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

    东城州府。

    江浩架着马车往城池方向而去。

    并非普通马车，而是以灵兽为御兽，快速前进。

    只是看起来普通而已。

    真的马太贵了。

    江浩想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体验一下生活。

    所以当了一个商人。

    倒买倒卖。

    没有赚到钱，当商人的第二个月，就因为倒错物品，而亏损一半。

    半年时间，几乎血本无归，江浩略微有些愣神。

    他设想的很好，可是实行起来发现远超想象。

    而现在还能继续当商人，并非他多么了得，而是随意买了东西，本以为能回本就好，最后赚了。

    倒卖的是胭脂水粉。

    产地是深山，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镇，没有什么特产，唯独胭脂水粉不错。

    他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去外面，卖。

    本以为大城市各个东西都应该极为了得，然而，胭脂水粉完全不如那个小镇。

    一时间客人络绎不绝。

    这才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不然早就换行了。

    “看来你不仅阵法不行，做生意也不行。”一位女子翻开马车帘子说道。

    是红雨叶。

    这些年，她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沉默。

    只是安静的跟着看着。

    “前辈说笑了，什么都会的人应该还是极少数。”江浩笑着道：“晚辈终归是一个普通人。”

    “你很多想法可以，但是不适用周围的城池。”红雨叶说道。

    一开始江浩想要教人改变商业模式，但事实并不行。

    想要以全新食物征服周围的人，可惜还是不行。

    吃得起的人不喜欢，喜欢的人吃不起。

    之所以喜欢是因为没吃过肉。

    肉质不同，调味不同。

    完全不是一回事。

    江浩低眉叹息道：“是晚辈不自量力了。”

    “现在呢？打算卖什么？”红雨叶问道。

    此时江浩有一笔钱，他也不知道要卖什么。

    “进城看看，顺便看看周围村落小镇是什么情况。”江浩说道。

    他没有经商经验，也没有这类天赋。

    但是还是想试试，也就随便试试。

    几经辗转。

    又是新的一年。

    第七年。

    六十岁。

    二月初。

    江浩的钱彻底亏完了。

    他有些紧迫，自己倒不是因为简单的经营不当而亏损离场，而是与人竞争，掉入了他人陷阱。

    最后功亏一篑。

    “这样的小把戏你没有看出来？”红雨叶询问道。

    江浩也不恼火，叹息一声道：“看出来了。”

    “那你还跳进去？”红雨叶问道。

    “嗯，因为不跳进去也卖不出去，粮食砸在手里可惜了，所以我都是低价卖给那些穷苦之人。”江浩摇头叹息道：

    “我这次粮食很多，他们容不下我，所以想要低价压我，然后收我的粮食。

    “等我没了，对方一家独大，自然能翻倍的赚回来。

    “我的粮食不可能不出，只能跳进去。

    “所幸，并没有被他们的人低价收走。”

    江浩上了马车，驾车离去，轻声笑道：“前辈，我发现我再怎么经商，也与真正的商人不同。”

    “哪里不同了？”红雨叶问道。

    “我终究是我，六十岁元神初期的人，亏损对我来说并不致命，因为这不是我的全部。”江浩抬头看向远方，感慨道：

    “赌上一切，输了也就输了，我的内心虽然有所波动，但不会乱。”

    “如果有一天你要成仙，那么成仙的是你吗？”红雨叶问道。

    闻言江浩低眉，似乎想到了很多。

    最后驾车离开。

    “听说前面有一座大城，还有仙人飞升，我们去看看。”江浩说道。

    红雨叶从车中走了出来，坐在江浩边上看着前方。

    她时常会坐在这里看着外面风景，江浩一开始有些担忧，后来也就习惯了。

    他依然不敢冒犯身边之人，但是很多事都习惯。

    习惯真是可怕。

    若是现在一人前往海外，他甚至会感觉到不习惯。

    五天后。

    江浩来到了大城之前。

    这里往来人群络绎不绝，不胜热闹。

    城墙之高是目前南部所见之最，不仅如此，其内蕴藏磅礴力量。

    但是力量蛰伏多年，似乎无法被引动。

    “这座城不简单，可惜没什么人知道它的不凡。”

    这样隐藏的气息要是爆发，必定有无数宗门过来。

    而非任由它似普通城池一样运转。

    走在街道上，江浩听到了叫卖声，看到了繁华景色。

    这样的场景不多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部的局势也出现了动荡。

    很多地区迸发出异变，混乱不停席卷周边。

    “前辈要买点什么吗？”路上江浩撑开伞问道。

    阳光明媚，为红雨叶遮阳。

    “你还有钱？”红雨叶瞥了江浩一眼问道。

    闻言，江浩轻声道：

    “为前辈买东西的钱还是有的。”

    “茶叶呢？”红雨叶问道。

    江浩不再接话。

    这些年已经耗尽了所有九月春，只能喝普通茶叶。

    这时江浩看到了糕点店，打算买一些。

    只是刚刚过来，一个年轻男人同样出现。

    与他一同站在糕点店前。

    江浩看向他，一瞬间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有了些许胡渣，并未有什么修为气息。

    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而且给江浩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你也喜欢糕点？这家糕点不错。”对方笑着开口。

    之后两人买了糕点。

    “你叫什么？”对方没有离开。

    “前辈喜欢叫我什么都可以。”江浩收起糕点轻声回答。

    “那我叫你笑道友？”男人微笑问道。

    江浩心中惊诧，可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平淡点头：“那前辈呢？”

    “你可以叫我万物终。”男人回答道。
    “万前辈。”江浩恭敬道。

    “我们聊聊？”万物终吃着东西往前走去。

    江浩的步伐并未停下，与之并肩而行。

    “你好奇吗？”万物终开口。

    “前辈指的是？”江浩疑惑。

    “我突然找到了你，要知道你遮蔽了天机，融入世俗，想要找到可不容易。”万物终开口说道。

    “可依然避不开前辈，不是吗？”江浩轻声笑道。

    “或许一切都是巧合吧。”万物终笑着开口：

    “这次找你其实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万物终从喧闹的街道一路走进安静的巷子。

    漫无目的的走着。

    “前辈想问什么？”江浩询问道。

    自己被莫名找到，确实有些意外。

    不过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至少现在看上去是这样。

    “听说你是万物终焉的人。”万物终问道。

    “是啊。”江浩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你为什么要加入万物终焉？”万物终随口问道。

    江浩思索了下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加入而已。”

    “不为了给世界带来永久的安宁？”万物终问。

    江浩点头：“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远大的理想吗？”万物终自嘲的笑了下道：“不应该觉得极端，无知吗？”

    江浩沉默。

    只是安静的走在巷子中。

    此时巷子有人小孩玩闹。

    还有老妪带着衣盆缓慢的走着。

    万物终温和的开口：

    “万物终焉并不被理解，也不可能被理解。

    “对于好好活着的人来说，我们就是天地间最可恶的人。

    “自己不想活了，却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不是吗？”

    “理不理解又有什么用呢？

    “活得幸福的人，也不会被过得凄苦的人理解。

    “而幸福的人，也不会去向他们解释。”江浩缓缓开口。

    他看着巷子中往来的人，低眉。

    有时候一墙之隔，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人风生水起，有人穷困潦倒。

    他们之间的差别或许不是因为哪一个更努力，仅仅是在某个决定上出现了不同选择。

    从此走向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为什么？

    有时候江浩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命运吗？

    还是因为因果？

    或者天地大势？

    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个人不够聪慧，不够努力？

    “臭婆婆，你好臭啊，是不是又大小便了？”巷子中一些孩童突然嫌弃了起来。

    他们捂住鼻子，甚至用东西丢老妪。

    此时靠在角落行走的老妪低着头，小心往前。

    “臭死了。”

    一颗石头丢了过去。

    碰巧打在老妪手上，吃痛一声，手中衣盆隐身掉了。

    砰！

    衣盆在地上滚动了下，衣服四散掉落。

    “衣服好臭好脏哇，快走快走。”

    大声叫着，几个小孩快速跑开。

    老妪埋着头蹲下，开始把衣盆摆正，一点点收拾衣服。

    在她动手时，一位男人蹲下帮忙一起收拾。

    “婆婆没事吧？”万物终开口问道。

    “没，没事，公子不用如此。”老妪看着万物终有些惶恐的接回对方手中的衣物。

    “无碍。”万物终摇头，帮忙把衣服收拾好：“我帮你把衣服送回去吧。”

    “不，不用。”老妪不敢太靠近万物终，似乎担心对方闻到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只送到门口。”万物终温和道。

    之后万物终帮忙把东西送到了老妪家门口，如此方才离去。

    江浩看着也跟着。

    直到离去，他方才确定，对方是真心要帮对方。

    并非作秀，也非故意为之。

    而是本能。

    “很意外？”万物终看着江浩问道。

    “是有一些。”江浩点头。

    在他的认知中，万物终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他要的是天地生命凋零。

    “我要的是万物终焉，并非作恶。”万物终回了一句。

    “有区别吗？”江浩问道。

    “还是有一点点的。”万物终笑着道：“这条街有很多人，他们过着两种极端的生活。

    “有人横行霸道，有人承受苦厄。

    “我要做的并非给他们痛苦，而是把他们变成同一类人。

    “结束他们的痛苦。

    “众生平等。”

    江浩低眉，并不认同。

    “前辈觉得能实现吗？”江浩问道。

    “并不能，这件事太难了，终其一生都难以完成。”万物终说道。

    “那前辈为什么要做？”

    “完不成就不做？那人为什么要成仙？传说中的人皇镇压万古，那个时代其他人放弃了吗？他们都没有放弃，当今世上还没有出现人皇这样的人，我如何能提前放弃？”

    “如果出现了呢？”

    “那更不能放弃了，那就说明大世到来，一切皆有可能。”

    江浩不再继续开口，万物终要做的事，自己根本无法撼动。

    他们一路走着，走出了巷子，来到了一处河流前。

    两人在一处亭子中停留。

    “听说你与龙相识？”万物终问道。

    “前辈想要问什么？”江浩并未回答。

    “古老之地中的龙开始动了，他们动作很大，想要做点什么。

    “而除了他们，黑龙也在逐渐苏醒。”万物终坐下泡了茶道：

    “他们知晓了祖龙之心的事，而你曾经入渊海接触过祖龙之心。

    “他们会找你。”

    “前辈是来让我提防他们？”江浩问。

    “不，我想让你为我带一句话。”万物终轻声道：

    “我们虽然在一处地方，可却无法有任何交集。”

    “我能得到什么呢？”江浩问道。

    “可以从万物终焉得到诸多消息，你想当好人可以将消息送出去，想当坏人可以利用消息杀人。”万物终笑着说道。

    “不怕你们计划失败吗？”江浩好奇问道。

    “小打小闹而已。”万物终平淡道。

    江浩沉默，最后摇头：“不太够。”

    “大世即将开启，我有一法，可以让你在大世之下不被找到。”万物终再次开口。

    顿了下，补充了一句：“两个条件加在一起。”

    闻言，江浩微笑道：“好，前辈要带什么话？”

    “告诉他们，龙族天书传承在我这里。”万物终笑着说道。

    江浩点头应下。

    如此万物终才意有所指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江浩笑而不语。

    “或许很快我就会听到关于你的消息。”万物终笑着说道。

    最后化为乌有。

    等对方离开，江浩方才松了口气。

    对方的到来确实有些离奇。

    此时红雨叶也坐在座椅上。

    “前辈知道万物终是怎么来的吗？”江浩好奇的问道。

    红雨叶并未回答。

    江浩不确定对方是不知道还是其他，又或者万物终是她故意放来的。

    当然，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一路本就会遇到许多，需要的就是将一切沉下来。

    让自己愈发厚实。

    有成仙的底蕴。

    或许枯燥乏味，但是他确定就是枯燥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