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他个天翻地覆。
“一处乱,处处乱!达素真在撤的话,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压上去,不要管新野,也不要管其它任何东西,就一条!哪里有清兵,就往哪里打!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王五也在赌,赌达素根本不可能在压力巨大情况下还能牢牢控制清军,赌撤退的清军会跟当年的苻坚一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过王五的赌比达素的赌胜算更大。
不仅是清军现在人心慌乱,更因为清军内部不是铁板一块
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如果达素两天前选择“牺牲”一两万绿营替他拖住叛军,他现在大概已经回到邓州。
但他最终选择了拿下新野。
除了想稳定西线,也是因为实在舍不得损失一半兵马。
毕竟,他手头总共也就四万人。
强攻的失败不仅让清军付出了六七千人的伤亡,也让本来还并不畏惧叛军的清军生出怯意。
夜撤,是把双刃剑。
达素显然没有吸取穆里玛、巴布尔、瓦尔喀的教训。
八旗,已经不是当年的八旗。
绿营,也在大江南北风潮涌动的抗清暴风雨中再次动摇。
上一次,是顺治四年到六年。
而这次吴三桂掀起的抗清风暴比上一次李成栋、金声桓、姜瓖等掀起的抗清运动更猛烈,导致绿营的军心士气比任何时候都要低落。
不出意外的,王五赌赢了。
留在大营冒充主力垫后的清军在忠武镇凶猛攻击下很快就岌岌可危,纵是负责断后的满洲副都统萨齐浑竭力全力带领满兵督阵,蓟州副将毛忠义和山永营游击郑大华还是率部溃逃。
就算他们不逃,手下的营兵也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满洲大将军都跑了,他们还拼个什么蛋。
绿营兵的溃逃让萨齐浑指挥的满洲八旗兵失去两翼掩护,潮水般涌进大营的忠武镇很快就将萨齐浑指挥的三个满洲牛录分割。
见大营已经失守,绿营又擅自撤离,知道大势已去的萨齐浑只得带人突围,结果被一支装备有快枪的叛军围住,萨齐浑身中三枪。
一颗铁丸射中其左腿,一颗命中其右腰,一颗则打在其腹部。
大量出血让这位也曾随豫亲王多铎南征过的满洲老人当场昏迷,部下参领安三十六冒险将都统大人背到一处杂草丛生的破屋前。
四面八方都是追杀的叛军,大营也被叛军点燃,熊熊燃烧着。
求生的本能让安三十六再次将昏迷的副都统大人背在身上,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放下副都统大人将他拖到附近一条沟渠中躲藏。
跟着的满洲兵只有寥寥十数人。
人人都是一脸绝望。
“大人,你醒醒,醒醒!”
安三十六不断低声呼唤副都统大人,萨齐浑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脸上的生机正似一点点消失。
无奈将副都统大人再次放下后,安三十六看着那十几个躲在沟渠中面无人色的部下,知道他们可能回不去燕京老家了。
内心深处莫名涌出投降的念头。
他听说吴三桂造反之后对投降的官员都善待,不管汉官还是满官只要肯降都能保全性命,甚至还可以在吴三桂手下继续做官。
所以,投降未必就会死。
他又是满洲参领,降了后说不定还能在吴三桂那里当个大官。
这念头越想越热。
这世上没人想死!
何况死在异乡。
安三十六不想成为孤魂野鬼,那样意味他的魂魄永远无法回到家乡。
然而满洲的骄傲让他又迟迟下不了决心,或者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手下面前说出投降这两个字。
这会,他多么希望副都统大人能够醒来替他做这个决定,那样他安三十六就是奉令投降,不致于对朝廷太过愧疚。
不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旋即就是惨叫声。
从声音判断,似乎是第三参领第七牛录的佐领华色被叛军杀死了。
这让安三十六心头不由猛跳。
华色可是和他打小一起长大的。
耳畔传来的脚步声表明叛军离他们很近,也意味着躲在渠中的安三十六一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正在安三十六不知如何是好时,耳畔传来叛军惊喜的声音:“渠中有鞑子,有鞑子!”
没等安三十六同一众满洲兵惊恐起身,几枝火把就出现在他们头顶。
旋即更多的火把出现。
火把下是一杆杆正对着他们的火铳和长矛。
还有笑声。
满洲兵们能清楚感受上面的叛军士卒现在是什么心情,又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拼了吧,”
一个满洲兵颤抖挥刀准备拼命时,安三十六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言罢,将自己的佩刀丢在地上,又将脑袋上的尖盔解下,之后双腿一弯跪在了被冻的无比坚硬的渠中。
渠中人群沉默了几个呼吸。
也不知哪个满洲兵叹了口气学着参领大人的样子跪了下去,很快,十几个躲在渠中苟延残喘的满洲兵都跪了下去。
耷拉着脑袋,往日的不可一世从他们身上再也看不出来,耳畔传来的叛军耻笑声更让他们无法抬起头颅。
败了,真的败了。
已经失去生命的萨尔浑此时很是安详,没有一点情绪的波澜变动。
蓟州副将毛忠义是第一个跑的,却是不敢追着大队跑,因为他害怕被达素正法,自作聪明往东跑,结果被后续奉令追击清军的北府兵一部兜住。
回首见大营已经火光冲天,毛忠义知道大势已去,急忙带着所部三百多士兵乞降。
算是机灵的,比那个溺死在粪坑的南阳总兵汪国全要聪明的多。
山永营游击郑大华带着残部逃出大营后就往北跑,跑着跑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又有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叛军骑兵打着火把越过他们沿着白河朝北边奔了过去。
眼见后方有无数打着火把的叛军追来,郑大华深知自己就算跑断双腿也逃不出去,加之叛军大呼“汉人不打汉人”以及什么优待俘虏,搞的郑大华内心防线终是崩溃,不等叛军过来就命手下士兵将兵器丢掉,尔后带头跪在地上以一种哭腔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追上来的叛军见状也不为难这些乞降的清兵,只叫他们让到一边莫把路挡住。
就这么郑大华带着手下营兵跪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一队又一队叛军从他们眼前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