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沧海含义丰富地笑笑,道:
“当前我最大的愿望是把血糖降下来,然后享用一顿七泽真正的美食大餐,其它都无所谓了。”
“但……美食不止七泽才有,比如我们紫寺的西北风味就别具一格。”
蓝京眨巴着眼睛道。
容沧海眼里闪烁着孺子可教的光芒,埋头吃了会儿冷不丁道:
“临都有啥特色美食?”
蓝京愣住,霎时脑里翻江倒海,半晌试探道:“舅舅从没去过?需要我打个前站?”
“具体情况已跟浅浅聊过,你若有意可进京面谈,”容沧海慢斯条理道,然后抬腕看表,“中午有个协调会,我得参加,你不着急慢慢吃,明天有空再聚。”
话虽这么说,多半是没空的。
出了省府大院大门沿着人行道漫步,斟酌再三,蓝京再度拨打念松霖手机:
无人接听。
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因为副国级领导私人手机从不离身,倘若出席重要的、保密的会议,手机也会放在秘书那边,不可能出现手机响了没人接的情况。
蓝京转念又打给颜思思,她好像独自在办公室,语气轻快地问:
“行程蛮紧凑呀这会儿才有空联系,说说看都去了哪里,回铜关的龙王山景区游玩吗?”
“刚刚打舅舅的手机,没人接!”蓝京沉声道。
“上午我也没联系上,不过别担心,”颜思思道,“我询问过舅母和姨哥,他们都在临都大宅子里,说一切正常。”
“单说一切正常?有没有解释舅舅手机为何不通?他这个级别领导失联是重大事件。”
蓝京仍不放心。
颜思思嗔怪道:“瞧你婆婆妈妈的样子,舅舅这趟属于请假回临都探亲,休假期间偶尔打不通电话怎么了,况且我后天也回临都,到时不就真相大白?”
“那是,我……我大概多虑了……”
听她这么说蓝京展颜一笑,“晚上你别听铁雁起哄,滴酒不沾,不然会影响咱俩……”
“你少喝点还差不多,”颜思思笑眯眯道,“我醉不醉反正躺着,你醉了恐怕威风不起来哟。”
蓝京暗想我醉了后还被姬小花上过好几次呢,照样威风凛凛。
中午回酒店补觉,养精蓄锐以图今晚在颜思思面前有上佳表现,如果说花嫒让他时时回忆起大学校园青涩的恋情,那么颜思思那段办公室恋情同样刻骨铭心,在她身上,蓝京真正体验到面对莫小米才有过的爱情的感觉。
什么是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牵动你的神经,拨动你的心房。
一觉睡到自然醒,已是下午四点半钟,省委办公厅成立的治丧办打来电话,约定明早集合时间、追悼会排位等等细节,逐一记下后秦铁雁的电话也打进来,催促他早点到酒店包厢喝茶。
今晚饭局人很少,就是在衡芳工作的几位:蓝京、秦铁雁、伊宫瑜、颜思思、司马昊、詹泊和高雅。
其他不在省城的都没惊动,免得长途跋涉也很累。
出乎意料,高雅反倒最早到了,觑准时机在蓝京面前委屈地直流泪。这位安静斯文的美女人如其名,性情爱好雅致而高洁,工作方面则认真细致,做事井井有条,是蓝京在衡芳期间重点提携的三位年轻干部当中最靓眼的,事实上起步和晋升也很迅速,很早就把衡芳同龄的一班干部甩在身后。
实则官运这个东西有时很玄学。
原以为高雅抢先占据省正府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的要职,接下来更进半步似乎水到渠成,谁知命运之神好像跟她开玩笑,半步之遥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先是资历不够,然后姬小花去了形成竞争,再然后蓝京给苏睿写了张纸条似乎铁板钉钉,可惜燕家大院那边没答应帮忙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增加苏睿的红粉知己戴小蝶,出现三位副处职美女干部的尴尬局面,资历最老的高雅却反而不占优势,论绿茶不及戴小蝶,论风情不及姬小花。
好不容易等路主任空降七泽担任副省长兼省正府办公厅秘书长,与容沧海里应外合将高雅从正府办公厅平调到省委办公厅,综合二处副处长,而二处处长位子空悬就特意给高雅所留。
这下子平安落地吧?偏偏还没有!
容沧海办事真的太稳健了,不同意高雅第一年调入省委厅第二年提拔正处职,觉得过于刻意容易招来口舌,蓝京哭笑不得,心想就因为在正府那边没法提拔才调到省委,不然我没事找事?
如今吴曦奉旨进京,省委书记一职空悬,人事议题全面冻结,而且外界传言容沧海要么竞争省委书记要么调离七泽,高雅再度陷入茫然无措的境地。
再看衡芳时期两位综合能力不及她的,一是老公孟龙,因为接受蓝京调遣火线支援柴明舟继而连冲正处职、副厅级两道大关,跃居衡泽副市长之职;一是处处排名末位的司马昊,跟随念松霖进驻暨南立下大功被提拔为省科技厅副厅长,都让她望尘莫及。
眼下高雅最担心容沧海调离,那样的话一切化为泡影,新任省委书记、新任省委副书记必定提拔意想中的人为二处处长,怎么可能按原先人事思路?
在两位老领导面前细细密密倾诉一番,秦铁雁一拍大腿道:
“这事儿主要坏在苏睿手上,始终不肯提拔处长是专门帮老情人戴小蝶留着,他妈的太坏了!”
“形势总是不断变化的,谁都看不见后面的路,”蓝京道,“孟龙、司马昊若非两次机会处境也不会比你好多少,哪个想到图书馆大厦要倒塌,又哪个想到局委员居然出事?所以……”
“那我怎么办呢?老领导。”
高雅泪汪汪道。
唉,自古官场讲人脉,蓝京还没到四十岁、刚刚提拔正厅,现在就有人叫“老领导”了,可想而知京都那些老领导门下多少弟子?
蓝京温和地问:“儿子几岁了?”
“上幼儿园。”
“都这么大了!噢,你跟小孟结婚比较早……平时谁带孩子?”
“我爸妈,若有需要他爸妈也可以,”高雅听出他的话意,赶紧道,“照料孩子问题没影响的,老领导无须担心这个。”
“到省外工作也可以?”蓝京问道。
高雅怔了怔:“省外……调到紫寺跟随您身边?”
秦铁雁哈哈大笑:“想得美!就算你肯,孟龙肯,蓝京还怕紫寺那边嚼舌根呢。”
“不合适,不合适,我已从七泽调了詹泊,”蓝京也赶紧否认,“我的意思是七泽的现状继续进步很难,因为大领导总会有平衡心理,觉得小孟已是副市长了,老婆何必跟人家竞争正处职?唯有调到外省才能摆脱不利局面。”
高雅沉思良久毅然道:“可以到外省!我愿意克服家庭和生活两个方面困难。”
蓝京沉甸甸道:“别急于回答,高雅,你必须掂量清楚两个问题,第一,目前你虽然与小孟分居两处,但省城与衡泽来往很方便,信息也是互通的,夫妻俩经常团聚有益于增进感情也有益于家庭和谐,长期分居……我没怀疑小孟啊,但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市长,主动投怀送抱的必定不少,以前丁雪楠的作风你不是没见识过,铁雁觉得呢?”
秦铁雁暗知他指长期分居的梗,假装正经地答道:“狐狸精,我很反感。”
“这个……”
高雅若有所思,岂非单单孟龙,其实这些年来她在省城经受的诱惑也不少,上至常务副省长苏睿——她知道他也打过姬小花的主意但没得逞,还有某些副秘书长,下至社会上的商贾名流为了满足“泡省正府美女干部”的恶趣味,真会开价多少万一晚等等。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做到副市长的孟龙可不会有高雅这么多顾忌,倘若碰到丁雪楠那种又风流又放荡又会勾引男人的女人,孟龙能否把持得住真的难说。
——每个男人潜意识里都极度渴望被女人勾引,特别象丁雪楠那样的女人,有时候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
蓝京续道:“第二,我和铁雁在外省不可能象七泽四通八达的人脉,东方不亮西方亮,人情只有一次,帮你解决正处职问题就此了结,以后再遇到困难便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高雅本来抱定决定,经蓝京正正反反一说又没了主意,秀眉紧蹙内心纠结万分。
蓝京见状使个眼色,秦铁雁道:
“我说句公允的……或许你听了觉得刺耳,官场当中夫妻俩比翼齐飞的现象很少,也容易遭人嫉妒,长此以往未必好事,目前你俩一个在基层,一个在省直机关,上下联动进退自如,这种组合最完美。”
高雅连连叹息,半晌期期艾艾问:“我……我想问下老领导,如果……我是说如果去外省工作,老领导打算把我安排到哪里?”
“晋西,”蓝京道,“我们共同的老领导金全友在那边当省委书记,对你多少有点印象,见面会亲切些但不会格外关照,你懂我的意思?对省委书记来说肯接受异地交流干部并提拔正处职就是关照,仅此而已。”
高雅正待说话,蓝京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竟是郁杏子打的,甫一接通就听到她罕有地焦急声:
“蓝京,颜思思被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