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景平心事重重乘坐专机回到南疆,全程紧闭双眼一言不发。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娃
实在想不到骆广庆居然主动提及苗天龙,话里深意以古景平的智慧一时间难以揣测。
苗天龙是骆广庆在黄砬的嫡系亲信,一直以来力挺死保,多次压下闹到钟纪委的举报,黄砬方面先是王锐锋联手段海杰,然后王锐锋再联系屠省事想要调查苗天龙都未能遂愿。
而今不知何故,骆广庆居然获悉姚江因竞争副省长被对手举报一事,却半点防御动作都没有,明摆着打算继柯华之后再抛出去当作牺牲品。
问题在于姚江处于玖马山案核心中枢位置,一方面听从苗天龙直接指挥,传达给柯华、万副秘书长乃至更外围的庐陵平;另一方面负责与党少武联络,所有新勍工贸集团的需求都通过他反馈给苗天龙。
一旦姚江被查,柯华等人的遭遇摆在那儿,为了自保肯定将苗天龙招供出来,而不可能象柯华那样独自扛下所有责任。
苗天龙终于要被挖出来吗?
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古景平简直瑟瑟发抖,这时候才发现骆广庆之与玖马山有着重重隔离墙,而自己面前只有一堵墙,那就是苗天龙!
确切地说哪怕古景平被牵连出来,都伤及不到骆广庆半根毫毛;可苗天龙被双规的话,钟纪委下一个目标就是古景平!
咦,不是说骆广庆与苗天龙的渊源更深,甚至在古景平之前么?
那是,但又不是一回事。
骆广庆对苗天龙很关心,大力提携,在他遭到举报时各种偏袒,可从未直接有过联系!
就是说苗天龙从没得到机会进京拜访骆广庆,本来嘛副省级领导与局委员都隔了两级,更别说五常级大领导。
顶多顶多偶尔通次电话,骆广庆只会勉励“天龙同志好好干”、“加把劲把黄砬工业抓上去”等等,绝对不可能提到“玖马山”三个字——所以不要抱怨大领导动辄讲官话、讲套话,不接地气、毫无新意,实际上这是自我保护的方式,起码能确保公开场合的讲话不被挑出毛病、抓住把柄,更不能犯正治错误或路线错误。
那么如何让苗天龙尽心尽力做好玖马山方面服务呢?党少武直接跟苗天龙对接呗。
本身苗天龙能够搭上骆广庆这条线就靠党少武推荐,因为新勍工贸集团要在玖马山顺利开采,光靠骆广庆和古景平两位大佬不行,黄砬省委里面必须有人罩着。
党少武私下告诉苗天龙,骆首长之所以对你如此看重,主要看在我的面子,你不能辜负大领导的期望,配合做好玖马山相关工作。
苗天龙自然心领神会,否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啊?自此任劳任怨、义无反顾为新勍工贸集团在玖马山的开采保驾护航。
而在官场,“心领神会”最没法查,你总不能说“我觉得大领导是这个意思”,大领导肯定不承认,说你会错意了,对吧?
最为关键的是,骆广庆从没收取过苗天龙的好处,更与新勍工贸集团没有丝毫经济联系,再往深处讲,恐怕也没直接收过党少武的好处。
到骆广庆的地位怎会在意那点蝇头小利?他的站位更高,格局更大,当然也自有更高明的利益输送方式。
相比之下古景平的破绽就多了去了,想想看就连原先打算整下去的段海杰进贡都敢笑纳,自然收过苗天龙不少厚礼,党少武那头不必多说,古家还有子弟跟新勍工贸集团存在关联关系,合伙收购或入股国企、共同开发南疆优质矿产。
一条很明显的脉络是,抛出姚江即代表放弃对苗天龙的保护,苗天龙被双规,势必会牵连出古景平,虽然——
官至局委员不是那么容易垮台,但赶在大换界风尖浪口,依然具备相当的杀伤力!
原先想着争取一个不错的位子,比如正法委书记,再比如钟纪委书记,正务院副理也能接受,但受苗天龙双规影响,局委员还能保得住——具体参考乔超然犯那么严重的正治错误还能留任,等待古景平的命运大概比统战部长好不到哪儿去,人大、正协在向他招手。
骆广庆知道这样必然的结果么?这根本不是问题!试想连“西域之王”印章都能弄到手,古景平还有啥秘密瞒得过他?
而且,而且以前骆广庆从没提过党少武每年赚多少亿的碴,这在他俩之间根本不是秘密,现在突然拿出来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古景平想破了头都不明白骆广庆的深意,专机徐徐降落在南疆机场后回到位于城市中心的豪宅,第一件事便是进了书房,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那尊“西域之王”印,沉甸甸的纯金掂在手里格外厚重,也充满历史的沧桑,他将印章先放到灯下反复观察,没有擦拭的痕迹;再用手在印章上仔细抹了两遍,没有半点红色。
说明近期没盖过章。
想想也不可能哪个盗贼胆大包到敢潜入局委员家中,就为了在A4纸上盖一枚印章。
骆广庆谈话前先出示那张A4纸有何深意?有必要静下心来,从头到尾捋一捋……
古景平还没来得细想,突然私密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苗天龙惊慌失措的声音:
“古书记……古书记,钟纪委专案组闯到省府大院把姚江带走了!您知道这件事吗?您知道吗?”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骆广庆在古景平面前提及姚江,并不是商量,而是提前告知,让古景平有充足思想准备。
霎时古景平脑子里有根弦微微动了动,若有所悟,随即威严地说:
“我刚下飞机回来,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说罢不等苗天龙再想讲什么,断然挂掉电话,转而拨给设在南疆省委的古办。
不出十分钟,秘书便奉上内容翔实的内部报告:姚江因竞争副省长提名被举报后,黄砬省委安排相关部门进行核查但有言在先“列入钟纪委专案组的除外”,实则是排除姚江与玖马山案的牵连,毕竟此前普华成的态度很明朗,王锐锋不愿逆势而为。
没料到常规调查动作——通过大数据筛选姚江及近亲属账户往来明细时,意外发现他侄子姚海湒银行卡有笔不明来源收入,金额为七十九万。
姚海湒大学毕业进省城投公司工作才一年半,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解释这笔收入,偏巧,庐陵平接受专案组审讯期间曾透露给姚江转过一笔钱,以买通他在正府协调会议上支持万泉二建关于星马湾的改造方案,不过时间隔得太久忘了汇款渠道,专案组也到银行查了查,没发现姚江及父母、子女名下账户有这笔收入。
结果拐了个弯,钱汇到姚江侄子银行卡上,这一来证据便对上了。
专案组再扩大筛选范围,将姚江在省城的远房亲戚全部纳入在内重新检索,陆续又查到来源不明、与收入不符总共三十七笔收入,总额达到六百五十八万!
所以当古景平坐到骆广庆办公室,有关姚江存在巨额不明财产、严重贪污腐败的报告已送至案前,就算与玖马山案没一丝关系,这回姚江也凶多吉少。
何况三十七笔汇款当中,有至少八九笔与党少武旗下洗钱网络存在千丝万缕瓜葛,到底是汇的好处费,还是将不义之财存进去生利,专案组还在深入调查之中。
“姚江完蛋了……”
看到这里古景平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烦躁地将报告扔到地上,站起身在豪宅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踱来踱去。
大概隔了四五分钟,一个特殊号码打到其私密手机上,古景平看得心中晃悠了一下,这是他与党少武约定的紧急状况下方才使用的号码!
“你说!”
接通后古景平沉声道。
对方果然是党少武,只听他道:“我在离境的飞机上,马上即将起飞,我不能呆下去了,后面南疆那边事还请古书记多关照,他日必有重谢!”
古景平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党少武道:“想必古书记也听说了,原先玖马山案查到柯华为止的约定已经失效,姚江刚刚被双规,下一个轮到苗天龙,火已经烧到我屁股了,趁早溜出去方是上策。”
“这样也好……”
古景平慢吞吞道,略加思忖道,“玖马山修复的钱,以后还出不出?”
“肯定要出,小不忍则乱大谋,”党少武道,“集团重资产比例居高不下,一时半会儿难以脱手,重压之下只能一边花钱一边争取时间,古书记觉得呢?”
“同意,”古景平思绪有点乱,忽儿想到这边,忽儿想到那边,又足足沉思半分钟才说,“你离开后内地谁负责?”
党少武道:“各个板块都有具体负责人,总体仍由我在境外遥控指挥,只不过……以后可能要中断与古书记的联系,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好。”
古景平应道,那边随即便关了机。
党少武倒也洒脱,说跑就跑,似乎全然不担心近千亿资产的家当,他有啥可担心?
新勍工贸集团可不单单党少武一个人的家当,里面有古景平的,有南疆数省重权在握领导的,说不定还有与骆广庆隐秘联系的,这些人会齐心协力保住偌大家当不受丝毫损失!
又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了十几圈,古景平拿起私密手机拨了个号,道:
“天龙啊,你立即到南疆来一趟……注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