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九色鹿
国贸大酒店前有两人。
身高相差无几，一位偏瘦，蹲在地上，头顶发量略显稀疏，一位方脸，抱着膀子杵在一旁。
偏瘦的男子叫蔡猛，仰起头，看向方脸男，语气兴奋：“老徐，你说陆总这次约我们，是不是又有新的项目。”
方脸男叫徐建，墨境天合的创始人，此时目光正牢牢盯着路口的方向，不太确定的摇头。
“应该没那么快吧，《烈日灼心》才刚杀青，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蔡猛撑着膝盖站起：“干完这票又得休息好一段时间，老魏千辛万苦谈来的单子，还被国外的公司给截了胡，什么时候国内的导演能看看咱们自己人，那些东西我们也能做啊。”
徐建沉默，他最开始帮企业做广告，后来带着5个人，于2007年成立墨境天合。
蔡猛就是最初的五名员工之一。
6年过去，从电视剧，到电影，发展至今，团队规模已达40，人数不算多，但在国内已属中上游水平。
他挺感谢陆远，自从被宁昊介绍给对方后，每年都能接到一两单活，维持温饱。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这些特效相对来讲比较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
抠个图，换个背景之类，价格不高，一部戏八十万都属于高价。
这自然不是陆远的问题，国内剧组对特效的投入普遍很低，与国外成鲜明对比。
1997年拍摄《泰坦尼克号》的时候，digitaldomain公司就敢花费将近2亿美元来做特效。
将虚拟的海洋、成千上万的甲板附属物、数字演员与一艘45英尺长的固定模型轮船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
这在国内是不可能出现的。
虽然如今很多电影或者电视剧开始玩特效，且在宣传时以特效花了多少钱为营销点。
可实际由导演报给媒体的特效投入，真正落到特效公司手里的能有多少？
那都是说给投资方和观众听的，最后出来的还是五毛钱特效。
这行没钱途！
为了给员工发工资，为了生存下去，墨境天合当真是什么垃圾活都接。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避免被国外和国内的同行截胡。
他想起这些就无奈：“唉，谁叫人家有海外背景，资方就信他们的3d技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什么狗屁3d大片。”蔡猛愤慨：“这些年除了卡梅隆还有谁真正的拍出来，且让观众叫好的作品，没有，全是骗子，也就不懂行的公司傻乎乎相信。”
徐建抿了抿嘴唇，深表赞同。
这两年3d电影的概念，在国内大行其道。
但本质上，都是国外特效公司为了来中国炒概念，圈钱。
09年《阿凡达》以超乎想象的3d特效，惊艳了全球影迷的眼眸。
一时间特效公司如雨后春笋般，一茬接一茬的涌现。
就在大家以为3d电影要风靡世界，特效从业者大赚特赚之际，资本很快意识到一个现实，卡梅隆，全世界只有一个。
3d电影在北美市场日渐遇冷，市场饱和，多家国际特效公司相继垮台。
那些特效公司为了活下去，于是转移阵地，将目光放到大洋彼岸，也就是中国。
他们联合起来，有预谋、有规划地炒作3d特效概念。
互联网上充斥着中国未来3d市场的美好蓝图，鸡汤满满，如中国即将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特效技术未来有望超越美国，占据世界第一的宝座。
实际就是为了忽悠中国资本接盘，比如小马奔腾这个大冤种。
09-13年，如他们所愿，中国特效迎来短暂且虚假的繁荣，以《龙门飞甲》为代表的一系列3d电影相继出现。
在这个过程中，国外顶尖特效公司杀入中国市场，占据高位。
国内的特效公司技术不行，那就互相卷，比价格，比效率，你要50万，我只要30万，你一个月搞定，我们只要两周完活。
最终的结果就是，价格是打去了，核心技术毫无进步。
以至于中国本土电影特效公司，目前依旧位于产业链低端，并不赚钱。
天工异彩为什么四家合并，因为那四家快活不下去了，要抱团取暖。
大环境如此，徐建的很多朋友都选择转行，现在还在行业里继续坚持的，要么是赌徒，要么就是真正希望中国特效崛起的人。
他是后者！
“来了！”
蔡猛用胳膊拱了拱徐建，并整理起衣领子，将凉飕飕的头顶捋了捋。
不用他提醒，徐建早就注意到陆远的车牌号。
他脸上堆满笑容，弓着腰，小跑过去，等车子停稳，特殷勤地拉开后排车门。
“陆总！”
陆远和司机交代两句，看着两人，笑道：“老徐，怎么在外面等着，这么客气干什么，走，去里面聊！”
“好嘞！”
一行人进了包厢，陆远先是询问《烈日灼心》特效片段制作进度。
“目前正在做辛小丰和伊谷春的高楼追逐戏片段，还有个把月就能完工。”徐建如实回答。
蔡猛则开启吹捧模式：“陆总，该说不说，您被注射的那段戏，简直神乎其神！”
陆远笑了笑，问：“这部戏之后，接了哪个剧组的外包？”
“嗐，本来谈好的，结果单子让一个国外的团队截胡了，准备接几个广告单，维持生计。”徐建喝了口闷酒。
陆远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新的电影项目，和万达，中影，光线联合出品，投资大概5个亿左右！”
“咳咳咳。”徐建许是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陆总！”蔡猛立刻起身：“我替公司所有员工敬您一个，您随意。”
说完将啤酒一饮而尽。
“蔡总，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远只好陪他走一个，接着说：“这部电影总投资5个亿，我们打算用2个亿请国内外的团队来做特效，2亿资金会实打实的花在特效上，不弄虚作假。”
包厢内安静了一瞬，徐建和蔡猛通通陷入呆滞。
夺少？花两亿做特效，假的吧？
由周润法、甄梓丹、郭富成主演的《西游记之大闹天宫》，定档明年一月底。
出品方接受媒体采访时对外宣称，投资成本4 .2亿，仅特效就花了2个亿。
特效制作公司，来自电影《斯巴达300勇士》的特效总监，及其手下一个由70人组成的好莱坞精英团队。
如此大手笔，网友期待满满。
但作为业内人，根据对方放出的特效花絮片段，很容易判断出，《西游记之大闹天宫》中的特效压根不值2个亿。现在陆远居然要花2个亿来做特效。
他们同陆远合作过多部戏，深知对方不是夸夸其谈之辈，在影视制作上，说到做到，舍得花钱，从不含糊。
“陆总！”
蔡猛激动的再次起身，将桌子撞得砰响，也顾不上腰间那股酸疼。
“我再敬您一杯，这次替国内所有做特效的同行们敬您，2个亿，对整个行业来讲，是一场及时雨，我干了，您随意。”
陆远哑然：“蔡总，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往下讲了。”
“嘿。”蔡猛讪笑的坐下，连连称是，瞟了眼徐建，却发现这货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不理解，在他想来，陆远单独约他们，意味着这部戏的特效会交给墨境天合来做。
2个亿的大单，即便只吃上一块，那也能让公司吃撑。
相比蔡猛，徐建在兴奋之余，还有些困惑，他问：“陆总，是什么项目，特效主攻哪个方向？”
“根据刘慈欣作家的小说《流浪地球》改编，是硬科幻题材，我们计划拍一部电视剧，一部动漫，最后才是电影，用3-4年来打造这个ip。”
徐建的心情渐渐平复，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相比于蔡猛，他考虑的更多。
硬科幻！
这三个字，意味着国内的几家头部特效公司都可以是合作对象，因为大家全部没有做科幻的经验，所以选谁都行。
那么，陆远为什么会选墨境天合？
因为他们合作过几次？
别开玩笑了，徐建觉得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自己。
设身处地，换做他来选。
他可能会选择公司规模更大的天工异彩，毕竟对方由四家特效公司合并，无论是员工人数，或是工作效率，都远高于墨境天合。
为什么，他在心里连问自己三次，为什么陆远今天会邀请他。
徐建从不觉得除了亲生父母外，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偏爱。
陆远必定是有要求的，对方想要什么，我能给对方什么？
一念至此，他抬起头，恰好对上陆远似笑非笑的眼神，恍然大悟！
他权衡片刻，咬了咬牙，道：“陆总，这个单子墨境天合自然想接下，咱们合作过多次，双方也熟悉，在沟通上会方便很多，但是公司目前只有40来名员工，我们产能实在有限。”
听到他这么说，蔡猛都急疯了，向徐建频频使眼色，恨不得一拳将他干翻，并同陆远解释，对方昏了头，莫当真。
这可是2个亿啊，即便只负责一部分，如果墨境天合能拿下，能买多少设备，招多少员工，技术和行业竞争力嘎嘎提升，想都不敢想。
徐建，你他妈
徐建继续道：“公司现有规模太小了，所以陆总能不能投资一笔，我好挖一些业务能力突出的技术大咖加盟？”
“其实中国不缺电影特效人才，据我所知，在工业光魔这样的国际一流电影特效公司里，每年都在中国招收特效人员。去年获得奥斯卡最佳视效奖的《雨果》，有相当数量的镜头是完全由中国人的团队在中国完成的。”
“陆总，特效这个圈子不大，都是熟人，只要工资到位，我能把国内甚至国外的大手子，都挖来！”
蔡猛吃惊地望着他。
的，真是个小天才，怪不得你是公司一把手。
陆远放下筷子，显然徐建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会轻松许多。
他伸出两根手指：“徐总，我给你两千万，公司股份我拿80%，剩下的20%由你自行分配，员工技术入股，或者其他，我不干涉，包括公司后续的运营，仍然由你全权负责。”
“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员工规模扩到至少300人，在《流浪地球》电影版开拍时，墨境天合能顶上去！”
“好！”徐建思索片刻，答应下来，2000万比他的心理预期还要高一些。
“陆总，我敬您一杯，保证完成任务！”
“不，我敬你一杯，《流浪地球》将不会仅仅在国内上映，四年后，中国特效能不能一鸣惊人，就看你们的了！”
敲定了入股墨镜境天合的事情，陆远返回小区。
大老远看见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法拉利停在楼下，刘施施和陆景各带着一个屁孩下车。
陆远凑近问：“你俩干嘛去了？”
“小景听说庄园定了下来，特别好奇，我带她去里面转转。”刘施施回应，似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圆滚滚的果子。
“呐，给你吃。”
“这什么呀？”陆远瞥了眼。
“李子，上次没注意到，原来庄园里还有几颗李子树，快尝尝，可甜了。”
“舅舅，sua唔.”瑶瑶捂着琪琪的嘴巴，也催促：“可甜啦，舅舅快吃！”
陆远更怀疑了，只是架不住刘施施的眼神，吃了一颗，轻微的眯了下眼睛，笑道：“不错欸，真的很甜，看来搬过去以后不缺李子吃了。”
刘施施瞪大眼睛，庄园里是有李子树不假，但被移栽过来是当作观赏果树，吃不得，涩得很。
“舅舅骗人！”瑶瑶站出来：“可酸了，舅妈骗我吃了两颗。”
“我吃了三颗！”琪琪还有些小骄傲。
陆远认真的说：“舅妈骗你，舅舅不会骗你，红叶李么，我早就看出来了，挺甜的，舅舅小时候经常吃，要选圆溜溜的那种，不行问你们姨。”
陆景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对的，一定是我们刚才选错了。”
“是么？”瑶瑶迟疑，从口袋里掏了一大把通红的李子，她打算让爸爸妈妈尝尝，还带一些明天去学校。
可惜她没瞅见，当她低头掏李子时，陆远的表情开始扭曲。
“这颗不错，甜。”陆远强忍酸意，随手一指。
瑶瑶半信半疑，拿起一颗，打算炫嘴里，再次看向笑眯眯的舅舅，大抵是被坑怕了，灵机一动。
“琪琪，给你吃，这个不酸。”
“好！”琪琪乖乖地张嘴，满怀期待地吧唧两口，立刻戴上痛苦面具，似乎整个身体都在用力：“嘶，好酸，好酸，姐姐，你不会选，让舅舅选。”
瑶瑶见此，嫌弃的瞥了眼舅舅。
陆远再也不装了，将李子吐掉，哈哈大笑。
一行人上楼，陆景问：“哥，田晓鹏推荐的那两百来号动画、建模、渲染等方面的人才，pps全部接收了，为他们成立了两家工作室。”
“哦，叫什么名字？”
“一家叫九色鹿，一家叫金毛狮。”
陆远脚下一顿：“不是，这名字哪个人才取得，他们不是技术人员么，还玩这套？”
“谁知道呢，估计都是闷骚型吧，我还听说他们是内部搞的投票，而且这两个名字来自同一人。”
“谁？”
“杨雨！”
“行，我记下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