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四百二十九章 攫光捉焰

  李家诸镇披白挂麻地办了一场丧事,李曦峸遵循遗嘱,并没有办得很大,倒是那山越王李寄蛮急匆匆地回了一趟,哭得很是伤心。

  无论这伤心是真是假,至少意思到了,李曦峸搀扶他起来,这人已经练气六层修为,可见这些年是有心修炼的。

  只是对如今的李家来说,练气修士已经算不上关键的战力,无非在中层帮着干活,几座灵山每个位置都有大把修士在争,近两年玉庭卫中的练气更是到了两位数,他这六层的修为更是算不上什么了。

  李曦峻在山中守了两月,迎面却见天空之中金乌璀璨,万里无云,他提起手臂,拂了拂衣袖,掸去些许烟尘。

  ‘湖上水波千里…哪里来的沙烟……’

  他顿了顿,面露惊讶之色,心中叹道:

  “明哥儿成了!”

  李曦峻急忙下去,果然见洞府之中金光明亮,沙沙风响,一道袍男子扶手而立,面容年轻,身侧金光与金火反复穿梭,踏火而来,笑道:

  “我已铸就道基,六岁修行,至今二十七年,成就『煌元关』。”

  李曦明大半月前突破筑基,花费一段时间稳固了修为,便破关而出了,面前的李曦峻计算了一阵时间,讶异道:

  “这才…三年左右,难度如何,可是水到渠成?怎地这样快速!”

  李曦明顿了顿,思考道:

  “起初最为艰难,我凝聚起来很吃力,虽然修成的希望很大,再怎么也要五年。”

  “可就在几月前,我突然幻视许多金光幻象,体内仙基自发凝聚,比我努力用功要快上几十倍,很快凝聚而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李曦峻听着金光,突然记起那枚【见阳环】,若有所思,李曦明已经得意地介绍起来:

  “此仙基唤作『煌元关』,攫取天光,捉拿火焰,足踏光尘,驱邪破灾,生发万物,夜御十…咳咳。”

  他一时得意,说漏了嘴,这才正经解释道:

  “有两大神妙,一是能【攫取天光】,取天光施法,能胜过大部分的法光。”

  他一掐指,手中的法光果然变得金灿灿明亮亮,好像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法术,夺目耀眼,李曦峻修了瞳术,并不躲避,直视着点了点头,李曦明这才道:

  “第二,唤作【明煌阳关】,能唤出一明煌关隘,镇压敌人,随着修为越发高深,这关隘便越长越高……”

  他笑了笑,继续道:

  “至于什么驭火之术、阴阳交合、足踏光尘,都是一些小道,不值一提!”

  《金殿煌元诀》毕竟是四品功法,修出的仙基很是厉害,全方位都有很大的提升,虽然没有专属的功法秘籍来修炼,却也比三品功法高出一筹。

  他很是得意,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到山间的白纱,直到看见李曦峻面有哀容,这才后知后觉地变色。

  “这…”

  他呆了呆,面前的李曦峻叹气道:

  “还请七哥节哀。”

  李曦明抖了抖袖子,恍然大悟地道:

  “哦!”

  李曦明声音一刹那便哽咽了,满心的喜悦烟消云散,在空中呆立了几息,答道:

  “什么时候的事?父亲可下葬了?”

  他痴痴地问了两句,开始哭泣,随着李曦峻踏空落在山中,李曦明道:

  “八弟…我只是想放一放,等筑基再见他。”

  自从萧家回来大吵了一架,李曦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李渊平心中满是失望,梗着不主动见他,李曦明怕得很,一天一天拖着不去面对父亲那张脸,不曾想一拖多年,父亲拖死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当下走在墓园中,望着一片灰压压的碑石,李曦明满脸是泪,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冷汗津津,一刻也止不住。

  一直走到李渊平的碑前,碑文崭新,上头篆刻着一些平生功业,李曦明软软跪倒,一旁的李曦峻默默退开,想要留给他自己的时间,不曾想李曦明呻吟道:

  “…别走…”

  他只好默默站着,面前的李曦明似乎是迷茫惶恐多于悲伤,软倒在这碑石之前,跪了许久,直到明月升起,天上落下沙沙的雨点,他这才悚然。

  李曦明忙不迭地跳起来,东张西望,逃跑似地驾风飞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洞府之中,一连被门槛绊了两下,扑倒在石桌前。

  这桌上放着一沓小信,都是他闭关期间,由他人放在密室之外,他迷迷糊糊地从中抓起一张:

  “曦明何时出关,家中丹药十三种,数量还须安排,若有空隙,请来见我。”

  笔迹很重,看起来深思熟虑,落款是父亲李渊平,大约半年以前,再抽出一张,写的是:

  “曦明若出关,请来见我。”

  这张时间要更近一些,大概只有三个月,李曦明一一翻阅,这些信一共十五张,一张比一张精简,一张比一张急迫。

  最后一封是在半月以前,李渊平终于不叫他李曦明了,父亲笔迹不再规整,歪歪扭扭,写的是:

  “吾儿速来。”

  李曦明先前心中满是迷茫呆愣,并没有多少悲痛上涌,直到现下心中才后知后觉地弥漫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刺痛,他闪电般丢掉这信,喘息了两声,道:

  “爹…爹…我错了…爹…”

  他脑海中雷霆大作,眼前的一切飞速旋转起来,搅得他整个脑海疼痛至极,李曦明的手指到脚趾都在战战兢兢地发抖,世界一片寂静。

  “扑通。”

  李曦明慢慢恢复意识,发觉自己趴在桌面上,双手一展,将这些信通通揽进怀里,扑了個空,沙沙地落满遍地信纸,最后一张还挂在他袖口,四个小字让他不忍去看。

  李曦明仅仅迷糊了一瞬,筑基修为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面色青白,呆滞地站在原地。

  他一直不敢见父亲,只敢等着父亲唤自己回去。

  李渊平却硬气,一直忍到了最后,结果在这个父亲生命的余辉之中,从找借口的命令到委婉地邀请,从一句句请求到最后一口气的哀恸,李曦明一句也不曾听到。

  李曦明脑海中如同一团浆糊,时至今日,终于后知后觉——那些他不敢面对的事情,余生再也没有面对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