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坂东副帅?!阁下实在是过于谦虚了吧?”蒋洲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可不认为以一隅之地起家,能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夺得扶桑半国之地的藤原清定是个泛泛之辈。
在蒋洲看来,端坐在自己面前,且年岁不足三十的藤原清定,其经历与明太祖朱元璋平定天下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那时,朱元璋在离开红巾军郭子兴部后,就从本部人马之中挑选了以徐达、汤和、费聚、唐胜宗、郭英等二十四人作为自己的初创团队(淮西二十四将)。
而后,朱元璋就用计招降了定远张家堡的三千余守军,而后就以这些兵力夜袭击溃并收编了七万余元军。使得朱元璋的势力一举超越了整个濠州的红巾军。
之后,朱元璋又率军先后夺取了滁州、集庆(建康、应天、南京)作为自己的大本营,进而不断向长江以南发展势力。
而这藤原清定与朱元璋相似,以同族、越后七郡武家作为起家资本,逐步发展到带甲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甚至还将不少猛将谋士收入自己的帐下听命,已然成为整个扶桑境内实力最强的诸侯。
要知道,朱元璋以淮西二十四将为自己的初创团队,在夺取滁州,并江淮地区发展出数万人的基本盘时,才只有二十六岁。
但蒋洲并不知晓,清定在接任上条上杉家家督之时所面临的困境和危急是什么样的。
朱元璋在夺取滁州之时,元朝宰相脱脱正调集吐蕃、漠北、西域、高丽、汉人之兵云集大都,以号称百万的大军前去讨伐高邮的张士诚,这才让濠州、滁州等地的红巾军各部幸免于难。
反观清定这边,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好不容易才击退了府中长尾军的侵攻,并成功熬到长尾为景病逝,才让周边局势得以改观。
毕竟争夺天下就是一场淘汰赛,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获得胜利,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即便三好长庆有着副王之名,雄踞扶桑的近畿诸国,以及控制着朝廷、足利将军家,其实力根本无法与上杉清定同日而语,与大明藩属国朝鲜、琉球等国更是没有任何交流。这也是蒋洲舍近求远,不改道前往京都的原因之一。
“贵使难道不信余?”上杉清定微微一笑后,还示意一旁侍候的五味高重、穴泽善右卫门等近臣端来虎皮、豹皮、狐皮、熊皮、水濑皮、青鼠皮、犀牛角、玛瑙、人参、海狗肾、新濑户烧、和扇、装饰华丽的太刀等不少奇珍异宝,放在蒋洲的面前。
“若非山口都督源义长、羽林中郎将藤原义镇等人将有关阁下之事告知本使,恐怕本使真要被阁下所骗过了。”蒋洲看着清定那沉稳严毅,目含精光,不怒自威的样子,顿时想起了自己的上司胡宗宪。
当蒋洲细细端详藤原清定的面相后,又发觉其面呈玉色,姿容清秀漂亮,非常像古籍记载中的‘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余只是徒有使相之名,且治下之地远离扶桑中枢,若是贵使有意面见天子、相国,以及威权尽失的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总百揆,那么余倒是愿意派兵沿途护送贵使前往。”清定可不认为面前这位大明来的使者能够做主重新恢复勘合贸易,毕竟此人在大明官场之中位卑言轻,就算其上司胡宗宪亲至也不一定能够做得了主。
“本使此次出使事发突然,且准备不足,并未携带国书。即便面见扶桑国主,也很难获得重视。就如先前王直养子王滶(毛烈、毛海峰)所言那样,如今的扶桑正处于乱世,类似于春秋战国一般,小国林立。只是,阁下作为扶桑境内无人出其右者的强藩,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据闻阁下麾下带甲控弦之士更是不下于二十万,威名已传至扶桑的西国、九州等地,与本使一同前来的山口都督之使者更是准备将扶桑国王之金印献给阁下。由此可见,阁下之人望、实力皆已远超扶桑名义上的国主了。”蒋洲倒是对清定没有立即发兵将三好家击败,进而挟扶桑国主以令诸侯之事感到不解。
这要是换做曹操、尓朱荣这样的枭雄,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贵使有所不知,虽说余如今是权高位重,且雄踞一方,但并无发兵上洛之名分。加上北陆道、东海道诸州的战事仍未平息,余可不能冒着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发兵上洛。”清定直接将实情说出,眼下北陆道、东海道两道诸国的形势发展确实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且他也没有余力去兵分多路发兵。
“以阁下士马之盛,兵甲之强,物力之盛,锋锐坚利似可横扫整个扶桑,若是再早些向大明称臣纳贡,将来必然能获得大明的册封和支持,成为名副其实的扶桑国主。”蒋洲话锋一转后试探着说道。
“难道
贵使以为余是南朝的征西大将军兼吏部尚书(式部卿唐名)的怀良亲王了?”清定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当时的南朝方势弱,且在长期的战事中损兵折将。怀良亲王为了能够有继续与北朝方抗衡的资本,这才派遣使者出使大明,以挽回南朝方的颓势。”
“御屋形殿所言极是,当家如今尚未面临与南朝方相似的形势,只要当家调集大军对北陆道、东海道两道进行经略,那么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与当家为敌之人攻灭。”这时,一旁端坐着的宇佐美定满开口表示认同。
“本使并非此意,只是阁下治下之地比勾结王直的扶桑诸侯要辽阔的多,且实力雄厚。王直虽在扶桑九州肥前的平户一带僭越称王,但仅能号令九州部分沿海之地的诸侯。若是阁下能够将其击败,并逐出扶桑之地,那么大明皇帝陛下必然会对阁下大加赏赐,就算是册封为新任扶桑国王也是极有可能的。”蒋洲微微摇头后说道。
“贵使且慢,此事事关重大。虽说余已从朝廷、大将军处获得了与朝鲜进行牙符贸易之许可,但直接向大明称臣纳贡恐怕有些不合礼制吧?况且,大明与朝鲜不同,距离余治下之地较远,以及沿途海域倭寇横行。即便大内家、京兆细川家等诸侯在鼎盛时期,所派出的勘合船也依旧会遭到倭寇的袭击。”清定听完蒋洲的话后就摇了摇头。他虽然不愿与大明为敌,也想着再度恢复与大明之间的勘合贸易,尽可能的将汉人衣冠的持续时间延长下去,但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
“那本使容阁下好好考虑。”蒋洲见清定无法当即做出表态后,只能选择等待其回复。
“恩,与三兵卫,这段时间就由你来负责招待贵使的一切饮食起居,不得有误!”清定见蒋洲没有急着让自己做出表态后,就打算先将他好好款待一番,而后让其作为上杉家与大明联系的重要桥梁。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