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我是松霖……嗬嗬嗬嗬,确实好久不见,这不还躺在病床上么……”
念松霖的确半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面色凝重的蓝京,老搭档秦铁雁则守在病房门口,这是蓝京从萧柏梓小院出来后的第二站,也是关系到此次战役成败的关键站点。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小说网:dakaita.com
稍微寒暄两句,念松霖道,“听说老司趁我不在,又抄我的后路了……哈哈哈开个玩笑,那个人以前跟我有点渊源,要是方便不妨……嗯,我身体还好,晚辈照料得细致,如果问起请他放心,当然不能给老司添麻烦,可说可不说,嗬嗬嗬嗬……”
电话在谈笑风生中结束。
挂断后念松霖微笑问道:“这么表述基本到位吧?”
“到位,到位!”
蓝京用力点头道,“舅舅掌握的分寸刚刚好,尤如天衣无缝、羚羊挂角,半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当年念松霖担任钟纪委常务副书计期间,就与秘书长司杰颇为投契,骆广庆着力主导的临都念家及念松霖案当中,司杰曾正面硬怼过负责案子的副书计严加厉。
钟纪委双规副省级领导是家常便饭,偶尔有点渊源的稍一句有关老领导、老同事身体情况也没啥,纪委干部也是人,吃了五谷杂粮难免生出百病,很正常的事儿。
但语中玄机却无从或无意推敲,比如在苏睿面前提到念松霖的晚辈,不想可知专指蓝京,否则费尽心机稍话毫无意义;蓝京照料得细致,肯定指紫寺三厂六千万债券之事已处置妥当,那么苏睿便有数怎么做了。
“依我看小蓝的马屁才拍得天衣无缝,哈哈哈哈,”只要看到蓝京,平时病怏怏的念松霖便心情很好,“老司办事历来让人放心,你可踏踏实实回紫寺处理别的急务,那个高楚天麻烦得很,需提一万个小心。”
蓝京叹息道:“单单高楚天不足为惧,我最头疼的是骆广庆抡动大锤到处乱舞,想必舅舅也知道,苏睿在内地所有常务副省长当中纵使排不上前三,也是难得的佼佼者,虽有小节无伤大雅,就连苏睿都成为其打击对象,黄砬的苗天龙早该下地狱!”
念松霖道:“你说的是宽容与弹性问题,人家坚持的是法不容情原则,都有道理,但解释权在大领导手里。今年有不少京都老朋友过来探望,都暗示领导层已意识到骆手伸得太长,频繁利用反腐查处干部达到排斥异己的目的,准备大换界时对其分工进行调整,或者一定范围内架空他对钟纪委的管辖,不得直接干预过问案子具体调查侦办……”
“已经在他手底下吃过苦头的就一笔勾销,比如舅舅?”蓝京道。
“别这么说嘛,毕竟别人也在舅舅手底下吃过苦头,一个时代背景下很难判断谁是谁非,交给历史评说吧!”
念松霖豁达大度地说。
蓝京凝视着苍老憔悴的舅舅,也是自己人生道路的引导者,真诚地说:
“舅舅大病之后看待世事更洒脱,境界更高了,但愿我到舅舅的年纪也能活得这么通透,也能跟年轻人聊得投机。”
“瞧你就这点出息!”
念松霖道,“你要堂堂正正击败高楚天,让骆广庆领略到邪不压正的真理;至于在官场上能够走多远,不要想,多做对老百姓有益的事、振兴地方发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是,我也这么想,舅舅真说到我心坎上了!”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蓝京与念松霖道别后下楼,秦铁雁陪同途中低声道:
“专家说念老顶多还有一年左右时间,要我们有充分思想准备。”
“什么?”
蓝京大惊,停住脚步道,“我看舅舅状态挺好,之前的无名高热也渐渐褪了,怎么……怎么……”
秦铁雁低低叹道:“可能到他的岁数意志力最重要,念老精神垮了,觉得没有生趣了,蓝京。”
“他家人……”
“他爱人、儿子、孙子,以及思思也经常带孩子来看望,他都提不起兴趣,也就你来了之后他情绪好些。”
这么一说蓝京非常内疚:“从高楚天调到紫寺,我真的半步不敢离开,防范他的精力时间甚至超过城北新区、紫寺三厂,要不然应该经常看望舅舅的。”
秦铁雁道:“你只相当于兴奋剂,一阵子的事儿,关键还是心病,因此专家说药物只能治表,治不了思想。”
“无论如何还是多想想办法,等下次过来陪他出去走走,不能老闷在病房里……”
长吁短叹一番,蓝京与秦铁雁在楼下握手告别。
上了车蓝京道:
“走,去碧海机场,还能赶上最晚的一班飞机。”
却见孟龙的脸色相当难看,踌躇片刻道:
“刚接到昊林电话,刘欣……失踪了……”
蓝京深吸口气,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我交待给昊林办的,目前正在了解当中,”孟龙补充道,“我已要求暂时封闭整个厂区,车辆出入必须仔细检查并书面登记。”
“她就住厂区宿舍吧?”
“是,但从中午起门卫就没见过她,她一般晚上都加班到十点半左右,宿舍大门已经关了需要从值班室小门走。”
“中午……”
蓝京沉着脸道,“正好暗合苏睿被双规的时间节点,对方早有预谋!”
孟龙道:“关键在于刘欣主动失踪,还是被人绑架,如果前者,探寻难度非常大。”
偌大的紫寺三厂厂区单工人就有好几万人,厂房此起彼落连绵数十公里,中间无数仓库、场地、工房、操作室,想要刻意隐匿不被发觉,对于在三厂工作数十年的刘欣而言简直太轻松,太轻松。
“联系詹泊了吗?”
“他正率精锐人马赶过去,眼下暂时封锁消息,尽量不惊动太多人。”
“高楚天和肖华华什么反应?”
“高在省城开会,肖连续两天在下面分厂检查安全生产,貌似跟刘欣失踪无关。”
蓝京拨通蒲旭的手机,简洁吩咐道:
“立即动身去三厂找刘欣,具体情况跟郭昊林、詹泊联系,随时注意接听电话。”
蒲旭回答得更简洁:“是!”
车子驶入碧海城市主干道,沉默半晌孟龙问道:
“如果……如果刘欣落到专案组手里并供认萧柏梓擅自动用六千万债券向苏睿行贿,会不会一下子冲垮苏睿的防线?”
蓝京也在评估这个突然其来的意外,掂量良久道:
“前期你盘点有价证券到发现债券失踪、向省领导汇报和立案调查,以及之后财务部全体人员接受警方质询,刘欣都没透露实情,证明她是想共同保守住秘密的……”
“基于的前提是她清楚您跟萧柏梓保持着比较好的关系,她说出真相等于出卖萧柏梓,在您手上肯定没下场;她要稳稳地保住财务部副总位子,而且近几个月我已暗示了这一点!”
孟龙道,“一旦刘欣保密的逻辑遭到破坏,或高楚天、肖华华许以更高的位子比如说财务总监,或采取威胁、胁迫等手段,她很可能站出来反咬一口……老实人不代表都是好人,同样会趋势避害的,蓝书计。”
“老实人不代表都是好人,诛心之论啊,不过很有道理,”蓝京道,“强敌当前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勇敢,相反恐惧和怯懦才是常态,要是评估刘欣落到专案组的后果……”
正说到这儿,郭昊林来了电话,这回直接打给蓝京详细汇报刘欣失踪前的细节:
两天前刘欣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消失了将近三个小时——财务部办公室安装的监控可以证明,刘欣是财务部出了名的勤勤恳恳老黄牛,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离开,中午有时还加班做报表、审核数据,绝少有中途不打招呼离岗的情况。
之后刘欣便有些心神不定,不是忘了在凭证上盖章,就是遗漏传票附件,有人到她面前报销发票也粗枝大叶,就连必须的证明材料都记不得索要,显得心事重重。
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刘欣接了个电话后再度消失,才动了几筷子的餐盘扔在桌上都不管,隔了三个多小时才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办公室,问她去哪儿、有什么事一概不说,然后便反常地忙碌起来,忽儿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打印材料,忽儿想起什么似的翻抽屉、翻柜子,把随身的包塞得满满的,还装了一大袋子东西。
下午上班后不久刘欣又接了个电话,这回通话时间很短,之后她告诉同事家里来了客人要赶回去接待一下——这在总部机关很正常,从办公室到宿舍区骑车不过十几分钟,不会影响正常工作,然后挎着鼓鼓囊囊的包、拎着大袋子离开,此后再也没回办公室。
宿舍区保安声称那个时间段没看到刘欣出入,结合门前监控所说为实,由此证明刘欣是有预谋地潜逃,而非刚开始认为的被绑架!
“几个电话查到是谁?”
蓝京问道。
换寻常干部可能要被一下子问住,但蓝京手下的精兵强将早已适应其风格,当下郭昊林不慌不忙道:
“都来自非实名的电话卡,今天已搜索不到信号;詹队还检查了近三天刘欣所有通话记录,显示昨晚她与一个叫杜杏娜的人通话时间长达四十分钟,今天上午、中午吃饭前又有两次通话。”
“杜杏娜什么身份?”
蓝京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