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二百八十六章 法慧(二合一)

  李玄岭这五年踏遍了徐国,徐国经过诸紫府怜愍之战,大小势力都伤筋动骨,各自修养,加之战后修越宗介入徐地,制定规矩,约束散修,于是一片风平浪静,百姓生活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李家治下富庶,却也能算上人过的日子了。

  李玄岭在徐国结交势力,记录完各类采气之法,于是今年越过徐国,来看赵国情况,见这短陈乡遍地枯槁,本想着下民定然怨声载道,结果这一副佃农竟然是欣喜若狂的模样,叫他吃了一惊,只好望了望下首的佃户,轻声问道:

  “落霞山如何走?”

  北方虽然已经沦为释教的地盘,还是有着些道统与仙修存在,只隐居山中,不再入世,大都有些背景在,故而无人去动,这落霞山便是其一,北方仙修大多在其中活动,李玄岭便想着前去看一看,与南方的紫府金丹道有何不同。

  “落霞山?”

  下头之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是满脸疑惑的样子,李玄岭摇摇头,正欲驾风飞去,突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田梗上正站着一赤着上身的男子,一身肌肉干练赤红,线条分明,双手合十,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岭,沉声道:

  “不知是那一道的同修,生的这样面生,小僧短陳寺法慧有礼了!”

  “撞上正主了……”

  李玄岭顿时一阵尴尬,想要开口却又怕露了根脚,只点点头,驾起风来就欲离去,不曾想那和尚暴喝一声:

  “呔!我便知道你这邪道有问题。”

  法慧和尚大步一越,如同只飞鹰般自田梗上腾空而起,举起拳头便向李玄岭身上打去,李玄岭这才驾起风,心中大骇,暗道:

  “这人疯了不成!好端端的发什么狂?”

  当下也顾不住是非因果,掐动法诀捏出法盾来,一只手去握腰间法剑,一身真元如水波流淌,口中道:

  “你我无冤无仇,你这和尚发什么疯!”

  那和尚怒目圆睁,双拳如金铁,砸在那法盾上砰砰作响,李玄岭抽出法剑,作势欲劈,法慧一脚踹在这法盾之上,借力腾空而起,躲开了李玄岭这一剑,又如同雄鹰一般压制下来。

  李玄岭只觉面上被煞风刮得生疼,举起法剑去挡,剑上灰蒙蒙法光四射,谁知这法慧和尚一身钢筋铁骨,竟然徒手来握,硬生生制住这把法剑,想要伸手来握李玄岭的手腕。

  “嘿!”

  李玄岭既然见了他肉身之力,哪里敢让他握住,又不想丢弃法剑失了倚仗,一头凝聚法术向他握来的手中砸去,一头全力催动法剑,发出一阵阵灰黑色的剑光,想要将他逼开。

  法慧被他一道法术阻了阻,一掌捏碎这法术,另一只手中已经疼痛不已,手上的金光隐隐有裂痕,法慧暗忖道:

  “不知怎地,我一见这人便觉得面目可憎,心中愤怒不止,只是法剑还算锋利,再握下去恐怕要破了我法身,不能这样握下去了!”

  于是再往他护身法盾上狠狠贯了一拳,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松开法剑,再度接力飞起。

  李玄岭这五年行走徐国,杀妖与杀人皆是不少,经验丰富,只是头一次遇到释修,猝不及防吃了他一顿捶击,有了喘息之机,马上反应过来:

  “此人恐怕不能驾风飞行,只是接我之力滞空罢了,我也无需与他缠斗!”www.zЬzw.lΑ

  于是也不追击,即刻拉开距离,那法慧怒喝一身,吃力腾空伸手,终究在空中无处借力,已经如同一只笨熊般落回地上去,发出一声巨响。

  “哼!外道惑乱人心,皆可杀之!”

  法慧不过是个僧侣,连驾风都做不到,李玄岭又拔高了高度,叫他只能在地头怒目而视地看着,李玄岭莫名挨了一顿揍,心中又惊又怒,骂道:

  “不过问路,怎地惑乱人心了!”

  释修成就法师之前都是肉体凡胎,这法慧却修为深厚,两拳将李玄岭的法盾打破,李玄岭举高临下,本可以驾御法剑攻击,只是顾及短陳寺乃是地头蛇,不敢动手,那和尚还在下头骂骂咧咧,叫道:

  “你使幻术,可不是惑乱人心?你修的歪门邪道,可曾将一人渡入乐土?只求……”

  法慧尚在叫着,李玄岭却不去理他,见远处山中寺庙已经纷纷有人影下来,不能再耗下去,只冷笑道: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乐土,粉饰吃人罢了,自欺欺人!”

  那法慧两眼圆瞪,李玄岭已经驾风飘飘摇摇地离去了,这和尚却在原地咆哮如雷,直至一众僧人到了身侧,才慢慢安静下来,只瞪着李玄岭离去的方向。

  一旁的僧人好言相劝,安抚许久,便见一老僧出面,一身灰袍,手中捏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笑盈盈地道:

  “法慧,伱的缘法到了!”

  “住持。”

  法慧应了一声,有讶异之色,答道:

  “何出此言?”

  这老僧点点头,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连忙道:

  “你从小聪慧,修行神速,是我寺中慧根最为深厚之人,距离法师不过一步之遥,我早些替你去大庙里问过了,如今看来,正是机缘到了!”

  “怎地个说法?”

  毕竟事关道途,法慧听了这消息,顿时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大喜过望,低声问道。

  老僧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答道:

  “我跨越三山,前去求法,怜愍坐上首,我将此间事细细说了,答曰:此人前世乃是一渔夫,好食蛇羹,年年打鱼,终遇风暴,葬身长鲸之腹。”

  “今世幸得成人,有一道士驾风而来,法力真元如江河,乃是蛇蛟托生,只要度化此人,为民除害,便可腹中养出乐土,成就法师。”

  法慧连连击掌,眼中神光奕奕,笑道: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难怪我见了这人就愤怒不止,原来是命数与缘法所至。”

  老僧哈哈一笑,继续道:

  “我便问道:可有成就怜愍之机?”

  法慧顿时瞪大眼睛,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望着他,急切道:

  “大人如何作答?”

  老僧故意卖了个官子,法慧本就脾气暴躁,两眼通红,叫道:

  “住持!休要卖关子了,速速说与我听!”

  “哈哈哈哈哈。”

  老僧长笑一声,开口道:

  “怜愍掐指而算,作聆听状,良久答曰:还应往那长鲸身上求,若是此劫不过,依旧要葬身鲸蛟之腹。”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深思之色,议论纷纷,法慧滞了滞,接过身旁同门递过来的法器,狠声道:

  “管他劫数如何,我且去度化这邪道,成就法师!”

  法慧言罢,向着老僧深深一拜,又向众师兄弟抱拳拱手,朗声道:

  “好在那人曾说要去往落霞山,不至于丢了踪迹,法慧去也。”

  于是双腿迈动如飞,带着一众烟尘远去了,余下众弟子在原地围着那住持,有一人开口道:

  “法慧师兄练的乃是怒目法,又是突破在即,若是能猝不及防逮住那人,还是能杀的。”

  “不错!”

  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着,只有那老僧收敛了笑容,颤颤巍巍地回头去,喃喃道:

  “机缘亦是劫数…哪里有那样好的事。”

  短陳寺的法慧已经盯上了李玄岭,李玄岭这头自顾自驾风飞着,掠过脚下一片又一片的田地,心中也是暗暗心惊,暗自道:

  “这赵国遍地释修,若都是这样疯癫的模样,此地也太过危险,这落霞山不知在何处,也不是非去不可,出来数月了,不如此次便到此为止,先行归去。”

  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南方飞去,时辰已经晚了,李玄岭看着夜色之下脚底一片片灰黄色的土地,佃户们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僧侣说着此生受苦受难,来世成摩诃作法相的故事,李玄岭默默隐了身形,听着那凡人僧侣满脸向往地长谈。

  这一众佃户虽然骨瘦如柴,满身伤痕与灰土,眼睛里却都是亮盈盈地希望与向往,李玄岭默默在夜色中站了一阵,听着这些人欢呼雀跃,虔诚地跪拜,心中复杂难言。

  “纵欲乐土、轮回之说是真是假,仙、魔、释三者孰是孰非……世道鬼祟暗秽,难以言喻。”

  ————

  湖上的时光总是如水般波澜不惊,深青色的湖水荡漾着,渐渐有了寒意,萧宪又一次带着族中的几個奴仆到了黎泾镇,坐在大殿之下,满脸忐忑。

  “萧兄弟!”

  李渊平面色苍白,面上浮现出笑容,在上首端坐,望向下方的萧宪,笑道:

  “数月不见,修为越发长进了!”

  萧宪天赋平平,如今才刚刚突破胎息三层,李渊平这话自然是恭维话,萧宪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在下首坐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便见李渊平主动道:

  “不知道萧宪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宪微微点头,心中组织了语言,恭声道:

  “萧宪如今年岁十八,家中正准备为我择妻。”

  萧宪才说了这两句,李渊平立刻明白,摸了摸下巴,暗忖道:

  “清晓如今也十三四岁了,余山一脉恐怕是要先把这事情定下来,生怕到时候出了问题。”

  便见萧宪顿了顿,神色诚恳,继续道:

  “恐怕公子早已经晓得,在下倾慕清晓姑娘已久,乃是真心求娶,不知公子能否为在下带个口信,问个准,看一看族中长辈和姑娘的意思……若是这事情可行,我便让家中长辈提雁来订亲。”

  李渊平摩挲着手中玉杯,世家之间的联姻自然不是草率提亲,大都会先请人过问一声,确定得了准信,这才会提雁上门提亲,萧宪便是正式把这个流程提上来了。

  毕竟对于世家来说,明面上正式的拒绝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提前通气,也不至于让双方尴尬难过,结亲不成反结仇。

  李渊平只点点头,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道:

  “萧宪兄弟助我甚多,此事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定为兄弟问个明白,多说些好话,兄弟等我好消息便是。”

  萧宪奔前跑后,本就是为了这句话,见李渊平没有提什么要求便答应了,当下松了口气,面带感激之色,答道:

  “多谢公子!”

  李渊平笑了笑,两人拉东扯西地聊了一阵,李渊平忽而记起一事,问道:

  “年前我家地界上过去一魔修,唤作慕容夏,好生霸道,不知如今如何了?”

  “慕容夏?”

  萧宪思考一阵,答道:

  “可是腹中修行人首的善乐魔?我也听闻了不少东西。”

  “正是。”

  见李渊平作肯定状,萧宪来了精神,答道:

  “此人过了你家地界,一头向南去了,在我家地界上也吃了数百人,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一路走一路吃,说是都去他腹中享乐去了。”

  李渊平默然,心中微动,询问道:

  “我听兄长提过此人,按兄弟来看,这纵欲乐土是真是假?”

  萧宪只冷笑一声,答道:

  “是真是假我不晓得,我是宁死也不愿入的,就算是真事,入了其中不过受人所控,纵使享乐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讽刺地一笑,答道:

  “至于这慕容夏,传闻他吃够一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便成就摩诃,想必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吧,后头跟着一众法师怜愍,我家都要恭敬送走。”

  他拿起茶碗饮了一口,继续道: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法相大人物,可偏偏绕过了修越宗的地盘,我思量着,可不是怕了么。”

  李渊平恍然,思忖一息,答道:

  “可是那剑仙上元真人?又是剑仙,又是紫府巅峰,想必慕容夏也不敢招惹。”

  萧宪点点头,答道:

  “正是,金丹不出,上元真人便是此方最强,徐国偌大土地都归了修越宗便可见得,上元真人又爱护下民与世家,慕容夏若敢去卖弄他那一套,惹急了人家,可不是几个怜愍可以保住他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阵,萧宪坐立难安,李渊平见状哈哈一笑,轻声道:

  “还请兄弟稍待,我替你上山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