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牌巧克力 作品
497 宛若故人重来(中)
那好心人呼呼大睡,罗彬瀚客气地在它身上掏了几下,摸到些造型别致的贝壳装饰物,还有几大包湿漉漉的水生植物。他在其中认出了糖城的红藻。贝壳没准有纪念价值,于是罗彬瀚给好心人揣了回去,只仪式性地拿走了一包红藻。
“罗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好像不该在我面前干这种事吧?绝对是犯法的喔。”
“我给猫和米菲带点纪念。”罗彬瀚边跑边说。这时他体会到了实习生的好处,莫莫罗就不大问这么扫兴的问题。
等他们逃回飞船后一切就好转了很多。没有港口的安保人员前来追击,因为港口上多得是像他们这样逃命的人。港口是有经验的。宇普西隆感慨地告诉他们。港口总是特别有经验的。从门城来到新世界的约律类在面对第一次冲击时可能会做出任何事,因此没有一个商业港口会拒绝雇佣便宜又勤劳的蝇人安保机构。一方面它们足以处理大多数小事,另一方面在发生真正的大事时,尽管它们和其他安保机构一样无能为力,它们索要的医疗费和抚恤金也特别低。
“这难道符合蝇权吗?”罗彬瀚质疑道。
宇普西隆干笑起来:“哎呀,这个嘛,社会管理什么的确实很难呢……尤其是港口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也实在是没办法。派出员本来就不够用,不可能固定在区域驻守。不过,港口发生的意外虽然多,危险性其实没有边境和陷阱带高啦。毕竟是重点发展区域。你看玄虹虽然又烧了很多卫星,还把人家的头打掉了,至少是没有闹出人命嘛!”
罗彬瀚很欣赏他这种永光族特色盲目乐观主义精神。他把婴儿放进维护舱里,拿起那包好心路人赠送的红藻,吹着口哨走进飞船头部的休息室。他发现黑猫正以一种主人般气派的姿态蹲坐在桌上,眼睛盯着鱼缸里的米菲。它的观察似乎叫米菲十分警觉,鱼缸里生出了好些半液态的眼球,一动不动地聚焦在黑猫身上。它们就这么古怪地对峙着,直到罗彬瀚夹着一大包红藻闯进来,大咧咧地坐进椅子里。
“你咋不去吃饭?”他戳戳黑猫的耳朵问。
黑猫厌烦地哼了一声:“那小鬼有麻烦了?”
“他爹家里来人了。”
罗彬瀚偷眼打量黑猫。它好像对这件事毫不在乎。于是罗彬翰拆开那包红藻,从投入仓里一点点喂给米菲。
“你觉得他能赢吗?还是会被带回去?”罗彬瀚试着跟黑猫聊天,“我可想不出他爹那边的人要怎么对付他。”
“他们会开灵场屏蔽器。”黑猫说,“那小子的父亲拿那东西对付过威尔。哼呣,他以为这样威尔就用不了几个法术了。大错特错。不过那小子嘛……”
“会输?”
“这不是简单的比比数字大小。决斗这事儿是关乎于时机和场合的,还有你选择的方法。如果杀了对方就算赢,没人能比威尔做得更好,但……世事比这复杂得多。那小鬼很擅长搞破坏,像他母亲的姐妹,威尔会这么说。可当一个石星的家伙主动站到你面前,你要处理的可是他的一整套计划。”
黑猫甩甩尾巴,说:“这事儿有得瞧呢。”
罗彬瀚已经把红藻喂了一小半给米菲。他注意到粘液中悄悄生成了许多串夹有薄片的透明喇叭状组织。根据经验他判断这是米菲的一种耳朵,显然正是在窃听他和黑猫的谈话。他敲敲鱼缸表示警告,又抓出一大把红藻扔进投入仓。这时他突然发现红藻包里还藏着三四个古怪的白色粘球。他一头雾水地把它们拨弄了几下,感觉像剥壳的龙眼。
“这啥啊?”
黑猫扭头望了一眼,眉毛往上抬高:“合成胚珠。你可以理解成人工种子。”
“种出来是个啥?”
“说不准。”黑猫说,“不过,从我观察到的情况,很少是合法的。如果它是,外头会标注清楚它的种类和来源。”
罗彬瀚对它的观点表示同意。他不清楚三无产品是不是违反星际法,可如果一样东西合法,倒也用不着藏得这么仔细。于是他去找宇普西隆,揭发送给他这包东西的好心人。
“你真是随便到哪儿都会和违法犯罪撞上啊,罗先生。真的没有得罪过什么善于诅咒的法师吗?”
宇普西隆叹着气把这几颗白珠连带红藻拿去检测。这件事成了他们在等待荆璜回来时的主要消遣。罗彬瀚还请宇普西隆用飞船的加工室做了一个金铃铛,然后抓住星期八按在椅子上。他一边给星期八扎头发,一边听宇普西隆讲自己所经历的走私故事。武器、生物和药品都屡见不鲜,但最大量的东西是浓缩糖。既能做食物也能当兴奋剂,恰当比例下的成瘾药与杀人毒药,万能建材和高能爆炸物。而相较于其他等质量的同类产品,走私糖的判刑却很低。这总是黑社会新手入门时的最佳选择。
“红裂当初发明这个技术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样吧……可是,如果现在把糖城给全面禁止的话,不说黑市流通和政治问题,光是受刺激而自杀的人数就很头疼了。虽然不像毛肚子吞吞那样深度地替代管理者职能,糖城在很多地区的经济和稳定性上是很重要的。”
“红裂这人还活着吗?”罗彬瀚随口问,“对这事儿就没话说?”
“啊,这个嘛,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
“嗯,虽然浓缩糖的原始技术是红裂开发的,第一家糖城也是他建立的,后续在联盟的商业化繁荣就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了。最大的糖城不是他名下的,之后几种新糖也不是他开发的。总而言之,作为创始者的他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历史里了。考虑到那时杜兰德人的寿命,现在也许是已经死了吧。当然,也不至于是受到军管阶层迫害的程度,只是逐渐地被世人遗忘了而已。流传下来的最有名的话是‘糖会成为所有生命的共识’,其实真正对公众说的最后一句是‘就停留在这一刻吧’。停留在这一刻,然后就退出了关于糖城的故事呢。所以说是个怪人。”
罗彬瀚埋头给星期八编辫子。他已经弄完了左右两个斜编的法式麻花辫,把它们盘在后脑勺缠好,然后往缝隙里插温室薅来的小花。宇普西隆坐在杯子上,若有所思地轻轻说:“做出改变的人和得到报酬的人,未必是一回事啊……”
“他也不是一分没赚。”罗彬瀚耸耸肩说,“你们干嘛不主动宣传宣传?”
“原因很复杂的啦。本来糖城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而且,罗先生你可能对此还没有意识,宣传对联盟来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安全防卫手段。任何可能带有污染信息的情报都是禁止被传递的,审核过程非常严格。”
“污染?”
“啊……怎么解释呢。和诅咒的概念有一点相近,但是原理是不同的。罗先生老家有那种诅咒书的传说吗?就是书啊、信啊之类的东西,由一个人传递给更多的人,只要看到上面的内容就会遭遇不幸。那个其实就是信息污染案例的传说化。”
罗彬瀚插好最后一朵小花,然后把铃铛挂了上去。这下星期八看起来就像是个金发版的低龄雅莱丽伽。他一松开手,星期八就往外跑,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这下她再也没法趁着罗彬瀚不注意而瞬移了。
“其实……之前对罗先生你说了一些谎话。”宇普西隆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不过也和信息污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