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寒露。
距离前往星辰天,还有七日。
几缕剑光从玄青宫上方划过,带着几分小心射入云海消失不见。
殿门前的几株万年桑桑杏,落下一地枯黄的落叶,阿朱带着几个老妪正在清扫,每次清扫时,她们都不禁想起那位姑爷。
区区一座大殿的枯灵树叶,每一片都重逾万斤,清扫起来特别费劲,姑爷扫了整个东皇宫一百多年,是怎么做到的?
“去!”
阿朱拍打了一下一只麒麟巨兽的屁股,将它扫飞出去,小声道:“龙族名额之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姑爷没有回来过,大小姐也不曾去祖元宫。”
一位老妪道:“阿朱大姐,姑爷是太虚真传,身份贵重。”
“贵重又能如何?”阿朱愤愤不平,下意识看向远处,这一看,身体一抖,立即躬身行礼:“真宗!”
“真宗!”
其余几个老妪,包括那只被扫飞的麒麟巨兽也躬身行礼。
只见姑爷在两位带着尸山血海气息的高手的护佑下,缓缓行来,他的胡子已经刮的干干净净,散乱的头发也用金冠竖起,一袭独特的太虚嫡传日月袍服,整个人俊逸出尘,气质超然,令人不敢直视。
辛卓背负双手,无视一群老妪,只是擦身而过时,随口问了句:“羲青夫夫妇可在?”
阿朱等人眼瞳收缩,身体剧烈颤抖,颤颤巍巍道:“在,大小姐也在。”
辛卓不再说话,大步走入宫殿。
……
“千年未收太虚嫡传,不成想这辛卓就得到了名额!”
玄青大殿内,羲青夫、思源夫人高坐书案,下首羲和英盘坐,捧腮出神,飞玉站在身后。
一旁还有十几位无涯境老祖陪坐,羲古者、太灵子、真倾子等人都在。
桌案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山珍野味、琼浆玉酿。
两边墙边是仙中幻境,美轮美奂,甚至于丝竹声穿出来。
今日是思源夫人的四千岁大寿,武者不在乎这些东西,不过是自家人小聚一下。
这已经是思源夫人短短半个时辰,重复的第四次,连一个字眼都没变过。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些忿忿然,她很生气,又不知为何要生气,可能是……女儿的序列契机没了,那辛卓明摆着与自家作对,
就算序列契机不要也罢,你们至少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为何一个月从不来?
为何不向岳父母请安?
还有嫡妹,女星澜,那是何等身份?那日离开,为何单独见了他,两人还在山洞攀谈许久!这在东皇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想不明白。
思源夫人越说越气,重重拍打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下方羲古者一群人,不由面面相觑。
羲青夫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夫人何必总是提他?自找没趣。”
思源夫人沉声道:“为何不能提?夫君难道不知何为太虚嫡传?”
羲青夫笑道:“遇大劫,所有人都要为他挡刀,所有人都可以死,他不可以,他们是东皇宫的根基!”
思源夫人叹了口气:“就算不说他的身份,和英这个大小姐的身份,是羲通老祖的侄孙女,天赋最强,如何现在就被一个太虚嫡传压了一头?”
羲青夫笑道:“女儿的天赋,莫非强的过他?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他如何就将东皇钟和太虚剑连到了极致,连羲伏老祖都不如他,还有修五大道魂,一击击败同境二十六人,就算是我,也很难击败两三位同境。
我专门去问过,可上面的老祖们讳莫如深。”
此话一说,整个大殿安静无声。
没错,辛卓是怎么做到的,谁都无法理解,一战二十六啊,如果谁有不服之处,大可以找三五位同境试试,会不会狼狈而逃?
羲古者摇摇头:“师兄师姐,不如说说大自在天……”
话没说完,众人忽的看向外面,纷纷蹙眉。
少许,一袭日月袍,俊逸出尘的辛卓,在两位无涯巅峰老鬼的簇拥下,走入大殿。
“见过真宗!”
思源夫人、羲青夫、羲古者、太灵子等等人,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起身恭敬行礼,心中满满的无法接受。
一直沉默的羲和英大小姐也起身行礼,微微低眉,脸色复杂。
倒是飞玉默默看着辛卓,抿了抿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辛卓置若罔闻,他纯粹是闲的没事干,听说思源夫人过寿,前来瞅瞅。
随手拿出一块玄武琥珀,郑重的放在思源夫人目前:“夫人大寿,不成敬意!”
那思源夫人脸色稍霁,甭管如何,他是“真宗”,也是自己的女婿,有这个心,所有的气都消了,抬起头温和的一笑:“贤婿……”
说着,看清了那个琥珀,正是自己当初随手丢给他的玄武魂,脸上的笑容凝滞,眉头蹙起。
羲青夫也瞥
来一眼,脸上的情绪消失,一片肃然。
丧广和贪婪婆忽然飞射两边,以一种随时雷霆一击的暴虐姿态,盯着殿中所有人。
辛卓不管其他,自顾自和羲青夫坐在一起:“我坐在这里,青夫大哥,应该没有意见吧?”
青夫……大哥?
下首羲古者一群人嘴角颤抖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
那羲青夫眼睑微跳:“可以!”
思源夫人不可以,几乎暴怒,被羲青夫瞪了一眼,才忍住。
大帝传承古老宗门,有亲情,但不多,无数万年的势力,戒律森严,太虚嫡传的身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和修为无关,而且也从未有过辛卓修为这么低的太虚嫡传。
辛卓坐下,挥舞衣袖:“都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
只是气氛不太对,一股小人得志,格外厌烦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辛卓吃了颗灵果,随口说道:“古者啊,最近如何?”
羲古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捋须一笑:“真宗不知,老夫名羲古,者是入战仙河的身份!”
辛卓板着脸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羲古就羲古,平日里加什么者,显得有些浮躁。”
羲古者失笑:“真宗所言及是!”
倒是一旁太灵子蹙眉,呼吸急促,强忍心中怒火。
“你又错了!”辛卓道。
羲古者最怕他说这句话,不知怎么接了,不由皱眉沉思。
“够了!”
羲和英大小姐起身,淡漠的看着辛卓,“从未有人小看过你,你也证明了自己的天赋,龙族名额一战,的确令人高看一眼,如今你的名讳,早已传遍八方四海!
宗门给你太虚嫡传,是奖励,也是培养,你应有感恩之心,当谦虚行事,而不是一朝得道,眼高于顶。
这世间变迁无端,世事无常,还需小心!”
“你羡慕我?嫉妒我?”辛卓摊手。
羲和英大小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最终轻叹,翩然离去。
飞玉也疑惑不解的看了眼辛卓,追随羲和英离开。
“喝酒!”
辛卓举起酒杯,他当然没有飘飘然,只是他这个人不太爱记仇,一般有仇,就要尽快报,这几位当初的贬低鄙视与陷害,若不敲打敲打,那将没有任何意义。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思源夫人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更加愤怒,欲言又止。
辛卓看向她:“你敢说一个字,我去找宫主说道说道!”
思源夫人果然哑然,低头喝着闷酒。
羲青夫忽然道:“辛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一朝登天,难免回来寻一番麻烦,这是情理之中,只是这武道之路漫长……”
辛卓打断:“青夫大哥说的在理。”
羲青夫看了他好一会,温声道:“我是你岳父,和英与你拜过堂,拜过祖师爷,就算你将来有机会登临大造化,世人提及,也都会说她是你的妻子,而我羲青夫是你的岳父!”
辛卓点头:“青夫大哥说的很对!”
羲青夫重复:“我是你岳父!”
辛卓道:“大哥!”
羲青夫忽然大笑,举杯道:“二弟,请满饮此杯!”
说不出的洒脱。
“?”
思源夫人目瞪口呆。
堂下羲古者等人对视一眼,默默喝着仙酿,很好,羲青夫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这俩凑一起了,竟然很和谐。
“真宗!”
就在这时,外面一位嫡传弟子忽然大步走入,双手捧着一卷玉简:“太虚阁主请您一看!”
辛卓好奇接过,扫视一眼,淡然一笑,扔给羲青夫。
羲青夫随意一看,传了下去。
等众人一一看完,全都皱起了眉头。
细作得到消息,麒麟、凤族、枯灵海、长生家、赵、赢、姜各家的无涯弟子,准备于星辰天设局请辛卓入瓮。
还有四大僵族,必杀之心不死。
这些是小道隐秘的消息,不是明面来的,非东皇宫的大手段,不可能得到。
羲古者沉吟了一下,说道:“麒麟、凤族和各家,要对付真宗很好理解,真宗天赋太强,五大道魂太逆天,一旦将来成长为无极练道,只怕不好对付,压制一下,也是常理。
至于赵、赢、姜和四大僵族,屑小之辈,此次可以绞杀!”
不等辛卓说话,思源夫人笑了笑:“没错,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贤婿,你有什么打算?”
辛卓挥舞衣袖:“没什么打算,我分分钟灭了他们!”
他倒真的不介意,大树下面好乘凉,除非东皇宫是吃干饭的,另外,自己还有一道无极练道巅峰的保命手段!
众人听不懂“分分钟”,但大致猜测出了他的意思,不由一阵无言以对,说他太狂吧,他是真有本事的。
一场酒宴,直喝到夜幕降临。
辛卓走出玄青宫时,才发现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沉默片刻,无视丧广和贪婪婆两个贴身护卫,直奔羲和英的“灵域院”,到了院门口,瞬间变的摇摇晃晃,走向羲和英大小姐的寝殿。
离的很远,便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映在了窗棂上,淡淡的异香也透过雨幕扑鼻而来。
他走到了窗口,醉意昂然道:“今日……洞房如何?”
殿内沉默片刻,传出羲和英清冷的御姐音:“有胆子,你进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