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郁无虞摇了摇头,“是我怕你。”
“呦,这话我可不信,怕我什么?”
“怕你不高兴,怕你伤心难过,怕你在我身边待的不如意……可我最怕你离开我。”
少年如今直勾勾注视着面前的姑娘,乌亮的凤眸里满含深情。
元无忧啧声道,
“你今天挺乖啊,跟我共处一室这么久,都没提要献身什么的,为什么突然乖了啊?”
万郁无虞闻言,眼神肉眼可见地黯然瑟缩了下,嗓音也压低了:“你…明知故问。”
她瞬间就明白了,脸上揉出个促狭的笑。
“啧,因为昨晚带你感受了一下,觉得难受,不喜欢啊?”
“嗯。但不是……不喜欢。就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自己……居然还可以这样,感觉都被你掌控了,失去控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无助。”
“下次还敢吗?”
“敢。”
“就不怕我把你的神志不清,弄伤你啊?”
“不怕。只要你在身边,我心里就踏实。”
“……”
见这姑娘又沉默不语了,少年忽然整个人朝她倾身压过来。
他那具宽肩细腰的挺拔身躯,乍一看跟庞然大物一样扑过来,元无忧下意识往后退缩,想躲开,被他伸出双臂一把搂住肩背。
随后,万郁无虞把自己光洁的下巴,挂在她温软又坚实的肩膀上,闷声道:
“难受…我还是想吐。”
“又装上了?党项王?”
“不是……呜。”万郁无虞忽然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扭头就朝床边吐去。
他早上本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都吐出去了,现在吐的都是酸水。
可是胃里还是犯恶心,都漾到嗓子眼了。
元无忧意识到他是真的身体不适,就赶忙穿靴子下地,去桌上给他拿茶水。
扶着床大吐完后的万郁无虞,一抬头,就被姑娘递了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来。
他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后,没着急喝,只抬起湿润的长睫凤眸,弱声道:
“多谢,抱歉,把你屋里弄脏了……能把我扶出去……或是帮我找个痰盂吗?”
“别谢我,东西是你安排的,这屋子也是你的。”顿了顿,站他面前的姑娘借着道,
“我现在就给你找痰盂。”
万郁无虞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少年吐完后,脸色惨白,眼神病恹恹的,和刚才威压强势的党项可汗判若两人。
站在床头的元无忧瞧着心疼,便任劳任怨的扭头,到处给他找痰盂,余光却发现,他哕在地上的呕吐物直冒泡,还有股熟悉的味道。
元无忧细思极恐,愕然回头。
“皂角水泡的棉花籽?这东西你真喝了?你可真敢喝啊!就算不怕绝育不举,还不怕中毒吗?呕吐都算轻的!”
说着,她气得骂骂咧咧就往坐了茶壶的桌子上走去,打算连壶都拎过来,给他催吐。
而她身后,随即传来幽幽的嗓音道:
“你都不愿意要我,绝育不举和被毒死,在我眼里都没有区别。”
端了茶壶回来的元无忧,就站在床头,脸色难看地看着趴在床头的可怜少年。
“你只会用自蚕来威胁我吗?”
“我没有能威胁你的东西,只剩这条命了。我…看到你还舍不得我死,我好高兴。”
“说的我好像多铁石心肠一样,非要我承认想要你,你才甘心是吗?”
可元无忧没等来万郁无虞的反驳,或是欣然接受。
只见少年脸色发青,忽然捂嘴,又低头去呕吐。
元无忧心头一凉,真害怕了。
恐怕他已经中毒了。
意识到万郁无虞就算故意以身入局,也真的喝了那些东西这一刻,元无忧心里对他的怨恨就少了很多。
于是元无忧忙不迭出去找羌兵,让他们去喊会医的,和管药材的过来。
由元无忧吩咐下去,亲力亲为的给万郁无虞灌了催吐的水,又帮他沐浴更衣,喂他喝解毒的汤药,才算完事。
元无忧也没忘记被他吐了一通的床褥和地毯,都让羌人擦洗一通,换上干净的。
忙活这一通,少年可汗终于被折腾的犯困了,但他就赖在她那张床上休息,还非要抓住她的手,才肯闭眼睡觉。
都神志不清了,还呢喃着:“别走”、“别离开我”……
望着他那副高大挺拔的身材,彼时弱小无助地依赖着她,元无忧确实狠不下心来。
于是元无忧咬牙切齿的,忘了眼窗外偏西的太阳,还得给他哄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
元无忧刚把万郁无虞哄睡,外面就来卫兵禀报军事急报,说是有人来攻城了。
于是刚睡下的少年可汗,便打着哈欠坐起来,进来的卫兵瞧见俩人躺在一张床上,顿时臊的满脸通红,还问是不是打扰王上洞房了。
气得女国主瞬间眼神凌厉。
少年可汗也赶忙呵斥,说是自己病了,华胥国主贴身照顾他而已,还勒令不得胡说,有损华胥国主姑娘家的名誉。
元无忧赶忙说回正事,问是谁攻城,才知是周国杀回来了,带头的是河阴王。
她惊讶道:“他们来攻城了?你们之前没谈拢啊?”
万郁无虞眼神阴郁,“他们言而无信,自寻死路。”
“唉,别,你别和我舅舅打架,你受伤了打不过他,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不许去!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元无忧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阴郁,“你又拘禁我?露出狼牙了?”
少年可汗乌亮眸子眨了眨,“没有,我就是吃醋,而且让你为了我出去谈判的话,有损男人的尊严。”
她强忍怒气,平静道:
“别装了。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他冷俊的脸庞上,瞬间绷不住温柔了,那双凤眸肉眼可见地瞬间阴寒,锋芒毕露。
“不许去。要是回来后看不见你,我会发疯的。”
“你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不过……”这位党项可汗万郁无虞,理直气壮地否认完,又拿那双锐利的黑邃凤眸狠戾地盯着她,像野狼盯住了猎物一般。
“你该想清楚,这世上唯一能阻止我的人只有你,你留在这里我还能有所收敛,对他们和气些,倘若你不在,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滚!”元无忧愤然指着门口。
“你给我滚!”
她没说自己走不走,而是放他出去迎敌。
万郁无虞知道自己说到头了,再说下去恐怕她就无法接受,索性见好就收,坐直了身,边整理衣襟边道:
“我其实不想走,我身体虚弱,刚喝了那东西,我怕自己连做男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元无忧气得往床头一仰,便仰躺着,抬眼睥睨他,没好气道,
“别装了,我现在才明白,你这样的人,给高延宗灌药之前会不清楚那是什么吗?你要是真在意能不能举起来,刚才就不会喝,不会拿自己去赌我的选择。”
少年可汗整理好衣襟后,便正襟危坐,凤眸凝着深邃地看向她。
“你真的不在意我吗?”
“我在意的够多了,你已经被我惯的无法无天了。”
“那我走了,去看看你舅舅又想干什么。”
说罢,刚才还窝在元无忧怀里,跟幼犬撒娇一般的党项王,就瞬间切换成了平时那副威压煞气,长腿迈步,出门就喊人取他盔甲。
而后在羌女送上盔甲那一刻,回头看了床上的姑娘一眼,这才表情决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