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三点十分,蓝京的车队抵达郑康路大型停车场时并没有驶进去看现场并听取建设情况汇报,而是吩咐相关负责人从路边上了商务大巴,在车上进行简短介绍。
远处,在机器隆隆、尘土飞扬的工地深处某幢高楼里,吴常渱伏在隐秘的角落里聚精会神举着望远镜看着车队迅速驶离,心里默默说:
这家伙果真临时取消现场考察,说明本身或身边高手警惕性强,也或许……猜到我们的暗杀计划!
如果真猜到的,怎么办?
傍晚时分吴常渱和徐峻青相约在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市体育馆足球场,坐在草坪边边假装随意地喝可乐,边商讨面临的新考验。
徐峻青说得很简单:“如果猜到并有所防范,必须取消!这一点无须多说,但到底是否属实,我们需要更多证明。”
“我已经安排线人打听,但他毕竟在外围,恐怕所知有限。”吴常渱心事重重道。
“类似临时取消现场活动的现象,在过去市领导行程当中有没有出现?机率多大?”
徐峻青长期在沿海、大南方区域执行暗杀任务,目标大多为商界人士,对官场作派了解不多。
吴常渱道:“偶尔会有,有时因为前面行程耽误了要赶时间,有时现场来不及布置,还有天气、交通等于因素。”
“既然并非个案,你担心什么呢?”
徐峻青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刹那间突然觉得她其实长得蛮漂亮,特别那双美目最勾魂,怪不得圈内人士说死在她手下的一半男人因为美色。
吴常渱旋即收敛心神,道:
“我们一致认为的最佳地点和时机,他偏偏临时取消,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是这样啊……”
徐峻青托腮长长思忖,夕阳映衬得她的下巴线条格外优美,良久道,“等等讯息再作决定吧。”
说曹操曹操到,华耀宇的马仔恰好来了电话,言简意赅告诉吴常渱:
“取消现场考察是因为动身晚了五六分钟,而三点半市里有个会议,考虑到城区交通拥堵便改为车上听取汇报,很平常的事儿,不必多虑……你看停车场外面一直有三辆警车,就是准备车队到来前临时交通管制,禁止闲杂人员出入,说明是临时起意,尽管放心。”
“市府大院里有没有要加强警戒的传闻?”吴常渱追问道。
马仔笑笑,道:
“市里对主要领导的安全保卫工作向来抓得很紧,任何时候只有加强,从来没有放松的说法,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常渱轻叹口气放下手机,随便拔了根野草衔在嘴里,茫然看着远处残阳如血的天空。
“不会给你确切讯息吧?”
徐峻青无所谓道,“他代表买家,哪有抢在前面打退堂鼓的?有条件要上,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你真不怕明天行动有可能遭遇伏击?”
吴常渱沉声问道。
“每次行动都会有伏击,难道不是正常现象?”徐峻青反问道,“如果能够轻松得手,人家何必花大代价?不夸张说,咱俩身价加起来足够买下这个足球场上所有球队。”
“嗨,不是这意思……”
吴常渱感觉女杀手与男杀手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路子上,半晌道,“我家里缺钱,所以想赌一赌,但你反对的话就取消行动。”
徐峻青毫不犹豫道:“不反对,行动继续!”
“啊你……”吴常渱诧异道,“你都不考虑就回答?”
“因为我活腻了。”
徐峻青淡淡道,一阵北风吹过,令他感到遍体寒意。
短短几个字透着厌世和一段痛苦绝望的经历,这种感觉他虽没有但能深深理解。
所以她总能执行最困难、最挑战的任务,杀最棘手的目标,因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吧!”
吴常渱终于下定决心,“咱俩一个求生,一个求死,但冲着同一个目标,今夜……”
“今夜按约定时间行动。”
徐峻青道。
与此同时,市刑警大队监控中心,容小姐和蒲旭目不转睛盯着快速滚动的上百个小萤幕,鱼小婷没露面,而是负责最重要的任务。
“停,右三第七排!”
容小姐抬手叫道,“向前倒四十三秒,投到大屏。”
随着一帧帧画像被锁定后放大,赫然显示出吴常渱的脸部,虽然距离太远有些模糊且戴了口罩,但对比万泉机场撷取过来的画面,面部特征、体形、身高等匹配吻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
“咦,这个迟小河有点眼熟……”
蒲旭歪着头喃喃道。
“以前交过手?”容小姐问道。
“不是,不是,”蒲旭道,“让我想想……”
“容小姐猜得不错,杀手果然潜入工地观察蓝书记行程!”
站在后排的詹泊猛砸一下桌子,“早知道在工地深处张网,把这厮给包抄了,可惜!”
蒲旭摇摇头:“你该见识过A级杀手的厉害,工地地形复杂程度不亚于龙王山,不是小觑你们,刑警队全员上阵都甭想围得住。”
“何况还有位杀手躲在暗处,”容小姐面色凝重道,“从机场截图看,另一个很可能是冷鳄团唯一的女杀手,身价在这位迟小河之上。”
“他在紫寺已不叫迟小河,”詹泊道,“我调阅所有酒店宾馆的入住资讯,没有姓迟的客人……可惜没有图片自动匹配系统,唉,杀手会不会蓝书记临时取消现场考察而打退堂鼓?没准猜到我们有所防范。”
容小姐从容道:
“詹队是警察的心理,而非杀手的心理,杀手就是刀口舔血,做的亡命买卖,杀人哪有十拿九稳?”
“要是这样推测,今夜他们会去大剧院勘探地形,也就是踩点,”詹泊挥起双拳道,“不如秘密调遣精锐布下三层埋伏,不惜代价搞死他俩!”
容小姐和蒲旭同时摇头。
蒲旭道:“哪怕B级杀手也不会跟A级杀手同时出现在现场,彼此防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担心被一网打尽,他俩比如一个凌晨两点出现,另一个凌晨四点出现,明天再会合,各自陈述勘查情况相互完善,因此只围剿一个不够,另一个迟早卷土重来,索性把两个A级杀手都干掉,才对冷鳄团起到震慑作用!”
“是这样啊,”詹泊道,“夜里大剧院那边也不能完全不管吧?你们不肯加装监控,又不让增添保安,说是怕引起杀手警觉,但也不能眼睁睁听凭他们高来高去,顺顺当当布置好暗杀准备!”
容小姐与蒲旭相视一笑,道:
“放心,我们早有安排。”
然后蒲旭补充道:“大剧院结构特殊,我们的人躲在里面容易被发现,要么遭受不测,要么打草惊蛇;躲在外面,吃得消零下十几度吗?”
“噢……”
詹泊若有所悟不再说话。
凌晨一点。
紫寺大剧院对面是幢三层的商业楼,一楼店铺,二楼、三楼住家,临街窗户都装了结实牢固的防盗栏,窗帘紧闭;商业楼顶则高高低低矗立着太阳能,在行家眼里一览无余,同样没法藏匿。
但商业楼确实是监视大剧院最佳位置,如果警察肯定会选择这里,吴常渱勘探现场前特意围绕商业楼转了一圈,又到楼顶仔仔细细搜寻,没发现监视者,遂轻轻吁了口气:
很好,行动可以继续。
遂“呼”地一声攀着绳索从三楼跃到地面,疾迅无比穿过大街,一头钻进大剧院的院里。
与此同时商业楼二楼广告牌底部倒悬着的一团人影一点点舒展开来,便是从入夜起便潜伏在此的鱼小婷。
刚才吴常渱没细看这个区域,只站在楼前大致扫瞄了两眼,按正常认知普通人在零下十几度的极寒气温下五分钟都坚持不住,受过训练的特警顶多半小时,何况还得一直倒悬着。
吴常渱现身商业楼前已躲在避风处静静观察了十五分钟,感觉不可能有人做到这一点,殊不知鱼小婷具有超强的耐力和意志。
鱼小婷拉下戴在头上的红外望远镜,静静看着吴常渱在大剧院院里院外出没,然后钻进剧院里停留了将近半小时,之后从后墙翻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鱼小婷悄悄将望远镜推上去,继续蜷缩身体、微闭眼睛,静静等着第二个杀手的出现……
凌晨五点十分。
鱼小婷悄然回到蒲旭临时安排的秘密据点,这里离大剧院只有两条街距离,便于集结行动。
“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容小姐心疼地紧握鱼小婷冻如冰疙瘩的双手,再用力抱她,整个身子冷如冰柱。
鱼小婷轻轻道:“没事儿……迟小河出身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在特种大队受过训练。”
“怎看得出来的?”蒲旭猛地抬头问道。
“从楼顶往下跳的动作,”鱼小婷道,“欧美临街窗户大都内开,训练时都贴着墙;内地窗户向外开,我们接受的原则是离墙至少六十公分……迟小河也是。”
“哦——”蒲旭若有所思点点头。
容小姐则问:“还发现什么?”
“他俩会兵分两路同时出击!”鱼小婷道,“这给我们的防守带来新挑战,因为暗杀猝然发生一瞬间,所有注意力围绕露面那位杀手是很自然的,但往往会忽略另一位杀手的存在。”
“这个……”
容小姐沉思道,“还真的相当相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