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柏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浑浊是常态,清流成异端

  五月二十四日,京都车站外。

  宫路洋辅将警署的车停在停车场。

  他守在车站出口,等待东京警视厅的警部。

  人还没有出现。

  宫路洋辅从口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口中,用廉价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呼,”烟从口中吐出。

  身为老烟枪,宫路洋辅从不会将烟吸入肺部,而是在口中吐出。

  抽烟是他思考的一种习惯。

  他正在想昨晚发生在鸭川公园的凶杀案,一下子死四人。

  但京都警署似乎没有想要启动调查的意思。

  起码在宫路洋辅的眼中,署长他们对查案的兴趣一点都不高,只是推断一个结论,然后将结论写成档案,连象征性的查访都没有,直接将案子放档案室,显然透着一丝诡异。

  在宫路洋辅看来,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上面有人施压。

  要么还是上面施压,只有遇到那种惹不起的案子,警署才会选择对案子视而不见。

  宫路洋辅再次吐出一口烟,心中的郁闷没有随着烟雾散去。

  他忘记干这一行多少年了。

  只记得,初入警署时,自己雄心万丈,抱着想要战胜邪恶的心态加入警署。

  现在,儿时的梦想早已经消失。

  之所以还在坚持,他感觉不是基于梦想,单纯是习惯了,习惯这样想要拼命破案的生活,所以不愿意做出改变。

  哪怕生活过得不如意。

  难怪被人们叫做大笨蛋啊。

  宫路洋辅心里有些无奈,知道警署的同事们私底下是如何说自己笨。

  比别人都要努力、拼命,却和那些混日子的人,甚至还没有那些混日子的人薪水高。

  他真蠢啊。

  “宫路前辈,你快看,好漂亮的女人!”

  年轻的后辈用手肘捅了捅他腰子,语气非常兴奋。

  宫路洋辅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他出门在外,牢记妻子交代的话,不会随便看路边美女。

  对嫁给自己的妻子,宫路洋辅抛开听话外,也没有其他念头。

  毕竟,他干这么多年都是一个小小的巡查,实在是委屈昔日身为校花的妻子。

  他无法给予妻子物质上的享受,至少要在精神方面让妻子感到满足。

  专情绝对排在首要位置。

  “喂,宫路前辈,她好像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

  后辈的声音愈发显得兴奋。

  “安原,不要忘记,你是一名警察。”

  宫路洋辅训斥了一句。

  身为警察,怎么能发出这种失礼的声音?

  安原没有搭理前辈的话,只是呆呆看着正在逼近的美人,心有点慌。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以往在杂志上、电影里面看过的那些女人,和眼前的女人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皮肤白到和宝玉一样无暇,让眉毛、头发显得格外乌黑。

  身材高挑。

  她穿着蓝白色条纹的大号T恤,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

  膝盖破着两个洞,却没有露出里面的肌肤,而是用一条条白线遮掩那两个破洞。

  如瀑布一般的秀发齐肩。

  她走向这里。

  安原忽然变得非常心虚、自卑,甚至不敢正眼去看,手心紧张到冒汗,脑中在一瞬间闪过妄想。

  这位该不会看上自己吧?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兴奋,又知道不太现实。

  美人尚未靠近,那种淡淡的幽香已经充斥在空气之中,腐蚀弥漫在空气的二手烟味。

  宫路洋辅在这个时候才收回心神,下意识望向女人的腰间。

  以他常年的经验,立刻发现对方腰间的一点鼓。

  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宫路洋辅能发现,那应该是枪的轮廓。

  “你就是森本警部吗?”

  “没错,我叫森本千代,宫路先生不愧是老前辈,眼力就是好。”

  森本千代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她特意穿了大号的T恤掩盖,常人想要辨认她腰间佩戴的枪,那可不容易。

  “职业习惯罢了。”

  宫路洋辅回了一句,介绍道:“这位是安原广义,我的搭档。”

  “您,伱,好。”

  安原广义站直身体,说话显得有点结巴,脸颊明显涌现类似小女孩般的红晕。

  森本千代笑了一下道:“嗯,宫路先生,我们还是谈一下案情。”

  单看安原广义的表现,就知道这位是那种没什么本事的小年轻,没必要过多交流。

  她想要破案的话,自然找宫路洋辅这种经验老道的巡查探讨案情。

  “嗯。”

  宫路洋辅点头,有些意外这位警部的做事风格,非常干净利落,让他心生好感。

  这样的人,担任警部才让人服气,不愧是警视厅的精英,就是比地方的警部要强上一个档次。

  他开始介绍自己了解的情况。

  旁边的安原广义有些羞愧,虽然他很想表现自己,但完全没有那个能力。

  对案情,他丝毫都没有关注的意思,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应该多向前辈了解一下。

  ……

  “案件大概就是这样。”

  宫路洋辅上车,发动车子道:“你需要到现场去勘察吗?”

  森本千代坐在副驾驶座上,摇头道:“不用,宫路先生的汇报非常详细。

  我相信你的经验不会让现场遗漏情报。

  你说,我们该如何找到目击者?”

  森本千代将安全带系上。

  宫路洋辅想了想道:“我们现在收集到指纹、尿液,但想要找到目击者的话,只有靠问一问鸭川公园周围的居民,看他们有没有见到不认识的女性独自走在街道。”

  “周围没有监控吗?”

  “鸭川公园周边都没有监控。”

  “好,那就只有采取这种笨办法了。”

  森本千代轻轻叹一口气,没有监控就是不方便。

  要是有监控的话,就可以随时调取监控,查看目击者以及现场的画面。

  指纹的话,警署只记录那些有犯罪记录的犯人指纹。

  没有犯罪记录,哪怕现场留下指纹,想要找到人,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明明步入二十一世纪,还需要采取一家家上门走访,询问目击者,这种查案方法让她觉得很落后。

  “你说先去哪里?”

  “我对京都不太了解,由宫路先生决定,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好。”

  宫路洋辅点头,他就喜欢这种懂得认清自我的聪明人,最怕那种一知半解,就自以为自己非常厉害的家伙。

  ……

  在日本,走访调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他们上门询问,居民就会老老实实回答各种问题。

  在这个人人鄙视税金大盗的年代,国内曾做过一次工作调查,发现最不被百姓认可的职业就是警察。

  其次,在法律方面,居民有权力不回答他们的提问。

  只要没有列为嫌疑人,警署就无法要求对方配合自己工作。

  而想要将一个人列入嫌疑人,必须掌握确凿的证据。

  像他们这种单纯上门走访的询问方式,说不知道的居民已经是态度好。

  有些大妈甚至抄起扫把大喊,滚,你们这群税金大盗!

  这样的排斥,也在一定程度上让警署的人更容易选择摆烂。

  毕竟辛辛苦苦调查案子,一方面要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破案,一方面要忍受那些不配合的人刁难、辱骂。

  拿那么点微薄的薪水,想要让人任劳任怨,属实有点难为人,大部分警员索性摆烂。

  反正破案率和升职两个字不挂钩,案子破不破无所谓。

  宫路洋辅早已经习惯那些人的态度。

  他走出居民楼外,看了看天色,已经到正午。

  宫路洋辅抹了一下头上的汗道:“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只有这样了。”

  森本千代点头,走访调查比想象中要累,并不是美女警部在这方面就有特权。

  不如说,太漂亮的话,容易让那些男人选择迅速结束话题。

  因为自卑,他们不愿意和森本千代这样的美人接触。

  女性又会嫉妒她。

  “宫路先生,对这种不配合的情况,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和一家定食屋的老板是同学,他在附近颇有名气,吃饭的时候,看他有没有情报给我们。”

  宫路洋辅的话让森本千代有些无语道:“既然有熟人的话,为什么不早点问啊?”

  宫路洋辅如实回答道:“他也需要时间问人,在他收集情报的时候,我们也继续收集情报,双管齐下才有效率。”

  森本千代忽然知道为什么宫路洋辅这么一位有能力的人,到现在都还是一名巡查,连巡查部长都没有混上。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这份不懂变通的心。

  若按照森本千代的想法,有熟人,她肯定优先等熟人消息,而不会选择四处走访。

  现在的天气这么热,在外面不停走,汗水止不住啊。

  森本千代伸手擦了一下额头。

  安原广义见状,连忙送上一瓶冰饮料道:“森本警部,喝点橙汁。”

  “多谢,但我不渴。”

  森本千代笑了一下,婉言拒绝这瓶饮料。

  倒不是瞧不上自动贩卖机的饮料,只是瞧不上安原广义。

  她虽然喜欢捉弄人,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想要捉弄,只会捉弄感兴趣的人。

  比如说那位不露脸的可爱博主,以及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