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寨散人 作品

第1485章 人生选择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不出所料骆广庆在妹妹面前透露了实情,当然说得云山雾罩、曲曲绕绕,让你多少猜到那么些意思,可字面上挑不出半点瑕疵。

急急忙忙回到家原文照转,揣摩加翻译大致意思有四层,第一层玖马山挖煤的事确实打过招呼(不清楚党少武向骆广庆打招呼还是骆广庆向黄砬省领导打招呼);第二党少武心有点贪,没能及时收手,骆广庆不打算继续庇护;第三高楚天可以介入调查,速度不妨慢点(让新勍工贸集团有序退出、党少武平安着陆);第四黄砬的火烧得猛点没关系。

最后一点被高父猜个正着,趁火打劫、火中取栗是骆广庆一贯的风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听完之后高楚天陷入沉思。

没想到玖马山真的与骆广庆直接相关,从侧面印证自己接手调查的确是屠省事挖的坑;

没想到骆广庆同意自己介入调查,而且意思是闹得越大越好,难道不怕暴露吗?

回过头再看苗天龙明摆着能不配位,却稳居常务副省长宝座,王锐锋和前后两任省长都难以憾动;柯华明明农业条线出身干部,却非提拔为分管工业副省长,也有了答案。

真是典型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父母亲都小心翼翼且紧张地看着儿子,半晌问道:

“楚天怎么想?”

高楚天道:“舅舅可能从卫星航拍图察觉到危机,果断放手是其一;其二,舅舅可能认为玖马山的事儿压制不住,必须抛出一些人顶罪;其三,舅舅可能觉得与其别人调查,还不如让我调查,这样起码能在很多方面调度掌握好分寸,不至于被别人利用。”

“儿子真的成熟了,从广庆牙缝里挤出来的信息里归纳出这么重要的内容。”

母亲欣慰地说。

父亲却紧紧问道:“顶罪的那些……心甘情愿顶罪吗?会不会抗拒调查,威胁抖露幕后大人物?”

“不是有隔离墙吗?”高楚天道。

父亲道:“隔离墙隔离的是他,不是你,你必须冲在第一线!打个比方,如果柯华都顶不住而追究到苗天龙头上,他到底知道多少,会不会把广庆咬出来?”

“舅舅不可能与苗天龙直接接触,级别达不到,何况舅舅多谨慎啊,”高楚天道,“中间肯定有一堵墙,没证据苗天龙咬也没用。”

“但指挥卫星航拍玖马山的人会拿出证据!”父亲加重语气说,“到时你岂不成了查处自家舅舅的千古罪人?”

高楚天愣住。

他一直低估父亲官场智慧,有事宁可找骆广庆手下秘书商量,很少在家里提及,然则真的错了。

作为各家商业银行的“大脑”,总行里混的都是人精,或背倚大树,或自身就是大树,虽然身在银行可真正懂银行业务的不多,但他们懂官场,所以才能玩转得风生水起,八面玲珑。

母亲道:“我说楚天在市长办公会主动要求牵头调查玖马山,广庆意外的,没说出口,看表情好像觉得以外甥的聪明不应该上当,不过这种事对他而言属于细枝末节,根本没兴趣深究。”

高楚天定定不说话。

父亲轻轻拍拍儿子的肩道:

“爸妈可能过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发自内心厌恶权力争斗,反感官场虚伪险恶那套,跟你的想法大相径庭,不过楚天,事业永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强煞了到六十多岁也要结束,接下来还有二三十年呢,因此要兼顾事业与家庭,花点时间用心经营……”

母亲不满父亲过于含蓄模糊,瞪了他一眼,直白地说:

“我和你爸对徐婧很不满意,不单生了个丫头的缘故——又不是不能再生,而是其它方面……实在不行爸妈支持你离婚!”

“哎可说这么说……”

父亲赶紧阻止,母亲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怒道:

“这桩婚姻是广庆做的媒,我知道他心里的算计,但现在都做到这个位置也没啥,真要离婚我跟广庆解释!”

“暂时拖着……”

高楚天终于低沉地说,“我下午回紫寺再综合各方信息考虑考虑,舅舅说不着急就不着急,时间在我这边……”

吃完丰盛的午餐,高楚天没多耽搁便离家直奔机场,当车子驶出大别墅院子时仿佛略略松了口气。

是的,高楚天并不喜欢这个家的氛围,始终洋溢着懒懒散散、知足常乐,完全看不到积极进取和奋斗不息,他觉得非常危险。

骆广庆有次深谈时说过,“推恩令”客观上使得大家族、门阀一代不如一代,最终完全褪却祖上荣耀而藉藉无名,他打了个比方,你父亲靠的是你爷爷扛过枪打过仗,弄了个总行副行长级,如果你也选择这条路顶多省分级副行长吧?也不错了,到你子女再降一格变成市分行副行长,你孙辈则是县支行副行长那就没意思了吧?

骆广庆又说问题本质在哪里?你父母得到的是财务自由,失去的是你爷爷的资源人脉,钱可以赚,资源人脉失去就没有了再也无法挽回,再打个比方,你要是省分行……哪怕总行长长,能坐这儿跟我聊天吗?不是说银行领导没资格,而是我不懂那些术语、名词、产品,也不认识金融领导、专家、学者,咱俩怎么交流呢?一来二去即使亲戚也生疏了,就这个道理。

因此一直以来高楚天有以家族为己任的忧患意识,决意利用舅舅的权力和资源振兴高家并一代代传承下去!

基于这样宏大的理想目标,高楚天绝不可能采纳父母关于离婚的建议,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必为这点事儿让舅舅不高兴,又给自己仕途造成不必要麻烦?

反正已经有了儿子,身边又缺女人,女人的名字未必叫“老婆”。

也基于同样道理,有些话高楚天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说,一来得不到他们理解认同;二来怕吓到他们。

别看骆广庆在母亲面前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大有深意,父母亲听不懂里面潜台词,高楚天懂。

本质上,骆广庆和高楚天是一路人。

下了飞机后高楚天打电话约解雨欣吃晚饭,笑称她是自己在省城唯一的娘家人,顺便想请教几个问题。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有啥问题好请教。

解雨欣也笑,然后说今晚在水浪家作客,还有别的领导到场因此不太方便,不然倒邀请他一块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高楚天遂没坚持说下次再邀。

不能不承认,高楚天对这位充满大西北风情的貌美如花的女领导抱着某种幻想,只恨她在紫寺的时间太短,他当时忙于应付蓝京铺天盖地的攻势无暇分心,等缓过来才发现错失良机。

实在可惜呀,可惜。

高楚天想接近并拿下解雨欣还有两层目的,一是借助她夹攻蓝京,特别顺利取得城北新区主导权;二是背倚省委书记蒋植的力量,为自己仕途再添砝码。

回到紫寺,饶伟豪已提前接到通知在酒店包厢备好酒菜,与高楚天边吃喝边聊天。

饶伟豪一直为自己提前空降打头站,却没能取得出奇制胜效果而懊恼,按说高楚天的手法相当隐蔽,饶伟豪交流时完全阻隔风声,就连钟组部领导都没料到与高楚天有瓜葛。

然而很奇怪蓝京当时明明正值用人之际,偏偏没主动拉拢饶伟豪,这是为何?

饶伟豪自己也很郁闷。

实质正是蓝京为人精细、稳健的体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没摸清饶伟豪底细前不会轻易出手,而要通过一次次的观察、考验,觉得此人可以合作,才会主动伸出橄榄枝。

常委会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观点和立场。

因为常委会讨论研究的都是重大事项,与利益或前途休戚相关,根本没法刻意隐瞒什么,两次试探下来便一目了然。

“玖马山那边真要查?”

几盅酒下肚,饶伟豪试探问道。

高楚天盯着他:“有没有能用的干部?”

“有,”饶伟豪道,“我到红星后立即着手从社区、街道办遴选人才,经过三轮考察、试用,挑了四个放在区委办。”

“抽调两个给我,”高楚天道,“马上成立玖马山调查组,必须确保组里每个成员都听话。”

“三个都没问题。”

“多了不太象,”高楚天道,“正府办这边有柏埠、钱凡,以及原接待办现是你部下的李自勇……”

饶伟豪一听便明白:“前副市长李奔腾的本家侄子,差点栽在蓝京手里。”

其实说岔气了。

李自勇在市接待办工作期间与事务处治保科的女人躲在地下车库玩车震,不小心被保安拍成小录像,当时他面临空降红星区宣传部解决副科的关键节点,蓝京遂高抬贵手放了一马,指示居中能做保安的思想工作并销毁小录像。

这事儿办得很隐秘,可传来传去变成蓝京安排保安偷拍李自勇录像,事后将他踢出接待办。

至于钱凡则是跟在牛茜贤后面捉陈浩的奸,同样被蓝京捂住,后面逐渐冷落。

不能不说,蓝京唯独在男女关系方面比较宽容。

调查组抽调五位,外加林涛那边象征性抽调一位,班子就算搭起来了,这样的组合不消说都对蓝京抱有敌意,自然稳稳掌控在高楚天手里。

高楚天指哪儿打哪儿,不带含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