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泉水蒸腾起白雾。
金色的兽瞳在绵密的雾气中缓缓睁开,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滚落,划过喉结,在锁骨处短暂停留后坠入水中。
北灼言缓缓起身,湿透的黑发沾在线条好看的脊背上,暗红的妖纹在脸颊与身躯上闪烁,又妖又野。
他垂眸扫了一眼晃动池水,指尖动了动。
身体上的水汽与妖纹消失,金色瞳孔也被遮掩,顺带幻化出了一身衣服。
黑红配色,衣摆处金线勾勒出一只模样狰狞霸气的兽首,黑色的腰封衬的人更加修长挺拔,宽肩窄腰。
不远处的软榻上,少女正敛眸小憩,眉眼安静,唇色淡淡的,看起来很是柔和。
闭上眼睛后,冷淡的气质便消失一空,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北灼言悄无声息地靠近,半跪在榻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少女微凉的手。
他垂眸,手指微微用力,将那只手全部笼在了手心中。
灵力闪过,被遮掩的金色细线寸寸暴露,密密麻麻几乎将人缠满。
北灼言紧抿着唇,唇角绷的很直,他以额贴上少女的手背。
长睫下的瞳孔盛满了复杂与迷茫。
“念...”
“为什么......”
为什么幽荧的太阴之精,会在你的身上......
北灼言用指腹摸了摸那些华丽的金线,眼底暗沉一片。
有人抽了他阿妹的精元,做成了世间至阴至寒的诅咒。
如今,这道诅咒烙印在了他最爱的人身上。
他说当初为何不受控制的想要与她亲近,几乎难以克制,直到实力与灵魂强大后这种影响才渐渐消失。
原来,那股舒适的气息,是他唯一的亲人。
是他死去的......阿妹。
北灼言闭上眼睛,沉甸甸的情绪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失去了太阴之精,他的阿妹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永远...永远都无法再活过来。
而太阴之精所构的诅咒,只有他的太阳之精所化的火能解。
可他的火,还在暗无天日的漆黑里,被肮脏的恶气包裹。
不知生死。
或许早就在不知名的某天,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北灼言指尖颤抖,绵密的恐惧拉扯心脏,眼睫控制不住的颤抖。
接受了传承,得到的却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他要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开这场死局。
“哭什么?”
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北灼言愣了片刻。
额头下的手慢慢抽离,而后搭到了他的下巴上。
指尖用力,北灼言便被温柔地托起头。
榻上的人不知何时苏醒,她坐了起来,垂下的眸晕着微薄的冰蓝,像是落了几片雪,琉璃般剔透。
北灼言愣愣看着她。
弗清念抚上他的眼角,指尖触碰到了点微薄湿意。
她按了按,漫不经心般擦去了那点水痕。
“还疼么?”
北灼言保持着这个仰视的姿势没动。
“不疼。”
弗清念盯着他的眼睛,被刻意遮挡后呈现出深邃的黑,雾蒙蒙的,只映照出她一个人。
她看了一会后便移开了视线,发麻的指尖按上他的肩,“翅膀呢?”
北灼言看着她的侧脸,乖巧地伸展开黑色羽翼,将尾翼到她面前。
弗清念捏住长长的羽毛,顺着翼尖向上摸去。
翼骨修长坚硬,手感很好,羽毛扫过掌心都是柔软的,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弗清念一寸一寸摸着,仔细检查。
她很认真,注意力都放在了羽翼上,以至于没发现北灼言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
背后的细密的感触像是触电,一路酥麻到全身。
难耐却又上瘾,莫名其妙的欢愉让他控制不住轻喘了一声。
压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弗清念的手一顿,视线终于转移到北灼言脸上。
于是就见他脸色绯红一片,额角都冒出青筋,水润的眼眸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慌乱无措的垂下。
他掩耳盗铃般抬手挡住唇,“我…我没事。”
“……”
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吧。
弗清念眨了下眼,好像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她眯了眯眼睛,手指顺着翼骨不轻不重地捏着,一路捏到了根部。
指尖按着与脊背接触的那部分,缓慢揉捏着。
“唔…”
北灼言控制不住的喘了一声,瞳孔瞬间竖起,耳朵都红了个通透。
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差点扑到少女怀里。
他抓住弗清念的手腕,缓缓推开,“不…不要捏。”
北灼言抿着唇,长睫颤抖,“翅膀…很好,没有问题。”
不能再捏了。
再继续的话,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种羞耻的声音,实在是太丢人了。
北灼言低着头,整个人红的快要冒烟。
弗清念被推开也没继续,只是视线在他身后缓缓收起来的翅膀上打转。
妖敏感的地方好像很多。
翅膀,尾巴,还有角。
弗清念收回手,随口问道:
“你的角好了吗?”
话题被转移,奇怪的感觉也缓缓消失,北灼言终于退了些温度。
他摇摇头:“没有。”
弗清念一愣。
赤水治愈一切,怎么会没有治好他的角?
北灼言摸了摸额角,眼眸有些黯淡。
“角很特殊,断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也好。
狰狞的断角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他曾受过的伤。
不至于随着岁月忘记仇恨。
北灼言接受的很好,弗清念却不这么想。
心疼。
是为他心疼。
她不再否认这种特殊情绪,清清楚楚的展露。
弗清念抿住唇角,不悦的情绪再次充斥心口,还带着些许烦躁。
太晚了。
他们相遇的太晚,她错过了他的整个前半生。
在她未曾踏足的那些过去,妖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如今连弥补都无从下手。
弗清念掌心紧握,随后又无力地松开,她将手放到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我们该走了。”
他们毕竟不是这里的人,现在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驱逐与压迫。
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间了。
…
“穿过这个通道,你们便能回去了。”
容景抬手挥袖,一道光柱凭空出现。
弗清念和北灼言站在容景的对立面,两人的表情都算不上多好。
尤其是北灼言,看着容景的眼神简直想把他生吞了。
他还记得三千阶上,念就是和这个人一起出现的。
念来这个鬼地方也是为了这个人。
虽然他们看起来有些针锋相对,气场不合。
但不耽误某个醋坛子再次打翻,酸的冒泡。
弗清念看了眼容景脸上的笑,她的表情更冷了。
她懒得多待,走的毫不犹豫。
来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想问个答案。
如今冷静下来便知晓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空之极是不会放弃利用她的。
不过也不算亏,至少北灼言的伤被治好了。
“等等。”
容景突然开口喊住两人。
弗清念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容景道:
“我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弗清念略微回眸,终于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礼物?”
容景挂着标准的笑:
“是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弗清念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故作深沉的模样。
她选择不理会,带着北灼言一起走进了通道。
在彻底离开的最后一秒,容景的声音飘到了耳畔。
“今者非今,往来皆一脉。”
“只怜,相逢不相识。”
弗清念心中一跳,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迅速回头,在光柱熄灭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容景那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