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没想到自己来一趟白店村,却从秦岭口中知道了这样的消息。
他有些为钟跃民不值得,也觉得钟跃民这就是报应。
钟跃民之前对周晓白始乱终弃,没想到扭头就让秦岭给他报复回来,甚至朝思暮想的给个名分都做不到。
他觉得不能让钟跃民跟宁伟因为一个女人而产生隔阂,所以从白店村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回到石川村,反而来到了乡卫生所这里。
看到人来人往找赵舒城看病的人,郑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小兄弟。而且看到赵舒城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自己却还是窝在黄土高原,每天不是种地就是无所事事,一时间有些羞愧不已。
好像自从赵舒城离开石川村之后,他们这些知青都有些松懈了,一个个恢复了之前刚来石川村的样子。
赵舒城看到了郑桐,打招呼:“郑桐,你怎么来了?”
郑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正等待的病患,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先忙着。”
赵舒城虽然好奇郑桐为什么来,但是治病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只能让郑桐先等着,自己则是抓紧给人看病。
好不容易忙完了,就看到郑桐正一个人坐在外面,似乎在想着什么。
“郑桐!”
郑桐看到赵舒城终于忙完了,说道:“宁伟,你可算是忙完了。”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郑桐犹豫了一下,说道:“跃民给我来信了。”
“嗯,说什么了?是不是想我们了?”
“有这方面,但是更多的是想让秦岭给他回信,但是秦岭却说他们是两条路的人,根本走不到一起。”
赵舒城听到后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不奇怪,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跃民哥是终极的理想主义者,却也不甘心过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发呢喜欢不同内容的生活。”
“秦岭虽然跟跃民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独立自由,却始终都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郑桐却说道:“可秦岭也太绝情了,跃民这次是来真的,为什么就不能回应一下他呢?”
赵舒城却笑了,说道:“郑桐,你觉得跃民哥如果真的跟秦岭在一起了,他们之间能够坚持多久?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
看到郑桐不说话,赵舒城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很了解他,跃民哥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感情也是如此。周晓白跟他确立关系之后,他来到这里就喜欢上了秦岭,干脆利落的选择分手。”
“之所以现在还一次次的询问秦岭为什么不回信,其实是因为他在这段感情中没有占据主动地位,反而跟周晓白一样,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所以他才始终没办法忘记秦岭,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我想,如果在跃民哥离开之前,他们确定了关系,甚至秦岭跟周晓白一样,经常给他写信,那么他反而觉得没有挑战性,没有那种朝思暮想的感觉,反而会选择跟秦岭分手。”
郑桐有心反驳赵舒城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毕竟他也很了解钟跃民的性格,知道他是一个在路上的人,根本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他就如同是一个在掰玉米的狗熊,总是看着前面的更好,对于得到的却从来都不会珍惜。或许对于钟跃民来说,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轻易得到的会很快被抛在脑后。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听说秦岭最近经常来找你,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赵舒城无语的看了看郑桐,说道:“你觉得可能吗?你不知道我现在还是未成年吗?”
郑桐听到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赵舒城还没到十五岁,根本不会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也许是因为他们跟赵舒城相处的时间长了,又或者是因为赵舒城来到陕北之后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不自觉的把赵舒城当作同龄人,甚至是很有本事的人,却忽略了赵舒城的年龄。
想明白这一点的郑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你这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不像是我们,还在石川村学习怎么干农活呢。’
赵舒城说道:“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何况石川村的工作也很重要,如果能让村里人都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赵舒城说着好奇的看着郑桐,问道:“眼看着新一轮的播种又要到了,石川村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按照之前我规划的那样耕种?”
郑桐点点头,说道:“不错,村里就是按照之前计划的进行耕种,水浇田那边就不说了,还是按照之前的耕种模式来。其他的那些梯田,一部分还是种植小麦,一部分则是种植红薯跟马铃薯。”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灌溉的问题。因为没有足够灌溉的水利设施,所以村里人只能挑水灌溉,也只能给每个秧苗湿润一下,如果老天给面子降雨就好了。”
赵舒城说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我们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一切。不过如果真的想要让村里风调雨顺,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要想办法改变当地的环境才行。而植树造林就是最好的办法,却也是最耗费时间的办法。”
郑桐有些不信的问道:“这样真的可行吗?”
赵舒城点点头,说道:“当然可行,其实你多走一些地方就会知道,那些植被茂盛的地方,虽然是同样的降雨,但是本身的气候跟土壤含水量,却比荒地或者没有植被的地方,要好很多。”
郑桐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不过想到后山赵舒城之前种树的地方。虽然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可是春天之后,那里的野草都要比村里更绿一些。
转眼间就是四年过去了,郑桐正在窑洞里面看书,却从蒋碧云那儿知道了一个消息。
蒋碧云一进来看着就抱着书看的郑桐,笑着说道:
“我发现,自从钟跃民走了之后,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把所有业余时间都放在看书上。我怎么都不想不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学好的呀?”
郑桐说道:“你不知道,自从钟跃民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情绪有些低落,这是一种孤独感。这时间越长啊,这种孤独感就越重,我没办法排解,就只有读书。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喜欢上了读书,读书是一种生活需要。”
“那你没想过将来去上大学吗?”
郑桐说道:“当然想过,但是想也没用。这种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制度,往往把没门路的人给挡出去了,有门路的人都是些草包。我都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全世界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蒋碧云说道:“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机会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咱们还是试一试,你说呢?”
郑桐听到后看着蒋碧云,说道:“你也想上大学?”
“谁不想啊?这可是咱们唯一的机会,难道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啊?”
郑桐点点头,思索着怎么才能拿到这个名额。
蒋碧云却不知道郑桐在犹豫什么,说道:“郑桐,郑桐,我跟你说真的,从今天开始,咱们一块儿搭伙学习吧。好吗?”
“不好,我不跟你一块儿搭伙学习。”
“为什么?”
郑桐说道:“怕受诱惑呗,你想啊,你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这容易心猿意马。别回头我学习没学好,反而让我犯错误。”
蒋碧云瞪着眼睛看着郑桐,说动:‘郑桐。瞧你流氓劲头又来了,几天没说呢,老毛病就又犯了。’
郑桐趁机跟蒋碧云表白,准备全方面搭伙,一块吃饭,一块学习,还一块睡觉。
蒋碧云去直接给了郑桐一拳,然后害羞的直接跑了出去。
郑桐准备了两瓶二锅头,一条前门烟,求着常贵支书给他和蒋碧云报上大学的名额。
常贵觉得知青点的这些人这一年来对村里的帮助不小,所以答应试一下。
与此同时,周晓白她们医院这边也在准备保送工农兵大学的事情,医院只有一个名额,可医院里面的干部子弟却很多,有不少人托人打招呼。
不过最有希望的两个人就是周晓白跟罗芸,两个原本的好闺蜜,因为这个名额开始了明争暗抢。
当然周晓白本身或许不在乎这个时期,但是罗芸却不一样。毕竟周晓白的父亲,甚至A军的很多领导都是他的老部下,就算是周晓白今年不能去,明年或者以后都还有机会。
但是罗芸就不一样了,她父亲的关系可以说能用的很少,而唯一可以帮助他的政委,却也明年就要离开A军,到时候没有任何关系的他,根本不可能跟其他人竞争。
所以罗芸就告诉了相关负责人,周晓白跟一个伤员关系不一般的事情。其实这个伤员是袁军,而且还是罗芸选择的男友。可是现在自己面临前途的问题,袁军自然就只能沦为踏脚石。
周晓白之所以跟袁军走的近,是因为袁军在查看坑道炮眼的时候受伤,周晓白知道袁军急需献血的之后,毫不犹豫的献血,所以袁军特别感谢周晓白。
领导可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询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罗芸也不可能直接说他们在一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每天去照顾袁军。
周晓白这边还不知道罗芸背后给自己上眼药了,反而在帮着罗芸照顾袁军的时候,被教导员看到了,两个人因此发生争执,也因此失去了上大学的资格。
郑桐这边也不走运,原本想着送了礼,应该可以拿到名额。
可惜他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石川村本身没有名额,只有乡里才有这样的名额,郑桐蒋碧云需要跟别人竞争,而他们却没有任何的优势。
何况对方有关系,很轻松就占据了原本可以是郑桐的名额,甚至蒋碧云本身就没办法获得名额。
“常支书,我有事问你。”
常贵看到郑桐来了,说道:“我知道,是为了上学的事情。”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为什么没有推荐我?”
常贵说道:‘谁说我没有推荐你,人家这次公社里是名额有限,那上大学,谁想上就能去啊?’
郑桐却不相信,说道:“你得了吧你,你肯定是在公社的推荐大会上,你一言不发的。”
“胡说嘞,公社开会,我是第一个发言的。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不信咱们去公社问王书记,我还专门把他叫到门外面,专门叮咛了这个事情。”
“你少来这套,我知道他不可能来当面对质。常老贵,你够孙子,我知道我得罪过你,这么些年了,你还怀恨在心,你真不是个东西。”
常贵也有些生气了,说道:“你怎么骂人呢?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上学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管了,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张口就骂人呢?”
“骂你?我还打你呢!”
看到郑桐就要动手,蒋碧云赶紧拦住了他,说道:‘郑桐,你冷静点。’
常贵看到郑桐真的着急了,说道:‘郑桐,实话跟你说吧,你上大学的名额,被甘草梁上的知识青年给拿去了。他爸爸是大干部,刚刚官复原职,这事王书记还不让我跟你说呢。’
这无疑让郑桐很是失落,今年可以有这个甘草梁的知青,明年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干部子弟争抢名额。他忽然觉得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这里,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看着有些消沉的郑桐,蒋碧云却觉得不能让郑桐这么消沉下去,说道:
“人家不都是这么过着。”
“人就怕没有希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蒋碧云说道:“你不能失去希望,郑桐,你是个最乐观的人,你今天怎么这么消极,一点也不想你了。”
“我不知道,我想上学,做梦都想。可我去公社一问,被选上的大学生都走了,我当时就两眼漆黑,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蒋碧云给郑桐擦着眼泪,说道:‘我们不能失去希望,你知道吗?我在想我们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总会有机会的。宁伟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才多大啊,就已经从跟我们一样的知青,成为了乡卫生所的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