长、解书记立即躲进人造山,”陈浩道,“里面有复杂的坑道、隐蔽点和瞭望所,即便狼群追进去也能周旋一阵子;我和小刀开枪吸引狼群跟在车后继续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说不定遇到救援部队呢?”
话虽这么说,茫茫数百公里盐碱地哪会那么巧?说白了陈浩不惜以自己和叶小刀的命保护两位市领导!
值不值?陈浩当然有过算计。
与其四个人困在一辆车里死,还不如分兵出击,能保一个保一个,或许狼群傍晚连追几十公里,晚上再追二三十公里体力消耗殆尽呢?
又或许叶小刀开枪后能震慑住狼群呢?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蓝京第一反应当然拒绝,说“要死一块儿死”,然则话音未落,旷野深处终于传来一声狼嗥,众人皆脸色大变!
陈浩急急道:“这是头狼发出攻击信号,马上第一波进攻即将开始,快,你俩赶紧下车!”
说着用力将蓝京推出去,前排叶小刀也替解雨欣拉开车门。
事不宜迟。
蓝京匆匆说声“保重”,随即拉着解雨欣的手往人造山上跑,跑了两步,她用力将皮鞋甩掉光着脚就没了声音。
两人相互搀扶着翻过七八米的坡道,朦胧的月光下依稀看到前面赫然有个隐蔽的坑道口,厚重的钢制门半开着,上面以粉笔潦草写着:
九号。11.12。
刚好两天前的日期,看来测绘人员刚刚来过这座人造山并加以标注,至于钢制门历经几十年已严重变形,无法关闭。
“进去!”
蓝京低声道,坑道里面黑咕弄咚,解雨欣有些迟疑地停住脚步;蓝京则用力将钢门尽可能地关上,使足吃奶的劲拉到还有条五六厘米的缝隙,也不错了,若狼群追上来起码不可能一涌而入。
陈浩仰头看着蓝京和解雨欣的身影没入坑道里,轻舒口气,迅速与叶小刀交换座位,他开车,而让叶小刀负责开枪射击。
“准备好了?”陈浩问道。
叶小刀将车窗略微下降正好搁住枪身,道:“随时投入战斗。”
说话间黑暗深处又传来一声尖利而暴烈的嗥叫,头狼发起了正式进攻的号令!
“呼”,陈浩猛踩油门迎着狼群方向冲过去!
冲了三四十米眼前幽幽绿光星星点点,显然群狼聚集地带;群狼似被“猎物”反向进攻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纷纷四散开来。
叶小刀瞄准最靠近的一只大灰狼“砰砰”连开两枪,那厮哀号数声气绝身亡,瞬时狼群骚动四起,遍地尖利的咆哮,陈浩却敏捷地将车拐了个弯疾尘而去。
车子后面,狼群迅速集结起来紧追不舍,无形间忽略了背后那座黑黝黝的九号人造山。
人造山坑道深处。
蓝京一手拉着解雨欣的手,一手以手机屏幕亮光照着探路,小心翼翼走了二十多米又有道虚掩的钢门,进去后两人一齐用力拉了四五分钟,将门缝缩小到两三厘米。
“这下至少能够阻挡狼群五六分钟,”蓝京拍拍手笑道,“意味着咱俩可以在世间多活五六分钟,不错吧解书记?”
解雨欣凝视着他,半晌道:“你不怕死么?蓝市长。”
“人总有一死,怕有何用?”
“但你年轻有为,冲劲十足,以目前趋势提拔到省部级绝无问题,却很窝囊地死于狼吻,不觉得悲愤遗憾?”
“我蓝京平民出身,适逢改革浪潮加上个人际遇到今天的位子,已经一再突破人生天花板,”蓝京道,“我经历过暗杀,经历过绑架,经历过双规,现在被狼群所困,人生如此多彩多姿,不是很有趣吗?”
解雨欣幽幽叹了口气:“蓝市长很豁达,我……我却舍不得死……”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不丰富,也无趣,简直就是无聊,”黑暗中她不知不觉说出真心话,“我从小到大都是人家眼里的好学生、乖乖女,我的工作也是父亲一手操办,到哪个城市、任什么职务、分管哪些范围,都由不得我做主;婚姻也是,总之一切的一切无聊透了。”
“唔……”
蓝京正待说话,突然听到“砰砰”枪声,遁音发现不远处拐弯有个瞭望孔,伏到孔边一看,却见那辆小汽车打着双闪疾驰而去,后面紧紧跟着大片黑影。
“咱俩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蓝京呆呆看着小汽车消失的方向,“陈浩和小刀却将自己置于险境,唉,但愿他俩没事……一定会没事……”
解雨欣喜道:“我们爬到最高处设法与外面联系,若能燃起篝火更好!”
蓝京下意识摸摸口袋:“我不抽烟……”
才说了四个字,外面蓦地传来猛烈的撞门声!
原来群狼看到车里有人逃入了人造山,并没上陈浩的圈套,同样也兵分两路!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又手拉手往坑道深处跑,每隔二三十米就有道钢门,毫无例外都严重变形无法完全关闭,他俩本着能挡多少算多少的原则每道门都使尽全力地拉合,将缝隙控制在几厘米之内。
“高兴得太早了……”
蓝京边跑边气喘吁吁道。
解雨欣则道:“无论人生经历丰富或无聊,最终都化作一抔黄土。”
“哪有黄土,应该森森白骨吧?狼只吃肉。”
蓝京道。
“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解雨欣嗔道。
跑到坑道深处拐了个弯,前面突兀出现三条岔道,左边和中间的钢门半敞着,右边钢门则罕有地关得密不透风,任凭蓝京又踢又拉岿然不动。
贴在钢门上仔细听,里面寂静无声,却隐隐约约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汽油味。
蓝京皱眉欲研究锁眼,外面再度传来惊天动地的撞门声,短短几分钟不知道狼已突破几道钢门,究竟来了几只?
“快跑!快跑!”
解雨欣花容失色地拉着他手臂催促道。
蓝京飞快地先后在左侧、中间钢门门口张望一番,用力嗅嗅道:
“你很香……”
解雨欣暗想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调情,跺脚道:“香也不会先吃我,快跑呀!”
“快脱下外套给我!”
蓝京道,“狼嗅觉灵敏,会闻到香味的。”
经此提醒解雨欣立即醒悟过来,赶紧脱下外套,蓝京接过后进了中间钢门疾走几步用力扔得远远的,再退出来将门推紧。
然后才和解雨欣一道跑进左侧钢门,使劲拉到两三厘米缝隙时外面传来撞门声,无疑聪明狡猾的狼已经突破到最近的一道防线。
漆黑中跌跌撞撞跑了二十多米,前面又是一道钢门,然而却……
却紧紧闭着,密不透风,缝隙细得连指甲都插不进去!
蓝京左试右试无济于事,急出满头大汗,外面却又响起撞击钢门的声音,无疑狼已来到三岔坑口,如蓝京所设计嗅到衣服上的香味,正试图突破中间那扇钢门。
钢门紧闭,两侧都是结实牢固的钢筋混凝土,蓝京和解雨欣真正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