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省委常务副省长苗天龙同样也不打招呼突然来到紫寺，恰好蓝京不在——
真不在，大清早就去钢铁三厂了。
解雨欣也不在，因为约了城北新区上午九点开会，还琢磨着中午偷偷去趟九号人造山清理犯罪现场。
田天龙遂让在家留守的高楚天、党向荣陪同视察刚刚开始进场施工的两个国家级重点工程：
铁路高端装备制造基地项目和大西北国家级动漫和数字出版基地项目。
相反把实际负责两个项目的市委秘书长危井清、市委宣传部常宁忠林撇到一边，上车时提都没提。
要说还真的幸亏周一上午被蓝京当面提醒，高楚天回到办公室详详细细把两个项目的小册子研究了一遍，今天就派上用场。
有时对蓝京不能不服。
苗天龙在两个工地走了一圈，与项目负责人、指挥部领导亲切交谈，并指示高楚天要在工程施工、配套项目、生活娱乐等方面予以关心，共同打造黄砬的样板工程。
转到中午十一点钟，苗天龙没留下吃饭就回省城了，站在原地一脸懵懂的党向荣茫然问道：
“苗省长说什么来着？”
高楚天笑笑：“苗省长视察本身就是对国家重点工程的重视，无须多说。”
周二傍晚，危井清通知周三上午召开市委常委会。
——蓝京不是想拖着不开吗，怎么又突然决定开了？因为计划不如变化。王锐锋周一过来视察，点了蓝京、高楚天、解雨欣三位陪同；苗天龙周二过来视察，只让高楚天独自陪同，这就是省委高层释放的信号，市委必须立即醒悟并予以响应，不然等于不识时务。
——应该是高楚天回京告状起了作用，骆广庆很可能亲自打电话给王锐锋和苗天龙，苗天龙本身就是骆广庆的亲信没得说，王锐锋迫于五常的面子也不得不到紫寺来了一趟。
由此向紫寺官场释放的信号是，省委很支持高楚天工作。
高楚天接到会议通知，立马夹着笔记本找蓝京讨论自己的分工——在他看来分工问题应该事先协商好，提交常委会纯粹走个程序。
蓝京还没回来。
高楚天便站在办公室门口打电话：“蓝书记，咱俩是不是讨论一下领导分工事宜？”
“哦，我还在三厂开会，今天可能不回城，”蓝京道，“明天会前碰下头吧，改制工作确实相当麻烦。”
高楚天没好气道：“我八点半在你门口恭候！”
周三上午八点四十五分，蓝京的车才驶入市府大院，等上楼进了办公室离会议时间只剩十分钟。
高楚天没落座便迫不及待道：
“关于我的分工，蓝书记怎么考虑？我想会前先沟通妥当，免得常委会议来议去很麻烦。”
蓝京道：“民主讨论是集体领导的一部分，不存在麻烦……领导分工情况是这样，去年我到紫寺时正府班子一正四副，后来增设分管公安副市长，又增设常委副市长和市长助理，我目前还是紫寺市长，因此正府分工实在没法安排，建议高书记当前工作重点放在市委的党建和意识形态……”
没等他说完，高楚天便打断道：
“副市长不参与正府班子分工，蓝书记在说笑话吗？”
“侧重点在市委，正府那边也会有些具体工作。”
“我不同意！”
高楚天沉着脸道，“分工是分工，跟具体工作两码事，第一次常委会说清楚比较好。”
蓝京道：“一味给副市长们做减法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对今后领导、协调工作不利，高书记担任市委副书记是固定的，副市长暂时的，时间不会很长，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但领导分工不能建立在愿景基础上，而是脚踏实地，立足当前份内工作！”
高楚天据理力争，“组织上安排我在正府那边的副市长，就要承担副市长职责。”
蓝京看看手表，道：“会议时间到了，这件事在会上讨论吧。”
“推迟半小时没关系，”高楚天道，“我不希望头一次出席紫寺常委会就吵架。”
蓝京却已站起身：“吵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所有矛盾都可以摆到台面嘛，何必遮遮掩掩。”
说着大步到了门口，高楚天无奈只得跟在后面，嘀咕道：
“新班子以团结一致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比较好……”
蓝京回敬道：“那就要看高书记了，此前柏梓书记和我协作得非常好，得到省市两级公认。”
两位排名前两位的副书记沉着脸走进小会议室时，所有常委均心头一紧，猜测今天会议议题谈崩了，不用说，接下来将是异常尴尬难捱的时光。
会议伊始，先由高楚天自我介绍，然后蓝京简要介绍班子成员，这部分虽然简单了点总算顺利，在解雨欣提议“鼓掌欢迎高楚天同志”之下常委们热烈鼓掌结束议程。
会议进入第二项议程。
“同志们，”蓝京
道，“楚天同志的到来给我们在座出了道难题，难就难在分工方面，先说市委，我提议楚天同志分管党建、意识形态，这部分工作原来雨欣同志负责，考虑到雨欣同志统战工作压力就比较大，还要负责城北新区大开发和五个援建项目，因此做个调整，雨欣同志觉得如何？”
解雨欣道：“接受蓝书记的提议。”
甩掉务虚部分工作，集中精力抓工程项目，相信每位常委都乐意接受。
蓝京道：“感谢雨欣同志对工作的支持……再说正府事务安排，同志们觉得分哪些领域给楚天同志负责？向荣、孟龙两位同志先说。”
党向荣虽然头硬，每次都猛怼蓝京，但心里清楚不能“犯众怒”，领导分工等于权力和利益分配，如蓝京所说只能做加法，不能做减法，否则就动了别人的奶酪。
当下打个哈哈道：“我个人没啥想法，听从常委会统筹安排吧。”
孟龙则道：“我只比楚天同志早来两个月，主要工作是驻点三厂协助改制工作，没参与正府领导分工。”
言下之意我也没有，大家看着办。
库军赶紧道：“孟龙同志在三厂夜以继日攻坚克难，腾不出精力负责正府事务吧。”
言下之意你就别闹了。
孟龙说这句话纯粹帮蓝京垫场，并无争权夺利的意思，一笑而过。
冷场十多秒，苏光武打破沉寂道：
“我不怕得罪人，我提个不成熟的建议——现任每位副市长都拿一项分工出来，当然孟龙同志除外。”
党向荣当即不悦：“正府分工不是小孩子抓阄，每位副市长负责的事务都有关联性，不能为了分工而分工，导致人为增加环节上的麻烦。”
杨毅林则道：“城北新区大开发工程浩大，工作千头万绪，是不是请楚天同志过去加强领导？”
解雨欣略显意外地瞟瞟对方，孟龙立即回呛道：“城北新区就在蓝书记强有力的领导下，还要怎么加强？”
秘书长危井清觉得自己不能不表态，加了一句：
“周一下午省委王书记视察城北新区就是对领导小组和管委会的支持。”
“如果进一步加强力量，会不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红星区委书记饶伟豪冷不丁道。
眼见副市长分工很难调整，减法都不愿意做，目光顿时转到城北新区那块香饽饽上。
此时孟龙心里不由得佩服蓝京果断及时调整策略，抢在高楚天到来前让解雨欣兼任领导小组组长。
倘若蓝京主抓，高楚天作为副手可名正言顺“协助”，乘机抢得大权；倘若仍由熊亮负责，高楚天便能很轻松地抢到手里，因为熊亮本身就不感兴趣，又掌握不到实权。
如今安排解雨欣负责，她有她独特的优势……
果然解雨欣开始发作！
刚刚杨毅林发言时按捺住性子，因为官场有“尊老”的惯例，年轻领导不跟快退二线的过多计较，但饶伟豪是新来的，资历浅没根基，而且色迷迷贼眉鼠眼，她早就看他不顺眼。
她一拍桌子，指着饶伟豪喝道：“我刚接手城北新区没几天，你怎么知道不会取得更好成绩？要不要建议常委会安排位副书记、副区长到红星，也帮你饶伟豪取得更好的成绩？！”
场面顿时大乱。
高楚天皱眉道：“我的职务任免是钟组部决定的，雨欣同志。”
库军则赶紧打圆场：“常委会讨论议题就事论事，不作引申，雨欣同志后半句话不要记录。”
“我也就随便说说，雨欣同志有批评的权利。”饶伟豪连连拱手道，等于立马认怂。
经此一闹，原本高楚天觊觎城北新区的念头顿时化为泡影，毕竟解雨欣寸步不让的态度搁这儿，还能空降再压她一头？
苏光武道：“那我再提个建议，参考常委会对孟龙同志的安排，暂时由楚天同志主抓市里的重点项目，以时间换取空间。”
时间换取空间的意思是几个月后蓝京提拔书记、高楚天提拔市长，所有矛盾便化为无形。
苏光武确实不偏不倚，真正从班子团结和工作角度出发，不怕得罪人。
“各项工作都有牵头领导，上哪儿找重点项目？”党向荣漠然道。
蓝京这才稳当当道：
“目前市委市正府‘全三通’工作按联系点分配给了班子成员，是不是由楚天同志统一抓起来？同志们议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