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柔软的手轻轻动了下,随后不容拒绝地缓慢抽离。
北灼言手中一空,愣愣抬头。
少女正半垂着眸看他,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北灼言心中陡然一慌,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念……”
他叫了一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低下头。
再抬头,浓密睫羽下的瞳孔漆黑,再也不见一丝尊贵的金。
北灼言牵住少女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念,我遮住它,你……别讨厌我。”
青年的唇瓣紧张的抿着,手指骨节也因用力泛着青白。
少女安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在光下色泽漂亮,神色依旧冷淡,消瘦腕骨抬起然后轻轻抽出那一片衣角。
衣料柔软细腻,像是握不住的沙,轻而易举的就被抽离。
恐慌瞬间包裹全身,北灼言白了脸,他慌乱开口:
“念,不要生气,我…我可以解释。”
“我没想伤你,是有人陷害,那天──”
“我知道。”
少女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北灼言愣住,喃喃重复,“你知道……”
他微微瞪大眼睛,黑耀耀的眸子一下子就亮晶晶的。
“你知道,”他握着躺椅的扶手有些激动,“那你…能原谅我吗?”
北灼言将开心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他想得到原谅,然后一切回到从前,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误会。
像过去那样,相互陪伴,亲密无间。
然后等一个晴天,他会告诉她,他爱上了她。
北灼言弯着眼眸看着少女,期待的等着回答。
弗清念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
北灼言乖巧地看着。
于是苍白指尖上开始出现一点金光,华丽神秘的金线寸寸蔓延。
指骨,手臂,衣服下也闪着光,长长的线条爬到脖颈,直到覆满了半张脸。
金线密布,诅咒缠身。
北灼言唇角的笑僵住了,不可置信,手指颤抖着抚上密密麻麻的金纹。
“怎么会…这样……”
弗清念再次将手从北灼言手中抽回,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金线亮起又被遮挡,少女将指尖缩进袖口,苍白唇瓣微启。
她说:
“北灼言,你走吧。”
声音淡淡,没有起伏。
面对陌生人一般的冷漠。
“你说…什么?”
北灼言说不清自己是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的心颤的厉害,溺水般无法呼吸。
他牵强的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你不愿意……原谅我么?”
“我会弥补,我会治好你的伤,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诅咒……这个诅咒一定可以解开的,我会努力想办法。”
北灼言有些语无伦次,眼眶都泛起潮红。
“念,别赶我走。”
“我知道错了……”
少女慢慢直起身子,与北灼言平视,她依旧漠然,卷翘睫毛下的瞳里倒影不出影子,恹恹的,沉沉的。
她轻声开口,低喃的声音带着些温柔缱绻。
“北灼言,我对你如何?”
北灼言蜷缩着手指,嗓音有些低哑。
“很好。”
“你对我,很好。”
解除封印,带他重见光明。
疗伤,养病,祛除恶气。
耐心的引导,被仇恨蒙蔽的心因她而回归正轨。
读书,写字,一笔一画的教导。
野蛮的妖也学会了人的礼教。
少女垂着眸,声音清润好听。
“所以,我不欠你。”
“嗯。”北灼言压抑着难过,认真回答,“是我欠你。”
他欠了太多,一辈子都偿还不起。
哪怕将身心都献给她,也不够。
“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弗清念淡声开口,带着些许询问。
北灼言心尖一颤,隐隐察觉到不对。
可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所以他点头,“好。”
“我答应你。”
少女闻言终于笑了笑。
但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冷进了骨髓。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北灼言突然有些紧张。
慌乱之中,他听见了少女冰冷的声音。
她说:
“我要你,离开千玄宗。”
“再也不许出现在我的面前。”
北灼言猛的抬头,深邃的眼里盛满了震惊。
少女端坐着,唇色浅淡,安安静静的表情,是记忆中一贯的冷淡模样。
但是……变了。
不一样了。
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冰冷,漠然。
亿万光年的距离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靠近,不可逾越。
北灼言紧紧握着拳,慌乱一层又一层重叠。
他哑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水雾弥漫,流露着海一般深厚的哀伤,眼角的红晕染开,微弱的水意打湿了眼尾的睫,软软的低垂着。
委屈难过的情绪掩藏不住,惹人怜惜。
弗清念别过脑袋不去看他,她像是逃一般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他。
袖口中的的拳紧握着,声音克制,近乎无情。
“契约解除,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
“你不该留在这里。”
弗清念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心口隐隐的烦闷愈演愈烈,难以压制,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
她不想当棋盘上的棋子被人肆意利用。
可她也无法杀死北灼言去破局。
所以,她只能赶他走,远离他,永不相见,再无交际。
逃避是唯一的解法。
她没得选。
弗清念忍了又忍,才将那重重怜惜压下,她睁开眼,眼底一片冷静。
裙角突然被轻轻拽了拽,动作很轻。
她回头,北灼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此刻正跪在她面前。
双膝下跪,极尽卑微。
弗清念愣住,眼中浮起震惊。
北灼言低着头,紧紧抓住那一片衣角,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他哀求着开口:
“重新结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我会好好当你的契约兽。”
“别不要我,别赶我走……”
“主人……”
他唤的不是念,是主人。
是曾经绝对不愿喊出来的称呼。
尊贵的妖王放下高傲,将尊严踩在脚底下,只求一人垂怜。
“北灼言!”
愠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手心的裙摆被粗鲁的扯出。
北灼言红着眼眶抬头,微微愣住。
少女的脸色格外冰冷,浅眸里盛满了怒气。
弗清念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冷的掉渣:
“你这是在做什么?”
北灼言见她生气,有些慌乱,“我…我……”
弗清念打断结结巴巴的北灼言,压着怒气:
“你就这般轻贱自己?”
“还是你觉得,我拼命为你争来的自由,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