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直悬而未决的暨南省.委书计人选终于有了分晓:
正务院副理伍宇嘉兼任暨南省.委书计。
这是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任命,在没有提拔新局委员的情况下内部平衡,满足暨南省.委书计须由局委员兼任的前设条件,同时打破惯例,实现由京都委派外省领导入暨主正的目标,此后省.长成为暨南干部的天花板,除非愿意外放。
另一方面伍宇嘉作为副理主管工业等一大摊子事务,不可能象雷家迟那样常驻暨南,偶尔赴京参加局委员层面会议活动,据说云家旭给伍宇嘉定的规矩是“九个月京都三个月暨南”,实质九个月根本不够,平均每个月到暨南小住几天就不错了。
意味着省.委省正府日常管理工作都压到省.长乐逾身上,既是责任,又是担当,乐逾拥有比过去更多的话语权甚至决策权,当然也要承担更多难以估量的风险,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别的省重大事故责任一把手负责制,暨南可能就要由乐逾把责任顶下来,尽管概率极低。
京都由此获得对暨南主正一把手的真正任命权,以后可以直接从外省派遣而非岭南都家主导的内部选拔;岭南都家在暨南正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地位依然坚挺,其影响力并未受雷家迟倒台而有所削弱。
雷家迟因为与泛太平洋首脑会议执委会秘书长的私交,外交系统为拿到实现潜心布局多年的泛太平洋战略主动而特意网开一面,等到泛太平洋首脑会议正式开幕,乐逾作为中方代表参加并如愿以偿被选为执委会副主.席,尘埃落定后对雷家迟秘密审讯,以受贿罪、挪用公款等罪名判处实刑,随即移送到那个著名的监狱服刑。
出乎意料,京都方面并没有因此罢休,随着伍宇嘉入暨主正进一步加大对雷家迟为首正治势力的清算,原本“戴罪立功”的贴身大秘屈秘书重新被双规,自以为软着陆的省正法委书计姚一岳接受组织调查,八面玲珑的省.委大管家叶天凌突然调整到省人.大后很快也在离任审计中查到犯罪线索……
就连雷家迟的儿子,实际上本案的始作佣者,也是罪魁祸首,直接从所在部队抓捕押至京都快速侦查审查后判处实刑入狱!雷家迟老婆等家人在香江气炸了,扬言要开记者会揭露黑幕,有关方面只通过中间人转告两句话:
第一,香江是华国的香江;
第二,希望雷家迟父子接受改造尽快恢复自由。
雷家迟老婆跟在老公后面算是见多识广,凡事懂得掂量三分,当即取消记者会,偃旗息鼓再也不在媒体上公开放话。
因为她听懂了两句话的潜台词。
前者告诫她,香江并非法外之地,国家真想抓她不费吹灰之力;后者暗示她必须保持低调,这样雷家迟父子才有可能放出来,否则……
不过伍家嘉很注意地把握雷家迟势力与岭南都家的界限,事实上,为了彻底清算雷家迟“余毒”,并且争取岭南都家对外省干部主正暨的支持,云家旭和傅冰无形间放弃港口“大一统”布局,转而加快海关联网通关全流程一体化作业步伐,实现通报、通检、通放。
也因此错失难得的整顿清理暨南港口运营乱象的窗口期,此后长女一门更为肆无忌惮,加强加深对港口的控制,甚至动起了参股转化为私有的念头,直到数十年后某位“正治强人”空降暨南方才彻底根治此痼疾,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要说云家旭这位“五年过渡之君”也真的不容易,大南方尘埃落定,大东北又出了妖蛾子:
在辽东省最近刚进行的换界会议中,京都提名的省.长人选、辽东省.委副书计元庆东得票率意外未过半数,没能顺利当选!
非但如此,反而有过半数选票上一致在“自行推荐”栏填了常务副省.长管铁钢的名字,即意味着管铁钢应该凭借过半数票当选为辽东省.长!
得票情况公布在大屏幕后,笃信满满正仔细打磨当选感言元庆东惊呆了,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坐在旁边的省.委书计赫连嵩则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似对此情况无动于衷。
难道当场宣布元庆东落选,而响应群众呼声由管铁钢当选?
哪有这么简单。
大会主持、人.大副主任兼秘书长蔡郑久经沙场,关键时刻没被混乱的局势懵住,果断宣布:
在此次等额选举中,元庆东同志作为唯一提名人选票数未过半数,相关情况将向上级主管部门和领导汇报后定夺,暂时不公布选举结果;
管铁钢同志不是上级党委提名人选,本次得票情况仅作为参考,会议到此结束!
台下一片嘘声,蔡郑脸不变色心不跳道,谢谢代表们参与,下面保持安静请省领导离场。
按说此处应有掌声,然而万籁俱静,隔了会儿不知谁带头有节奏地叫起了“管铁钢”、“管铁钢”、“管铁钢”,似乎对省领导故意忽视其票数过半数表示不满,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除了主.席台视线所及的前三排外,几乎所有代表都用力拍掌。
元庆东重重合起笔记本,嘴里爆了句粗口,不顾礼仪地站起身大步离开主.席台——
按“领导先行”的官场规矩,退场和进场一样,都应该省.委书计赫连嵩打头阵,其次才轮到元庆东。
但今天情况特殊应该可以理解,谁知紧接着常务副省.长管铁钢突兀捧着茶杯急奔侧门,转眼间消失不见。
一下子让主.席台——准确地说应该是主.席团,第一排坐着省.委常委,第二排往后依次是人.大、正协、省.委、省正府四套班子成员,前面的对场上局势一目了然,坐得靠后的则一头雾水,伏在桌上轻声打听:
“怎么回事……他走了,他也走了……”
蔡郑则快步走到主.席台前冲着省领导们做了个“请离场”手势,省.委秘书长朱雁飞也主动站起来朝赫连嵩以目示意,副书计毛清德等纷纷收笔记本做出准备离开的动作。
铺垫充分了,赫连嵩这才威严地目光一扫全场,龙踞虎步地率着省领导依次走向侧门,恍若未闻全场高喊“管铁钢”。
再说元庆东怒气冲冲从侧门出了会场后,在走廊间一头撞到其贴身的裴秘书,没头没脑道:
“回办公室,手机!”
刚才裴秘书等省领导秘书都站在后台旁听,亲眼目睹了选举出现的意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安慰道:
“京都会出手干预的,太过分了……”
元庆东再愤怒再失态,也不会对秘书坦露内心真实想法,用力一摆手道:
“不要说,什么都别说,慎言慎行!”
乘车回到不远处的省府大院,元庆东钻进办公室反锁好门,立即拨通最要紧的号码沉声道:
“向老领导报告,刚刚辽东出现最黑暗最无耻的一幕——有人操纵选举,让我选票没过半数!我让老领导失望了。”
“岂有此理!”
那边也怒不可遏,停顿数秒后道,“我要了解详情后通过正式渠道向领导层反映,庆东,你务必稳定好情绪,千万避免盛怒之下出现片面的、偏激的、不利于团结的言论,一切相信组织。”
“我知道,”元庆东沉重地说,“还请老领导主持公道。”
随即又拨通妻子王灵的手机,如果说元庆东身处辽东一线作战,那么长驻京都的王灵堪称其大本营,奔走谋划并促成元庆东从沿海省份空降辽东出任省.长这出大戏。
突然间戏演砸了,元庆东感到最对不起的就是妻子。
听罢元庆东的叙说,王灵相反很冷静,反过来安抚道:
“你出任辽东省.长是京都高层的决定,钟组部指示辽东省.委提名,本来是个程序问题,却被别有用心者耍伎俩玩手段,打的是钟组部的脸,损失的是京都的权威,此例一开意味着以后凡空降到地方的领导都有可能被选票方式否决,那还得了?放一万心吧老公。”
元庆东长长叹息,道:“我毫不怀疑京都方面肯定主持公道,雷霆万钧调查操纵选票事件,问题在于……灵灵,京都恐怕不会为了我再次组织省.长选举。”
“为什么?”王灵惊叫道,“京都怎么可能不维护钟组部安排到辽东的干部,听凭地方为非作歹?你别吓唬我呀,庆东!”
“人总有逆反心理的,”元庆东道,“今天会场数千人鼓掌齐呼‘管铁钢’,相信有人为因素,但也不排除抱着对我的排斥心理——无论辽东人的排外心理,还是对我本人的憎恨……”
“有啥憎恨?你是京都派到辽东工作的!”王灵道。
元庆东道:“我的票虽没过半数,毕竟还有百分之四十几的支持率,那是在我没做任何工作、相反对手竭力抹黑诽谤的情况下,但演变到齐呼‘管铁钢’,我不能不承认那家伙具有相当的民意基础……”
王灵怒道:“他是明目张胆操纵选举、对抗组织、权欲熏心,将来第一个下监狱的就是管铁钢,你还帮他说好话!”
元庆东反问道:“万一他也被利用呢?管铁钢可不是弱智,再想当省.长也不会愚蠢到指望人.大代表高呼名字就能当选的程度。”
“噢,那倒也是,不过有啥区别呢?”
王灵硬邦邦道,“甭管他是不是棋子,从代表高呼名字一刻起就注定被牺牲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