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惠美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
两个丫头都耷拉个肩膀,低垂的头,然后一直往叶耀东身后躲,试图隐身,减少存在感。 但这能躲得过去吗? “这两个干的?胆大包天了,这么一点点就敢拿剪刀,万一哪里扎到了怎么办?” 叶耀东也跟着附和,“就是啊,万一摔一跤就得戳到自己。我在睡梦中要是动来动去,那得戳我脑袋上了。” 他想想也有些后怕,顿时更来气了,转身揪住叶小溪又狠狠打了几下屁股。 “胆子那么大,还敢拿剪刀,下次先给你身上戳几个窟窿,看你怕不怕……” “怕怕怕……不要打……不敢了……” 叶惠美也抓住裴玉,狠狠的打了一下,然后边骂边扯回家。 “皮痒了,没空看着你就造反,剪刀是能拿的吗?那么危险的东西,不要命了是吧?” 兄妹俩一人拎着一个打。 叶耀东在外头没有趁手的武器,随手在路边拿了一根树枝,拎着打,随便她乱蹦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两个丫头哭天喊地的一直喊着不敢了。 而两人的哭喊声也吵醒了屋里睡得跟猪一样的阿光。 阿光醒来后惊叫出声,然后大喊惠美,并且推开窗看着兄妹俩打人。 “惠美,谁剪我头发了?” 叶惠美大骂,“你跟猪一样,剪你头发你都不知道,我也是服了你了,居然能睡得那么死。” “谁干的?” “还能谁干的?除了这两个,还能有谁进你的屋?这两丫头趁我不注意,合伙一起干的。” “这尼玛的,满床都是头发,这死丫头……” 叶惠美一边打着孩子,一边骂他,“你也是死的,两孩子爬到床上给你剪头发,你都不知道?” “我累坏了,我都累死了,一天一夜都没怎么睡。回来后,大半夜的,这个哭,那个尿,跑到别的屋才睡一个好觉。” 阿光将脑袋伸出窗户外面,也伸手扬了一下头发,小碎发也是哗啦啦的往下掉。 “这两个死丫头,什么都能玩,都敢拿上剪刀了,得好好打一顿。你也别老是只管着双胞胎,这大的也得看一下,跟叶小九混在一起,两个都无法无天了。” “我能腾得出手吗?这两个就够我忙的团团转,还得张罗着全家吃喝。” “多让冬青给你搭把手啊。” “她自己都忙个不停。” 阿光等扬完了自己的头发,抬头一看,原来叶耀东也跟他一样。 “哈哈哈,原来你也被剪了!” “你他妈才被剪了,死猪一样,被剪了都不知道,你要早点发现,我也不至于也被祸害。” “玛德,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一样被剪成狗啃了。” 叶耀东拎着叶小溪骂道:“还敢不敢了?” 叶小溪大哭着喊:“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帮你剪头发了。” “是帮我剪头发的问题吗?是拿剪刀的问题。” “再也不敢拿剪刀了。” “不止剪刀,刀具尖的东西,危险的东西都不能碰,知不知道?” 叶小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道:“知道了。” 叶惠美也在边上冲裴玉喊话,“知道了没有?” 裴玉泪眼汪汪的应和:“知道了。” 叶耀东教训完孩子才把叶小溪拖回家,让她不准乱跑了,就老实呆在家里。 他也去把老太太找回来看孩子。 “东子,你这头发怎么剪成这样,谁剪的,你自己剪的?乱来……” 老太太仰着头,好奇的伸手想去摸一下,偏偏太矮了,伸长了手也够不着。 “不是我,是两个调皮的死丫头,你回去看着她,我去理个头发。” 叶耀东说完先一步回家骑摩托车,阿光听着摩托车的动静连忙跑出来。 “东子……东子……等等我啊……” 摩托车的声响大,叶耀东骑出去了,才被附近玩耍的小孩提醒,停了下来。 转头一看,阿光在后面奔跑。 “叫你等我啊,我不也要去理个头发吗?” 周围的小孩指着两人的头发哈哈大笑。 叶耀东原本想戴个帽子遮挡一下的,但是奈何小头发多,戴上帽子就都是头发了,他只好作罢。 “你一个人被笑就好了,现在害我也被笑。” 阿光爬上摩托车后座,看着周围笑话他们的小孩,“你不也一样要被笑?” “只要我骑得够快,就没人看到我的头发,现在被你叫的停下来,被人看到了。”
叶耀东说完加足马力冲出去,阿光因为惯性向后仰了一下,连忙揪住他的衣服才坐稳了。 “踏马的,你要死啊,开之前也没问我坐稳了没有,差点被你甩下去。” “好人不长命,看你就不是好人。” “尼玛的,你这是夸我,还是咒我?” 叶耀东没有再跟他打嘴仗,专心骑车。 一进到村里,他才发现村子里也都张灯结彩了,头顶上的电线杆都彩旗飘飘,比起过年也不遑多让。 等他们理完头发回来后,他才知道叶小溪又被林秀清抽空给打了一顿。 他进家门时,还看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巴巴的坐在院门口抱着狗,理都不理他,也不让开让他进去。 他一把将她拎起,往边上放了一下,才腾出位置来,让他推着车进去。 等进屋了,老太太说了她又挨了一顿打,他才知道。 他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也没管这个死丫头,先去洗了个头。 等清清爽爽的出来,也忽视她,直接往作坊走。 但是走没几步,他想想,又回过头去,正好看到她委屈的看着他的眼神,跟已经往下扁的嘴巴。 见到他也回过头去看她,她瞬间哇一声大哭起来。 叶耀东好气又好笑,又朝她走过去,边给她擦眼泪边道:“你不是还挺倔强的吗?一句话都不吭,现在哭啥?” “你坏,你坏,回来就打我,呜呜呜……你打完,娘还要打我……呜呜呜,讨厌你……” “谁让你拿剪刀偷偷给我剪头发的?” “还不是你头发乱乱的,不好看,还有胡子。”她边哭边说。 “那我还得夸你一片孝心了?我头发乱,有胡子,等我睡醒了,我自然会去理发店剪头发刮胡子,要你个小丫头片子瞎操心。” “讨厌你!” “那我走了,不管你了?” 她不吭声,伸着两只脚不停的踢,发脾气。 叶耀东拿着手帕给她把眼泪擦干了,才将她抱起来。 “好了,别哭了,带你去买东西吃。” “不要!” “大白兔奶糖……” “不要!” “棒棒糖?” “不要!” “汽水饮料?” “不要!” “西瓜泡泡糖?唐僧肉?” 她犹豫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还要吹泡泡的泡泡胶。” 叶耀东学着她说话的口气,扁着嘴重复了一遍,脸却被她给掐了。 “不准学!” “行行行,带你去小卖部,想买啥买啥。” 叶小溪继续扁着嘴,但是已经不掉眼泪了,傲娇的不吭声,眼睛只看着前方。 等看到小卖部,自己就先挣扎的下地,然后迈着小短腿,快步往店铺跑。 叶耀东给她把口袋塞满了,她才笑了,眼睛鼻子都还红红的就已经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往家里跑,也不用人抱了。 而他却被路上的村民们缠着打招呼说话,只能落在后头,喊着让她慢一点。 等他摆脱村里的村民追上时,她已经跑没影了,回到家才看到她坐在门槛上安慰裴玉,把买来的东西跟裴玉分享。 两个小丫头又高高兴兴的开始吹泡泡胶,又招来周围小孩子的眼馋围聚。 他看了一眼就转头往作坊走。 码头上此时都还有人用板车推着麻袋送往他的作坊,大家看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大概都睡到自然醒了。 林秀清站在一旁看着,冬青跟另外一个小姑娘正忙活着记斤两,工人在来回的搬运过称,称完又搬运回仓库。 见他来了之后,林秀清立马朝他走过去。 “理完头了?” 叶耀东摸了摸板寸头,感觉还有点凉飕飕的。 “嗯,理完头顺便让他给我刮了一个胡子。” “还好你女儿只想着给你剪头发,没有拿菜刀要给你刮胡子。” “胆大包天,敢拿菜刀,手都给她砍掉。” “没事给我找事干,都还要洗被子。” “你放洗衣机不就好了。” “那枕头被单上都是头发,放洗衣机怎么洗?洗来洗去不还在被子上?本来洗衣机就洗不干净衣服,我天天都得洗完再洗一遍,也就冬天里头穿的衣服扔里头洗洗,他们一个个跟猴一样的,穿个一天,外衣都脏的不能见人。” 林秀清太久没见他了,两夫妻也很久没当面聊天了,她开始不断的发牢骚,絮絮叨叨的讲着几个孩子有多皮,有多脏。p>
叶耀东也默默的听着,看着工人来去的搬运。 这些麻袋上面都做了记号,谁家的麻袋就会标了谁家的姓氏,顺便有的还会加一个自己的排序。 所以当时搬上船的时候,不用分开堆放也不会弄混了,卸货的时候,大家自己分辨一下自己的麻袋就可以。 “你要不要去镇上厂里看一下?” “要啊,这不是听你发牢骚吗?听完了我再去。” 林秀清笑着拍打了他一下,“我也就是念叨几句他们调皮,你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我看着,等过完称,把价格算好,我就给他们结账。”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看着,我去镇上看看。” “去吧,小心一点。” 叶耀东看着作坊一切井井有条,被她打理的很好,也很放心。 稍微站了一会儿,看了一圈,他就又回去推摩托车了。 镇上的那个工厂离得最近,也方便,当然得第一时间去看,等明天他再去市里查一下账,收一下款,然后再见一下干爹,最好把人接回来瞧热闹。 今天初七,他去厂里逛了一圈就知道了县里初五就开始唱大戏,整个镇都张灯结彩,连请帖都不知道发出去多少。 并且他们镇上的湾湾同胞也都收到请帖了,海峡两岸是一家,天下妈祖一家亲。 连洪文乐都收到了县里发的请帖,还询问他收到了没有,他都一脸懵逼。 直接借口说凌晨才回来,一早刚醒就过来了,还没跟老婆正经说话,也没问。 等一回到家里,他就立即问林秀清。 林秀清赶忙说有,给他去抽屉里翻他的请帖。 “你怎么可能没有?谁没有,你肯定必有啊,咱们都捐了2000块,也是大户。” “没捐这2000块咱们肯定也有啊,你今年可是被评为先进青年,还是党校成员,怎么都会有你的那一份。” “收到好久了,月初就收到了,我一直放在抽屉,没到时间,也忘记跟你说了。” “你昨夜才回来,今早上给你女儿闹那一出,我也给忘记跟你讲了,村里挺多人都收到请帖的,好像是有捐款的就有。” “前几个月大家捐款挺积极的,有钱的都多捐了不少,没钱的也意思了一下,乡亲们只要有船的,少数都是几十块。” 叶耀东刚看了一下帖子,心也落地了,还好有他的份,不然他丢脸不是丢大了吗? 镇上的那个鱼罐头厂还是打着他先进青年的名义,再结合洪文乐的华侨的名义,一起向政府要的扶持,要的优待政策,连土地都是白送的。 一般华侨是肥羊,扯上他,好歹还有一个本地的分摊,不至于被当肥羊宰,他也是有保护伞。 有就行,这个听说分内场跟外场,有帖子还有分一套衣服进内场跪拜。 “嗯,有就行,我也是听阿乐说起,然后一脸懵逼。你先收着,我给干爹打个电话,他是本地出身的干部,应该也收到帖子。” “那你打吧,我先收起来。” 叶耀东又出去堂屋打电话,这自家有电话就是方便。 他给陈局长说了一下自己凌晨刚回来,打算明天去市里,到时候再去看他。 顺便问他有没有收到妈祖千年祭的请帖,有的话明天顺便一起接他回来。 他讲了好几分钟电话才挂上。 林秀清问道:“怎么说?明天要接回来吗?” “要,他也收到请帖了,原本还想着我不在家,他等明天再坐车回来,没想到我也回来了。” “那直接让他住我们家呗,反正我们家有空的屋子,后天也是从我们这敲锣打鼓的请妈祖去县里。” “嗯,也可以,到时候问一下他的意思。镇上的房子没人打扫,也住不了人,住我们这也方便。到时候去县里的话,我直接开摩托车带着他跟在后面就好了。” “那就明天当面问了再说。” “早上鱼干收了多少?账都结了吗?” “结了,还真不少,有三十几吨,你明天还得再搬上船,一船拉到市里,不然拖拉机一车装不下。” “这尼玛的,卸了又要装。” “没办法,你要过秤算钱给人家,肯定要卸下来才能称,本来货也不是都在一条船上。” “明天早点,凌晨3点就叫人装货吧,装好了就走。” “那你现在就去提前跟工人们打好招呼。” “嗯。” 即使回来,那些工人也是算工资的,该干的活当然得叫他们干。 林秀清又道:“那我先去把楼上的屋子收拾一间出来,铺好被子。” “嗯。” 叶耀东一回来就脚不停歇,等跟工人说好后,又被村干部们叫去说话。
聊的是海带苗被海啸打掉的事,虽然知道当前最要紧的是赶紧继续再补苗下去,时间还来得及,也已经在干了。 但是村干部们看到他回来,当然也得把他叫过去说几句话。 叶耀东只觉得应该早几天回来的,早几天回来把里外的事情处理了,就能悠闲一点,不至于忙得团团转,又感觉啥事也没干,一天就过去了。 他爹倒是闲的很,一整天不是在村子里,就是在作坊周围溜达,双手背在后面,跟跟旧社会的地主似的。 也就吃完晚饭,悄咪咪的往他身旁凑,看着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东子,我2000块钱先放你那。” “干嘛?” “没地方藏,今天外套都差点被你娘去洗了,我说是刚穿的,她才没有洗。” “你不是说要拿去镇上银行存吗?” “我想是这么想,但是老裴的钱没去取出来,这不是不放心吗?我想着干脆放你那,你等过年再结一笔给我,我到时候过年看他有取出来,我再去存。” 叶耀东无语极了,“至于这么防贼似的防着我娘吗?” “我不防着她一点,你的钱不就都得进她的兜里,到时候大家一起分了。” 有道理。 他们村的妇女是真能顶半边天,男的出海赚钱危险,挣的钱当然拿回家给老婆收着。 而且女的在家也没少赚,一样也是劳力,所以一般都是女的当家,打死打活的人家也多是女的当家。 除非是外面娶过来的,那肯定不能把钱放在女人手里,免得直接卷款逃跑。 “拿来吧”,叶耀东手摊开,“我先给你收着,年底算一笔吧。” “我等天黑了再拿给你。” “我勒个去的,不管你了,你明天自己拿去银行存,怕什么?就那2千块钱,不会没了。” 叶耀东直接走了,也是服了他爹了,这不放心,那不放心,活该他手里拿不了钱,就不该有钱,反正不愁吃喝就好了。 忙了一整天,到晚上他也没闲着,还得去作坊看着,哪有空替他爹帮那2000块钱。 “哎……不是说好了吗?你这人……”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他,“什么说好了?偷偷摸摸地,做贼似的,天天东子东子的……” “有你什么事?哪都有你,什么都要说,什么都要管,一把年纪了,瞎操什么心?” 叶父正生气,有她什么事?什么都要参一脚。 他对老娘的讨厌程度,现在仅次于叶母! 两人轮流排序。 等回到自己家里,大概叶母能晋升第一讨厌。 “话也不让人说了?我说我的,我又没吃你的饭,还好没吃你的饭。” 叶父瞪了她一眼,直接走了。 老太太戳着拐杖,骂了两句棺材子。 叶小溪听了一出,又跑回屋问正在写作业叶成湖,“哥哥,棺材子是什么?” “到老了,躺在棺材里也是我儿子。” 见叶小溪听不懂的样子,他直接简略的说:“就是骂人的,不孝子的意思。爷爷死了躺在棺材里也是阿太的儿子,也得给她骂……” 叶小溪打了一个冷颤,“阿爷好可怜啊……” “是的,还天天要挑粪,然后还要被骂。” “那哥哥你也是棺材子。” “你怎么骂人!” “不是我啊,娘也是天天这么骂你的啊,那你长大了是不是也要跟我爷一样挑粪?” “你个死丫头。” 叶成湖急眼了,骂他棺材子,他都没有摔掉手里的笔。 “那没有,爹都喊我小宝贝。”叶小溪歪着脑袋,洋洋得意。 “呕……不要脸。” 叶成洋笑嘻嘻的补刀,“可是你早上才被爹打了一顿,你已经不是宝贝,是死丫头,臭丫头了。” “那也比你们挑粪的好,哼,我去找阿爷,跟他说,以后让你们挑。” “尼玛的叶小九……” “都拉给你,都拉给你……” 叶小溪边跑边撅着屁股摇晃两下,然后又往外跑了。 叶成湖在后面气的脸都黑了, 叶成洋哈哈大笑。 “笑个屁,她都说你长大后挑粪。” “她说你,没说我。” “她也有说你……” “没有,我没听到,你听到了,所以你挑。” 叶成湖气得鼻子直喷气,狠狠的瞪他。 叶成洋赶紧低头写作业,才不管他,等写完了,他就可以出去玩了。
叶成湖气也生了,作业又没做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都跑光了。 叶小溪蹦蹦跳跳的跑去找叶耀东,征求得问,是不是他的小宝贝。 把周围的老阿姨们给逗笑了。 “你是小宝贝,那你娘是不是就是大宝贝了?” “对啊,爹天天在被窝里喊我小宝贝,喊我娘大宝贝!” 叶耀东想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