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楚天怎会真不知道?事实上他比苗天龙更关注案子进展,因为某种意义讲玖马山已经成为他的负资产,早点落地早点定当。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dakaita.com
这段时间没好意思回京见舅舅,他让妈妈旁敲侧击打听的结果是高层有人作梗,不想让玖马山的事早日结案!
“有人”是指哪些人呢?
骆广庆自然不便明说,只轻轻叹了口气道钟纪委有十八位常委呢……
噢!
骆书欣听得似懂非懂,回去后原文照转,高楚天听了怔忡良久,久久没再说话。
钟纪委常委包括京都巡视组领导、钟组部副部长、军部纪委书计、监察部副部长、正法委副书计等等,人数众多成分复杂,故而钟纪委常委会务虚方面多些,侧重于学习贯彻、讨论研究、部署落实宏观的大事要事,一般不涉及具体案子的指导。
但不是不可以。
骆广庆大概暗示有人在钟纪委常委会上提到玖马山案,对罪魁祸首定格在副省长级别表示不满,令得普华成也无计可施,只能指示继续深查深挖。
至于查到什么程度,那么专案组能力水平问题,重要的是一直在查。
到底哪些势力仍然躲在暗处虎视眈眈,非让钟纪委下不了台,也让骆广庆势力无法腾挪闪避?
一言难尽。
比如领衔京都巡视组的是前局委员、正务院副理师智萍,与此前在黄砬折戟的前省长段海杰关系密切;
钟组部那边是冲常大热门许华,正法委则也是冲常大热门陈瑞华,那么在狙击玖马山结案背后,是否包含着种种曲折而隐密的算计?
案子一天不结,非但骆广庆坐立不安,就连被迫夹在中间的普华成也左右为难。
普华成肯定不愿意案子涉及到局委员级别,那样容易反噬自身;但不交出比副省长更高级别的领导,京都各派系又不善罢干休,如何是好?
这天晚上,京都拂拂扬扬下了一场小雪,比往年早些,檐头、树梢、屋面还有红墙青瓦都被染成纯白色。
二环胡同深处的某个四合院大门悄然开启,没多会儿一辆小轿车闪了进去,门又悄然关上,雪地里车辙很快被覆盖乃至无痕。
车子在院前还没停稳,屋檐下便有个人影赶紧上前,嘴里说:
“老哥辛苦了,外面冷快进屋!”
车上那人也不打话,裹着厚厚大衣连溜带跑进了前厅,方才松口气道:
“京都气温愈发冷了,加上水资源紧张、空气污染严重,交通又一天堵似天,难怪外界一直有迁都的传闻。”
跟在后面的主人拍掉身上碎雪,道:
“燕哥就喜欢杞人忧天,迁都?要这些四合院里的老爷们大搬家,想想可能吗?”
雪夜上门拜访的赫然竟是燕家第三代嫡孙,京都师范大学副教授燕慎,这座四合院的主人则是局委员、正法委书计陈瑞华,出面接待燕慎的是其独子陈皎。
官至局委员及以上不得相互串门,但没规定子女也不准,今晚就打的这个擦边球,事实上京都圈内子弟们走动来往属于公开的秘密,正治联姻更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潜规则,没法禁,也禁不住。
此外燕慎是非体制身份,陈皎所在的研究中心也属于学术氛围更浓些的社会团体,都是最好的掩护。
喝了杯茶,两人并肩站在窗欣赏雪景,外面的雪似越下越大。
燕慎道:
“我最喜欢岑参那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气势磅礴,瑰丽浪漫,酣畅淋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最是‘去时雪满天山路’意境悠长深远,艺术感染力极强!”
陈皎点头同意,“不过每逢下雪我想的诗句却是白居易的《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你呀,你呀……”
燕慎
失笑道,“你刚刚批评我是杞人忧天型,我看你是愤世嫉俗型,看啥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有问题,哎,你应该到纪委工作。”
“我要是到纪委,天底下贪官污吏可要倒大霉了!”
陈皎回到正题,“燕哥看玖马山案查成什么样子?污染触目惊心,破坏惨不忍睹,被盗采盗挖的优质煤不计其数,查到最后由区区副省长顶锅,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我都清楚副省长在体制里的份量,当然很重,但重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
燕慎沉重叹息道:“这就是我约老弟今晚见面的原因,嗯,站在全局高度或京都高度,老弟觉得应该怎么查?”
陈皎语气掷地有声:“揪一个,查一个,杀一个,哪怕官至局委员,更哪怕比局委员更高的大人物!”
“啊这……这真是……”
燕慎惊得连退两步,脸色都变了。
陈皎陡地颓然一笑,摊开双手道:“刚才是陈皎的真实想法,却不能代表这座院子,接下来的话都是违心的,燕兄可听可不听。”
“我……洗耳恭听。”
燕慎雪夜来访就想探明四合院主人的真实意图,紧张惊惶的神色也不禁缓和下来。
陈皎缓缓道:
“玖马山案由云首长亲自批示、京都办公厅督办,前后历经四年时间,期间煤照挖、污照排,国家级生态遭到不可修复的破坏却无人关注,可见黄砬省委高层有多大一把伞在撑着,柯华罩得住?不可能的!那个大西北首富又是什么来头,专门挑富矿、优质矿下手,个别省份国企改制总让他优先入局,圈的地皮比别人好而且多,他莫非头顶有光环,人人见之膜拜不及?不弄清这两方面情况,玖马山案怎能草率结案?我们又怎么向老百姓交待、向历史交待?”
燕慎听得愈发肃容,半晌抚掌感慨道:
“老弟过谦了,这决非违心之言,而是字字见血句句入骨,触及到玖马山案深层次的问题,也是黄砬省委……以及幕后势力千方百计隐瞒的真相,可谓掷地有声。”
“转述,转述!”
陈皎直率地说,然后关起堂层门,反身来到燕慎面前低声道,“一年一百多亿,我知道他还插手其它生意,想富及十代、百代,还是举兵造反?”
“你疯了!”燕慎惊叫道,转瞬一笑,“我听出来了,这回没有违心,又是你的真实想法。”
“难道不是真实情况?”
“那你看那些传统世家,一个从正,其他经商,有几家没有富可敌国的家族资产?”
“燕家呢?”
“如果有,今晚我就没资格来。”
陈皎深沉一笑:“但你来了,可见很有底气,很有文人风骨,我先衷心赞一个!燕家大院能在京都诸多传统家族当中率先傲立于五常,这方面是过硬的……只是你今晚仅仅代表燕家吗?”
燕慎摇摇头,稳当当呷了口茶道:
“你明知不是,燕家本该坐山观虎斗,或者稳坐钓鱼台,没必要淌这潭浑水。”
“那是百般不待见的和事佬么?”
陈皎摇摇头道,“不是我批评燕兄,你安安静静在学校教教书,泡泡女学生蛮惬意,好端端搞什么正治?正治那玩意儿是你我搞得掂的?”
“唉,唉,唉……”
燕慎连叹三口气,又站到窗前指着漫天飞雪道,“老弟看这场雪,文人墨客眼里固然诗情画意,可在岑参看来增加行军难度,在卖炭翁而言血本无归,问题是雪说下就说,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陈皎久久沉默,隔了好一会儿道:
“那我们几个早早立下誓言终身不入官场有何意义?就象燕家掌柜的,身不在官场,成天操心官场的事儿。”
“因为官场是官场,正治是正治,切不可混为一谈!”
燕慎正色道,“你以为学校没有正治?商界没有正治?军队最讲正治!我们之所以要参与,因为正治与每个人休戚相关,还有可能改变我们的生活。”
“好嘛,到底中文系教授,好像说服我了……”
陈皎哑然失笑道,“回到正题,为什么玖马山案箭头指向那个人都不可以?”
“要保证顺利换界
。”燕慎简洁地说。
“调查本身就是威慑,让那帮家伙安份些、闭着嘴岂非很好?”
“他是稳定的一部分,也向来发挥着制衡的作用,如果为了自保做各种手脚,挑唆和煽动争斗导致局势大乱,你觉得谁会受损?”
陈皎沉吟道:“我认为毒瘤始终是致命隐患,早除掉早好,不然势力愈发坐大,再想剪除难上加难。”
“这是你的真心话,我可以忽略。”燕慎道。
陈皎一晒,道:“关键看他有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或者说愿意拿出多少东西出来。”
燕慎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样不就步入谈话应有的轨道吗?来,先坐下喝盅茶,长夜漫漫,咱哥俩边闲聊边聆听雪花飘落的声音,岂非人生之快事?”
“燕兄真是……”
陈皎无奈地苦笑。
“还有,提到雪景我想起来了,明天正好约了朋友去西山焚香煮茶,一块去?”
燕慎问道。
“哪些朋友?”陈皎问道。
“基本你都认识,”燕慎笑道,“童光辉熟悉吧?他携新婚妻子同行,长得比影视明星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