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么着急?”蓝京冷不丁现身问。
解雨欣面色苍白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怀-孕-了!”
“啊!”
蓝京如遭雷殛,震惊万分地连退两步,喃喃道,“应该……应该每次都都都……都有措施……”
他原则上都用安全套,但每回大战好几轮,战斗地点又不固定经常打一枪换个地方,好几次出现中途发现用完了的窘境,就约定事后吃药。
“有两三次我忘吃药了,”解雨欣道,“今天在医院体检无意发现的,早早孕测试,才一个月多一点,时间推算也差不多。”
“我的天,居然……”
蓝京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自己枪法这么准,稍有疏忽便中招,或者解雨欣的土壤太肥沃、身体机能太旺盛,沾着点种子就茁壮成长。
“雨欣,你现在是离异单身,不不不……不能怀孕的!”他沉重地说,“虽然从我的角度讲不愿你采取措施伤及身体,可错误已经造成,最好还是……”
解雨欣紧紧咬着嘴唇,半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可是蓝京,我也三十多岁,还是适宜生育的年龄,再往后恐怕越来越难,我很恐惧将来孤身到老,明白吗蓝京!”
蓝京怔忡良久:“如何掩人耳目呢?小毛小病缺席半个月,我能顶得住;你要是怀孕就长达十个月,后面哺乳期还有几个月,没法……没法向省委交待呀,雨欣。”
除了田甜,蓝京其他几个孩子都在秘密状态下生养,各有各的招数:伊宫姐妹关起门来即可,没人管得着;容小姐本身行动隐蔽,居无定所;方婉仪也是半自由状态;唯有郁杏子和颜思思费了番心思……
对了,郁杏子!
想到这里蓝京道:“前几个月你可正常上班,等肚子快露馅时设法到党校培训,能呆多久呆多久;或许组织原山与黄砬的干部交流,你交流到你父亲那边便一切太平,当然,前提要……要告知你父亲真相……”
蓝京气短得说不下去了。
先在黄将军面前丢回脸,再在蒋植面前丢回脸,如此下去真的不要脸了。
解雨欣低头寻思了好久,道:
“好,我现在就去跟我爸谈谈,他要是不支持再说……”
当天傍晚,解雨欣便来到原山省府大院省委书记办公室,蒋植正一脸严肃地听取汇报,见宝贝女儿突然大驾大临,心里“格噔”一声,赶紧挥手屏退左右,关好门后有些紧张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雨欣。”
解雨欣满脸通红,低低道:“爸爸,我……我怀孕了……”
蒋植眉毛一扬,吃惊地端详女儿的模样,办公室里空气几乎凝固。
不知隔了多久,蒋植陡地轻轻一笑,搂着女儿的肩道:
“瞧你这付样子还以为天塌了,怀孕嘛,多大的事儿,说说看男朋友是谁?准备奉子结婚?”
解雨欣头垂得更低,嚅嗫道:“他是有妇之夫,我……我不能透露身份……”
她以为老爸会暴跳如雷,怯生生退了半步。
然而修行到省委书记的道分可以说登峰造极,就从宝贝女儿吐露“怀孕”二字就猜到“有妇之夫”,否则大可理直气壮,能当作一桩功绩在老爸面前炫耀甚至要敲一笔竹杠呢。
久处官场的蒋植对人性、人心的把握炉火纯青,何况自家宝贝女儿。
蒋植搂着女儿并肩坐到沙发上,沉住气道:
“先谈要紧的,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我想生下来,”解雨欣鼓足勇气道,“你经常让我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我身边哪里找得到?好男人都成家了!前面那段失败的婚姻……那姓曾的根本不象男人……我有寻找幸福的权利,虽然见不得光……短暂的快乐总比始终孤孤单单好……”
蒋植从女儿断断续续的言辞当中敏锐地梳理出大致逻辑,“性”是夫妻俩现实而且绕不过去的礁石,显然曾晓强功课做得很不好,如今女儿找到有夫之妇补课效果颇佳,眉目间都传递出喜悦和幸福,以后大抵也不奢望更好的归宿,故而很想把孩子生下来。
“你在黄砬的人事档案上婚姻状况是离异单身,怎么生?”蒋植的担心与蓝京一模一样。
“能不能快生的时候到党校学习,或者干部交流到爸爸这边……”
解雨欣越说声音越低,羞得不好意思看老爸。
蒋植长长思忖,道:
“你这个级别干部长达几个月培训,只有到京都党校,爸爸可以运作,但牵涉环节比较多,能否严保秘密是个问题;干部交流方式行不通,明摆着违反亲属回避原则,因此,两个办法严格来说都行不通。”
“那怎么办呢,爸爸?”
解雨欣失望地抬起头,泪光盈盈地问道。
蒋植原本心头发堵,刹那间又觉得愧疚于女儿,停顿片刻道:
“你回去陪一陪妈妈,暂时别提怀孕的事儿,防止妈妈心脏受不了……我来想想办法……”
四十分钟后,省机要局技术处处长肖雷一脸紧张与惶惑地出现在蒋植面前。
他想破头都不明白,堂堂原山主正大吏毫无预兆地召见自己干嘛?在省直机关别说自己这种仅仅享受副厅待遇的正处实职干部,就连机要局一把手想见省委书记都非易事。
外界通常将机要局与保密局混为一谈,当然也事出有因,通常来说到了地级市两个机构都合署办公,其实条线管理不同,工作职责也不同。省机要局隶属于省委,负责密码和信息安全;省保密局隶属于省正府,负责文件、材料等方面保密。
但都高配正厅,级别比较高,而技术处长肖雷能够享受副厅待遇也有其特殊性。
蒋植和蔼可亲地与他握手,道:
“小肖到原山后逐步适应这里的气候和饮食习惯吧?”
“是的是的,感谢蒋书记对我的关心照顾,”肖雷道,“我只有以更努力、更细心的工作来报答党委正府,还有蒋书记。”
“这是地方履行对国家特殊贡献技术人才的职责,应有之义,应有之义,”蒋植转而问,“小肖今年多大了?”
“四十一周岁。”
“目前有没有女朋友或成家呀?”
肖雷很诧异地看了看蒋植,道:“我的情况……蒋书记应该知道吧,怎么可能有找女朋友、结婚的想法?”
肖雷原本在中原某绝密级研究基地从事全世界顶级密码破译工作,不幸的是,基地组织的某次新仪器测试过程发生爆炸,别的部位都无恙,偏偏把下身那个器官炸坏了。
炸坏就炸坏,肖雷倒也无所谓,他这批对数字、密码有着天生敏锐嗅觉的特殊人才,自从自愿进入绝密基地那一刻起就注定与世隔绝,凭着对解码、解密的狂热全身心投入钻研,根本不可能有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更不幸的是,爆炸后肖雷对所有形态类似那种仪器的设备有了心理障碍,哪怕目光无意间扫到都会两眼发黑、冷汗直冒,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基地领导从人性关怀角度出发,透过更高层面领导找到省委书记蒋植。
肖雷的工作、级别都在蒋植直接过问下分配的,其人事档案还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要等过了三年脱密期才能移交给省委组织部。
“唔,”蒋植又问,“春节回老家探望父母没?”
“打电话问候的,”肖雷老老实实道,“按规定脱密期内不得擅自行动,要接受工作单位的管理与监督。”
还是挺本分的,肖雷仍把自己当作基地涉密人员看待。
蒋植朝他微笑,然后慢腾腾道:“组织上帮你安排一桩婚姻,明天上午去领结婚证。”
语气之随意之轻松,好像说“去办公室拿份文件”一样。
肖雷怔住,半晌道:“蒋书记,我……我这种人结婚有啥意义?我不可能跟她一块儿住,一块儿生活。”
蒋植道:“意义在于别人需要结婚证。”
“噢——”
肖雷虽然情商极低,看上去呆头呆脑,实质智商高得可怕,眼睛一眨便猜到大领导话里暗含的意思,当即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蒋书记!”
蒋植苦涩地朝他笑笑,道:
“从现在起,你该叫我岳父。”
“岳……”
肖雷顿时晕头转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旋转,旋转……
第三天下午,解雨欣回到紫寺,首先来到蓝京办公室,将结婚证甩到他面前。
“结婚证?”蓝京着实吓了一大跳,“效率这么高?”
“又叫‘准与蓝京同志的同居证’,”解雨欣浃浃眼,“这周许再允疯狂一次,以后就正式保胎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蓝京仔细端详结婚证里的照片:
“肖雷同志是什么人?为何甘当默默无闻的盐碱地,任凭身上长满郁郁葱葱的绿草?”
“因为你辛勤耕耘的结果呀,”解雨欣轻笑道,“知道唯一打动我爸的是什么?孩子出生后姓解!你可得争点气,让我为解家生个儿子。”
又一个不姓蓝的孩子。
蓝京顿觉胸口发闷,强笑道:“生男生女可没个准,有人说取决于男人,也有人说女人屁股大生儿子……”
“我大不大?”解雨欣笑眯眯问道。
“要么今晚评估评估?”
蓝京笑道。
“评估就评估,谁怕谁呀?”
解雨欣不甘示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