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五号,上午十点半,庆信菜场东侧巷子口。
一辆灰色面包车由远而近慢慢行驶过来,被前面的车挡住去路后踩了脚刹车,与此同时左侧又有辆车紧贴上来,两车相距不足三厘米!
灰色面包车司机似嗅到危机,仅仅隔了三四秒钟便推开右侧副驾驶座的门,人影闪动冲了下去。
仿佛算准了一般,瞬间人行道上看似悠闲散步的几位便衣疾迅无比地合围上去,那司机随手抡起路边停的自行车疯狂冲开个缺口,亡命而逃,便衣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混乱中不知谁从哪儿开了一枪,“砰”,堪堪擦过那司机后背打在墙上,砖屑四溅。
那司机吃惊地转头朝菜场方向看,身形稍稍一顿,旋即被后面便衣如狼似虎地猛扑在地,紧接着又有两名便衣压到他身上,实质封堵所有射击角度,意在保护!
率先扑倒司机的便衣也没闲着,手伸到那家伙下颌一托便将下巴卸了,然后手指在嘴里绕了一圈,手法娴熟地拔掉两顶假牙,滚落到掌心赫然是剧毒胶囊!
场面乱成一团。
便衣们不敢懈怠,先将司机按在地面五花八绑,然后戴上头罩,扛在背后由两名便衣护着四面警戒着上了辆黑色小轿车,别看朴实无华,车窗和轮胎都防弹,可抗得住狙击步枪近距离同一位置连续三发狙击子弹。
纵使如此,小轿车前后还各有一辆车子策应,人行道上便衣一路小跑时隐时现,确保安然无恙通过这段狭小的街面。
路的尽头停着两辆警车,其中一辆里面端坐着满脸杀气的詹泊。
为布置这场抓捕,詹泊调集了几乎所有信任的人马,就是要保证万无一失,否则真对不起提拔重用自己的蓝京。
灰色面包车司机是何方神圣?
他叫凯赛尔,今年四十七岁,墨族人,目前是大紫寺清真社团的民族舞蹈教练。
詹泊为什么盯上此人呢?就是大紫寺派出所长卢意提供的线索!
原来蔡平河的老婆乔丽潘有个爱好就是跳舞,没事儿就泡在社团跳着玩,也偶尔帮忙辅导学员,一来二去跟凯赛尔勾搭成奸,滚到床上继续跳精彩的舞蹈。
男女奸情在哪个地方都一样,不管如何掩盖都很快就能被群众雪亮的眼睛发现,何况他俩又不懂得遮人耳目,大概也舍不得开房,每次都趁天黑后钻进社团的小练功房,就在光滑的地板上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也罢了,据说乔丽潘狂荡起来叫床声有如杀猪时的惨叫,半里外都能听到;偏偏凯赛尔能力超强,每每都能持续很长时间,因此乔丽潘惨叫声也就绵延之不绝,长此以往构成了扰民。
终于有正义之士在一个风大雨急的晚上破门而入,将那对狗男女活捉于地板上,然后报警——这种事通常警察不会多管,除非有交易行为,但在大紫寺地区必须管,因为偷情失贞属于严重违反墨族教义的行为。
卢意亲自出警以示慎重,事实上派出所在各社区、社团、文化和艺术团体都有线人,对凯赛尔和乔丽潘的奸情早有耳闻。
抵达捉奸现场,驱散围观的吃瓜群众,关起门来进行批评教育,要求今后不准再发生任何形式来往,然后便将他俩放了。
就这么放了?不然呢?
卢意总不能跑到蔡平河办公室汇报,“报告蔡队,你老婆偷人”,领导的脸往哪儿搁?
甚至都不能当面暗示一丝一毫。
试想当警察的老公都管不住老婆,别人提醒有啥用?说不定蔡平河心里清楚,佯装不知道而已,各家有各家情况,很多事情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况且卢意还掌握纵使在大紫寺区域都绝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即凯赛尔是哲赫忍耶派系当中一个极端组织的重要骨干,社团舞蹈教练不过用来当作掩护,借此争取、拉拢、吸纳墨族子弟加入组织。
乔丽潘算是连同灵魂都被他勾了进去,再对老公蔡平河发号施令,暗中对极端组织活动、极端分子网开一面,或提供种种方便。
那次被捉奸后他俩确实收敛很多,但卢意知道两人依然暗中来往,只不过更加隐秘小心。
乔丽潘生前接的最后一个电话便来自凯赛尔,之后断然和父母服毒自杀,可想而知被洗脑的程度有多深,受掌控的力度有多大。
詹泊拿着通话清单找卢意了解情况,既是其职责范围的份内事,也是按蓝京要求进行试探——卢意的办公室电话、手机均被监控,倘若给凯赛尔通风报信便当场活捉!
幸好卢意没让人失望,不仅如实提供凯赛尔相关信息,还透露与乔丽潘的奸情,詹泊由此判断出事件因果关系,决定调遣全部精锐抓捕凯赛尔。
考虑到凯赛尔的特殊身份,平时工作生活都在大紫寺核心区域,卢意反复权衡不敢轻易动手,毕竟数年前有过警车被盲目狂热的教民围困十个小时之久的惨痛教训,左思右想,唯一机会便是上午十点多钟的时间点:
墨族协会为考察团准备了两个民族舞蹈,凯赛尔也被抽调参加,这几天每天上午十一点整到市文化宫排练,他总是开灰色面包车抄庆信菜场东侧巷子近路前往。
抓捕凯赛尔这样的极端分子会造成墨族内部强力反弹,按理离考察还有四天的形势下不太妥当,但眼下詹泊也没有退路,必须争分夺秒挖到爆炸和万桶汽油线索才能确保西亚使团顺利完成对紫寺的考察。
因此在詹泊授意下,菜场那边完成对凯赛尔的抓捕,卢意也在大紫寺区域对事先掌握的极端分子进行布控,一旦发现他们欲采取动作立即采取措施——与此同时紫寺警备区向大紫寺区域派出两百多人的增援力量,虽说全是便衣,走在大街一眼便看得出军人气质,形成极大的威慑力。
短短四十分钟之内,在卢意指挥下毫不客气地抓获七名极端分子,然则军方介入的高压态势之下,大紫寺区域蠢蠢欲动打算以此起彼伏的恐怖活动或自杀、自焚活动表示“抗争”的极端组织迅速偃旗息鼓。
咦,卢意这样敞开来跟墨族极端组织干,不怕得罪人吗?须知墨族在省市两领导里都有很强的势力,拿掉区区派出所长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
但世上有一堵专门透风的墙。
大清早市委书记萧柏梓为何突兀去省府大院?詹泊暗示卢意,“治安支队长位子空着”,“关键时刻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表现”。
卢意是聪明人,整个上午的行动干脆利落,深受蓝京好评。
凯赛尔被关进警备区大营里,这是当前蓝京最放心的地方,做足预防措施防止他自残、自杀,实际上只有嘴和舌头能动,连牙齿都被套上防撕咬牙套。
主审官是蒲旭,从蔡平河被乖乖治服的过程看,和风细雨式的审讯并不适合这些思想已经异化的头脑,能让他们认识到对抗没好果子吃的手段就是四个字:
生不如死。
极端分子不是总想着死后上天堂吗?那就生前先下一趟地狱。
不过詹泊还是多虑了。
在挨了两记耳光之后——蒲旭出手有点重好像打落了三颗牙齿,凯赛尔便声腔泪俱下的表示全部交待!
他主动交代了三个情况,第一乔丽潘生前最后一个电话是自己打的,明确要求她“带着父母上天堂享福”,乔丽潘毫不犹豫执行了;第二乔丽潘给蔡平河下达的指令都出自自己,包括最近大量破坏重要、重点区域监控摄像头;第三他是哲赫忍耶派系当中一个“悍豹”的极端组织重要骨干,主要任务是吸纳新成员,给他们洗脑随时为组织献身,必要时不惜用身体,比如欲求不满的乔丽潘。
“人造山万桶汽油是不是你跟蔡平河勾结之下转移的?目前藏在什么地方?”
蒲旭问道,语气貌似很平静,可不知怎地就连记录人员都感觉到一股浓浓杀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凯赛尔撕成碎片!
凯赛尔也感受到了,连打两个寒噤道:
“我不知道汽油桶的事,真不知道,我敢向真.主发誓绝对没撒谎!上次身绑汽油筒到人造山前静默行动的是‘狂鹰’组织,跟我们‘悍豹’无关!”
“‘狂鹰’又是什么东西?”
蒲旭与詹泊交换下眼色继续问,感觉扯出的麻线越来越乱。
凯赛尔介绍说“狂鹰”也是哲赫忍耶派系底下的极端组织,手段更狠毒,作风更激进,最擅长绑汽油桶制造自焚事件,前些年在南疆屡屡有其组织活跃的身影。
蒲旭到底没有刑侦审讯经验,至此不知怎么继续问下去。
詹泊接过去道:
“你交代的东西有矛盾!既然不清楚汽油桶下落,也跟‘狂鹰’组织活动无关,那你‘悍豹’破坏大量监控摄像头干嘛?要么你们各个极端组织在哲赫忍耶头目指挥下协同行动,要么‘悍豹’还有更可怕的阴谋!”
凯赛尔到这个地步也没啥好隐瞒,道:
“向领导交代,哲赫忍耶只是广泛存在的一个概念,实质一盘散沙,没有头目,没有有威望的大佬,各个分支组织各自为政谁都不服谁,有时甚至内地里先打起来……‘悍豹’破坏摄像头只为了一点,掩护我们聘请的杀手暗杀考察团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