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苍生怜我,我怜苍生!
曾经有数十万人信仰的“无生极乐、永世无忧”,其实是这么空洞、单调的一个地方。
所有的养分,都被无生神主给吞食了。
甚至是连一个能够稍微告慰亡魂的幻象都未保留。
而在这空洞的天穹之下,张临川悬空而立,静静感受着那种力量极速流失的感觉一一并不会影响他的本驱力量,但影响的是他的无生世界,影响的更是他的长远未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奋斗,终究化为泡影,一个一个的破灭。
现世真神沧落为毛神。
数十万信徒的无生教一夜倾塌。
七魄六命,苦心积虑的经营一一碎灭…
这其中任何一个,都是足以倾覆人生的打击。
而他一一承受。
此外什么寿减命衰,什么众叛亲离,什么千夫所指、人憎鬼厌,相较而言都是稀松平常。
人生究竟所为何事?
一世努力为谁辛苦?
一手握着霜白色不周风的他,怅望远方。即使心志坚定如他,也不由得叹了一声:“现世如此广阔,东南西北皆无尽处,难道容不下一个张临?"
所有教内高层都断离,数十万信徒都散尽,全部的亡魂都已消解。
在此刻这空茫茫的无生世界里,自然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一
“天能容你,地能容你,我不能容!"
美望拔身而起,剑撞高穹!
他星然不能准确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枚陈旧刀币上的血珠,可是他亲手抹上去。阮监正对张临川命途的阻隔,正是他鏖战至此,所等待的变数之一。
张临川的稍一停滞,即是他所看到的胜负之由,生死之门!
剑仙人统合自我,剑演万法,每一点强化都会在杀力中有所体现。神通不周风的开花,把他往更强的道路上推进了重要的一步。
这是第一个被剑仙人统合的开花神通!
这一刻五府同耀,剑仙人绽开,遍身浴火,一剑撑天而起,撑的正是毛老四这无生世界。此时此刻,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剑—一此世浑恍惚,应以人字两分,顶天立地,而后划分清浊!
正如人类的文明起于火,人字剑的这一刻,也被三味真火所点亮。随着知见的丰富,三味真火只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容易洞穿张临川的防御。而自临淄至此,太多的努力,都是为这"了其三昧”。此刻赤焰高炽,长相思高举,辉煌一似漫漫长夜里点燃的第一根火炬,照亮了这个惨恶世界,分解了无生世界的阻隔,
为生死之争开路!
剑仙人状态下简简单单的统合,为这个世界翻开了新篇。
而张临川只是冷漠地低下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这一剑,看着也如烈焰一般在燃烧的姜望,淡漠地道:“我行我道,道也简单。天不容我,打破这天。地不容我,打破这地。你不容我杀了这你!”
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霜风!
整个人身外,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细看来,那岂是火光?每一缕火光之中,都是无数幽暗的电光在跳跃。它们影影绰绰,它们邪恶喧器,
它们也生机勃勃。
神霄幽雷禁法!
仍是幽雷禁法的框架,但是加入了现世真神的神道理解。强化了杀力,丰富了未来,拓展了边界。
远远看过去,空茫的天穹背景之下,身缠黑焰与身缠赤焰的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高宣的半边是幽暗的,幽雷电型千万里。
地面的半边是灿烂的,赤焰朵朵烧浊世。
在这个苍茫的无生世界里,这是从未有过的碰撞,这场血淋淋的厮杀,是开天牌地的一幕。
黑与红,一触即分。
赤色的在坠落,赤海在退潮!
毛老四那幽暗的只是稍一顿止,便不可挽回地再倾落,压着那文明的火光往下坠。
即便五命皆死,六替皆失,九劫已败其五。
至少在这无生世界里,张临川还是无限接近于现世真神的存在。他承认姜望对战机的把握妙到毫巅,但是在实力的碾压之下,战机把握得越准确,死得就越快。
姜望一路下坠,一路吐血!
而张临川一路直追。
在无尽幽雷赤焰中,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始终与他对视。
早在枫林城,这双眼睛里就从未有过软弱,一直不卑不亢,坚定自我。这种坚定,让张临川恍惚觉得他嘴角的血迹,都有一种不朽的坚持。
张临川并不觉得可敬,当然也不会觉得可笑。
他只是有些遗憾,他这一路走来,自认每一步都走得尽量完美了,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极限但没能提早扼杀差望,或许是一个瑕疵。
他不是一个苛求完美的人,偶有疏失,弥补即可。
现在就是弥补的时候。
他握住了他的拳头,往后一收,幽雷暗芒在他的拳峰上游走。隐约间引起了天地的共颜。
生死当头!
然后他看到,姜望眸中那不朽的赤金之色,这一刻耀遍了周身,映得其人如金身佛陀。在仿佛永无休止的坠落中,他又挑出了雪亮的一剑。
道途一剑!
天下皆敌的时刻,非独张临川一人拥有,姜望也曾经历过。
但即使是被镜世台公开通缉、被天下人唾弃的时候,也始终有人相信他,始终有人支持他,始终有人为他的清白奔走。
当然也一直有人在为张临川奔走一一或是想着怎么跑远点别被他连累,或是想着怎么追到他杀了他。
姜望有过最晦暗的时候,也有过最辉煌的时候。
晦暗时天下皆以为通魔,辉煌时天下皆知绝世天骄、一言而灭无生教。
在这晦暗和辉煌之中,在这低谷和巅峰之间,始终不变的,是那个“我”。
于是有了这一式真我道剑——
非我誉我皆非我!
这是他自“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后的第二式真我道剑,乃是在逐杀张临川的万里遥途中感得。
此剑分为两式,压则举世谤之,抬则举世誉之。
在无休止的坠落中,姜望抬以此剑!
如雪的剑锋竟然斩出五光十色。
那是无数赞美,无穷吹捧,无尽现世奢靡的浮光。
光怪陆离飘飘然。
在此剑之上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质量,丢失了“自我”。无数幽暗雷光,变成了一个个虚幻泡影,失去了本质杀伤。
就连张临川本人,也被这剑意侵袭,身躯明灭不定,由一个真实恐怖的强者,向一个虚幻不定的泡影转变。
这一剑对神道的杀伤性太强。
神道在很多时候都是虚幻的凝聚,是信仰之力汇聚成神,是妄想结真。
而这一式道剑,是以虚妄夸张虚妄,以梦境妆点屋景。
因为太过浮夸,太过伪饰,而抹掉了神道那一点“真”的可能。
赤潮的坠落已经顿止。
五光十色的剑锋上抬。
姜望的道剑如此强大。
但在一个个破碎的幽雷光影里,张临川淡漠的眼眸中,清晰映照出长相思的轮廓。
剥离了光怪陆离,窥见了剑的本真。
而后拳砸剑尖!
曾有信徒数十万,个个奉我为神。
举世誉之又如何,可曾移我道心?
你姜望的举世誉之,我张临川也早有感受!
铛!
拳剑竟作金铁鸣。
此声真如警钟响!
咔咔咔咔。
清晰的骨裂声中,姜望持剑的右手寸寸断裂,垂落了下去。他的左手一探,握住了脱手的剑。整个人却是再一次坠落,血酒长空。
而张临川屹立高穹,看了一眼自己被剑锋切入过半的拳头,以及拳面上不断滴落的、不能够完全退制的鲜血一一太锋利的剑意在其中肆虐,即便是他,也需要时间来仔细清理。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坠落的姜望,恰是这一式道剑让他有些情绪难言,并不是因为这一剑的强大,而是它所体现的万世不移的求道之心。
毛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望和他是一样的人。都从一个小地方走出来,
都坚持自我,万世不移,每一步都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唯独是他的选择总是“于我最好”,而姜望在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别人拼命。他绝情灭性,从不会相信任何人。同样注视过深渊的姜望,
却还保有信任的勇气,还留存爱人之心。
命运由此分岔。
他的确取得了个体上的更强大,在黑暗的世界里强壮了羽翼,却也真个感受到了对面这人大势加身的辉煌。
他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时也不会否定姜望的选择。他一直相信一点一一没有谁对谁错,死的那个,就是错的。
“我之前在越国遇到了一个相似者,一度让我感怀。但我想,你才是我的同路人。”
张临川如此说道:“我想我们大概是一类人。我们都很努力,我们都不放弃,我们都很坚定,甚至可以称得上固执姜师弟,我承认你若是能够活下去,的确拥有与我巅峰相见、角逐最强的资格。”
妄言“最强”!
现世何其广阔,强者无以计量,便是衍道真君也并不罕见,绝巅之上更是还有伟大存在。
而区区一个最高成就为真神的毛神,竟然在这里妄言“最强”!
可是当这个人是张临川,你很难觉得他是在他开玩笑。
你甚至会觉得未必不可能。
轰!
张临川已然开始极速坠落,他从高向地面冲锋,他向姜望冲刺,向姜望出拳:“我承认你有非同一般的心性与器量啊姜师弟,所以至少在这第四劫让我打死你!"
杀人从来只是顺手的事情,从来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方式。而张临川吉皇四真正尊重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杀死这个人,作为目标本身,
而不附加任何其它的价值。
无穷无尽的波纹,以此拳为核心,向四面八方扩张。
他的拳头轰开了一个平面,轰下了一片天,他像是把整个无生世界的天空砸了下来,要带给姜望无处回避的毁灭。
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回应了他。
美望还在吐血,姜望还以残存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剑在准备反击,所以不会是姜望。
这个声音是这么平和但疏离的轻问。
"你是个什么东西呢他需要你的承认?"
极速坠落中的张临川,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细一打量,竟像是一根鱼线?
一根没有鱼钩的鱼线,竟然钓住了他。
钓住他直往高穹拔!
张临川感受到了一种沛然难御的力量,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改变的规则,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
他在自己的无生世界里,遇到了难以抵御的力量?遇到了贯彻他人意志的规则?
他以最大的冷静重新审视环境,没有抵抗,便任这鱼线将他上拉一一他被钓到了云上!
什么时候聚拢的这云层?
遥遥渺渺似千万里。
张临川还没有找出答案,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一张他再熟恶不过的脸。
这是他自己的眼睛,他自己的鼻子,他自己的五官,是他自己的脸是他的原身!
王长吉!
“真是缘来不可挡!”张临川定定地看着他,审视着这具自己无比熟悉、但又很陌生的躯体:“你来送还我的身体吗?"
相对于张临川的惊疑,王长吉却是毫无波澜,只道了声:“找到你了。"
两个人同是枫林城出身,同为那座小城里所谓的三大姓子弟,但从来没有过交集。他们两个人唯一一句对话,是当初张临川谋夺白骨圣躯时,王长吉所留下的那句—一“等我来找你。"
而今天他说,“找到你了。"
张临川后颈寒毛炸起!
一只鱼钩不知何时已经钩住了他的后脑,而后猛地往上提,整个颅门都像要被掀开!
太过剧烈而突然的痛苦,激发了张临川的本能反应。恐怖的幽雷之光遍身燃起,煌煌有灭世之威。但只是扑腾了一下,便骤然熄灭!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早在庄国境内的那座山洞里,王长吉就已经了解过他的幽雷禁法。
他张开了嘴,发现嘴里也有一个鱼钩!
而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七窍四肢,遍身挂满了鱼钩!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拔身而起,与自己无生世界的联系正在被切断。
数不清的鱼线在他头顶上方交织,如蜘蛛结网,是一团乱麻。他好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在造物者玄妙的手法操纵下,一步步走向未知而可怖的结局。
他从中感受到了“道”的力量!
老玄四破口。因而他很狠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眼皮被那鱼钩挂破,星现一个丑陋的瞳仁里的惨白色,便自这破口中流溢出来。如琼浆、似玉液,像是月光洗了满身。他终于从那遍身布满鱼钩、遍身缠绕鱼线的恐怖里脱身出来又回到了无生世界。
天空还是惨惨的白色,脚下还是不知何时凝聚的云层,不远处还是站着那个手提钓竿的王长吉。
"很好,不枉我们同行一场。"张临川轻轻抚掌,赞叹不已:“很不错的力量表现,拓展了我对世界的认知。"
便看到王长吉轻轻一提钓竿一一他这时候才发现,王长吉身前的钓竿不只一副。
刚才钓的是他本人,那另一副?
他感受到差望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青衫之上,血迹斑斑,右臂无力垂落身侧,左手握着他的佩剑长相思。
整个人的气势已经远不如最初宣赫,但却更显得锐利、凶险。
张临川微微侧身,整个人在无根神通的影响下,介于有无之间.他既不能背对王长吉,也不敢背对姜望。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望隔着张临川问王长吉。
“来了很有一阵。”王长吉隔着张临川回答道,目光疏离地看了看四周:”一直在研究这里。”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彼此并不需要其它的交流。
“研究出了什么没有?”张临川笑着插话道。
此时他站在中间的位置,姜望在他的左方,王长吉在他的右方。
听到他的问题,王长吉平静地移转目光,看向了他。
张临川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然被定住了!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能看得到王长吉,看得到他无比熟悉的那张脸。
而左侧暴起一点极锐利、极纯粹的杀意。
无生世界白惨惨的天穹,映照出了四座形态各异的璀璨星楼,那是姜望之道途在此世的映照!
而星楼与星楼之间,星路折转相连,勾成了七星之路。北斗就此折转,斗柄指向北方!
在屡次的生死搏杀之后,在三昧真火一次次的烧灼之后,姜望强大的道途力量开始侵入无生世界!
张临川此刻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也根本看不到七星映世。但是感觉得到星光流照,感受得到天地霜冷似入冬。
第一次真正有了“死之将至也”的危机感。
第一百二十七草苍生等我,我特苍生!
滋滋滋,滋滋滋。
他的身周冒出白色的气,如蒸汽一般沸腾。但并不灼热,反而塞凉。
此为无生之气,是他对无生教信仰之力的异化运用,触之杀魂,信者无生,不信者无生永苦!
因为早就预留了与信徒切割的手段,在无生教崩塌之后,过往累聚的信仰力量也未损失多少,此时被他再不音啬的挥发出来,与王长吉的目光、与王长吉那不可见的鱼线厮杀,纠缠!
他的右手则反抽肋骨为刀,头颈不移,而身自转。
以刀迎剑。
以无生之刀,迎真我之剑!
狭长的白骨刀锋与雪亮的青锋长剑对撞、有一声激越神魂的铿锵。
hC四-刀气和剑气疯狂对撞,神念和神念争夺生死。
他们的道途也在无生世界的根本层面碰撞!
噗!
而他听到入肉的声音,如此突地响在耳中。太荒谬了,太不可思议。一柄疯狂的、残暴的、杀机凛例的剑,贯入了他的后腰!
“啊!"
这一刻他发出痛楚的低吼。
无生之气如白龙绕身,他瞬间斩开了姜望、挣脱了王长吉的目光,发现了身后的那个人一一个双眼血红的,状极疯狂的年轻人,因为太过用力,整个身体都绷紧,每一块肌肉都绷紧,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青筋暴起如蚯蚓般丑陋。握着那柄堪称残暴的剑,还在拼命地往前捅!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说话的力气也要用在这一剑里。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只死死地看着他。
好似一生一世只有这一次出剑的机会一样,恨不得把身心魂灵所有的一切,都填进这一剑中。
王长吉之前提的那一下钓竿,提进无生世界的是这个人!
他之前问王长吉研究出了什么?
这突元而至、贯入后腰的一剑,就是答案!
而张临川绝不肯接受这个回答!
四方世界,响起了邪异的诵念声一
“我自来苦海中,即以皮囊浮沉。凡六败七命者,皆有恙众生。为三哀八苦者,是无辜世人。苍生怜我,我怜苍生”
一声、两声、百声、千声数十万声诵念,数十万声祷告!
在张临川的头顶,有一本惨白色封皮的道书,轻轻地翻开了。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向观众展开轮廓。其上每一个文字,每一点痕迹,都是他的人生,他的道途。
他和他身周的空间、疯狂破坏他身体机能的那一剑,以及将那一剑送入他后腰的人,同一时间变得似虚似幻,真假混杂。
这一刻,他已陷入“无生永明、非想非在”之境。
这是无生道经里,长时间只存在于设想中的境界,因为维持它的每一刻,都需要燃烧海量的信仰。
凭借此境,短暂地避开王长吉和姜望的追击,而给自己一定的时间处理伤势,处理这个双眼血红的找死之人。
刷!
他手中狭长的白骨刀,只是随意一撩,一颗头颅就已经飞天而起!此人剑术有些可取,实力却太弱,若不是王长吉和姜望在干扰、根本不可能刺中他。哪怕是偷袭也不可能,
他也不存在什么叙旧的心思,就像当年随手一记雷法诛杀其父一般,
能一信二十七章老生特报,我特程作杀死这个隐约叫什么鹤的人,也不需要有什么想法。
嘭嘭!
心脏一痛!
不对!
在长刀划落的同时。
张临川心中骤然生出警觉来一一不该杀他!
他反手一抓,抓住其人残魂,想要塞回其人体内。
但已经晚了。
方鹤翎被斩开的头颅在狂笑,在完成了所有的“使命”之后,他终于可毛玄四以狂笑:“枫林之废物,有份于张临川之死!!!
那眸中的血色仍在,光芒却黯淡了。
他已经死去了。
可张临川苍白的白骨圣躯,却开始泅出血色!
那血色蔓延在他的四肢,在他的面目,甚至于在他的无生道经!
何为残剑术?
是至凶至恶之剑。
所谓“天残地缺人绝”。
所谓“离一分魂,割两分骨,斩三分肉,切四分血。以身为炉,以命为火。”
号称“生而洞天缺,动则游地裂!”
是飞剑时代的禁忌之术!
即使是站在超凡绝巅的燕春回,提及此术,也要称一声“凶剑”
以方鹤翎的才具,催动此剑太过勉强。
甚至可以说,即便付出所有,他也不够支付这禁忌之剑的代价。而在王长吉的帮助下,他用了源出恨心神通的“系命噬心”之秘法,将残剑术同自己的性命联系在一起。杀之如杀剑。
也就是说—一他使用完整残剑术的代价,要让杀死他的张临川来一起承受!
张临川现在所承受的,是完整残剑术的反噬!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生出愤怒的情绪,在革蜚那里受伤,在姜望那里受挫,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但他愤怒于自己竟被一个无能之辈所伤!
右手直接握紧,力量晕染而出,已将方鹤邻的残魂,关入无生囚笼,使其承受永世之苦。
然而即使在那透明的囚笼之中,方鹤翎的残魂,痛得都在崩解的边缘了却还是在笑!在癫狂大笑!
轰隆隆隆隆!
天弯流动着浩瀚如海的雷电。
那是雷池神通?
怎么会有如此浩瀚的雷池!
直如沧海覆人间,而无穷水滴皆电芒!
不周风打开了天缺,三昧真火烧透了规则,雷池替代了天罚这个无生世界被一点一点地侵入了!
张临川血白交杂的圣躯渐而凝实,那“无生永明、非想非在”之境,已经在内外交困之下,被打破了。
哗啦啦!
纸张飞速翻页的声响,竟然震耳欲聋。
第一直二十七幕都生停售,我特可生天地之间有一道美丽的弧线,一柄雪亮的长剑因此贯破长空.那本无生道经被击碎成漫天的白色飞屑。
他的道被斩断了!
呼呼呼。
霜冷的不周风,冻杀了时空涟漪。
于是神魂也无处逃脱。
而他的脖颈被扼住,被王长吉紧紧地扼住。
死之将至矣!
张临川心中再次生起这样的觉悟。
原来第四劫,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么?
“那么,身体还给你。”张临川最后仍然维持了体面,平静地这样说道:“姜师弟,王兄,两位旧友,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会找到你的。”王长吉只是这样说。
手上一用力,已经捏断了这具白骨圣躯的脖颈。
被白骨尊神觊舰、被张临川侵夺、亲手杀死了王长祥的这具身体他当然不会再要。
而姜望也极默契地按下一掌,将此身焚于赤焰,用三昧真火将这具所谓的神躯,烧得干干净净,也焚尽了张临川留在此身的所有暗手。
天上开始落黑雪。
空茫茫的无生世界,开始崩溃。
最后姜望和王长吉静默地相对悬立,在他们之间,悬着一个惨白骨柱构成的囚笼。囚笼中的方鹤翎,痛得浑身抽搐,却看着张临川消失的位置在笑。
尽管他已经先一步被张临川杀得干净。
魂入无生牢,永世受苦,不死不去。
“给你一个痛快吧。”王长吉淡声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这最后的时刻,方鹤翎强忍着万蚁噬心、寸刀刷肉的痛楚,却是转头看向姜望:“我想问”
他抽搐着,强行把话说完整:“你们以前在我还没有成为人魔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姜望没有想到他最后在意的是这个,没有怎么犹豫,诚实地说道:“其实我们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讨厌过你。至少对我自己来说是这样。
唯一有一次,是鹏举死了,你却很得意的时候。
即使在魂灵的状态,方鹤翎的眼睛亦是血色的,他就那么猩红地看着姜望:“那为什么我每次要跟着你们,你们都不肯带我?”
姜望略想了想:“只是觉得你年龄还小,不该跟我们一起打打杀杀、以毛四及逛青楼。”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拿着一壶酒,要跟你们干杯,结果方鹏举把我扔了出去。”
姜望认真地想了想,但还是这么说:“没印象了。”
方鹤邻一时证住。
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想象,原来从来没有成为别人的波澜。有些事情,并无深意,是他多想。
这时候他竟然好像感受不到无生牢带给他的痛苦了。
感受变得很模糊。
耳边却清晰地响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对话—一
“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杜老二,你要是敢灌鹤翎的酒,我今天非把你胡子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凑什么热闹?杀人是好玩的事情吗?滚回去!
脑海里转过好多好多的画面。
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原来人在临死之前,真的会回忆一生吗?
方鹏举孤零零的尸体。
黄阿湛被斩下的头颅。
李叔隔着阵法的怒骂。
以及最后父亲被雷光电得焦黑的尸身。
“我真的该死啊。”
他这样喃喃说道,看向王长吉,那眼神已是在等待一个痛快。
毛四王长吉于是抬起了手。
他又嗫需地、像当初那个躲在方鹏举背后的小男孩一样,怯怯又忐忑地问道:“等我死后,见到我爹,见到李叔,我可以说自己不是个废物了吗?”
王长吉总是会实话实说的。
实话是,你已经死了。现在的残魂也马上烟消云散。你死后见不到你爹,见不到你李叔,你死后什么都见不到,什么都没有。源池那里是一片空。
但这一次,王长吉竟然没有那么说。
他只是道:“我想是可以的。
方鹤翎闭上了眼睛,流泪满面:“王大哥,送我回家。”
而后连同无生囚笼一起,被王长吉覆掌碾化。
无风无雾,白烟袅袅。
姜望没有说话,王长吉也没有。
在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这个崩溃中的无生世界,打开了一扇烟光流转的门户,他们并排往里走。
没有真正来过幽冥,很难理解什么是幽冥世界。
所谓“感之无觉,五识如沦,悲之无泪,恨之无心,谓之幽冥”(载于《朝苍梧》)
幽冥是一个没有知觉的世界,所以进入幽冥世界的第一件事情,是要适配幽冥规则,为自己重新建立"知觉”。
当然,对于神临修士来说,灵识完全可以完成这个过程。
幽冥也是去往源池的途径,是死亡荒野中最大的一个营地。所以它并不算是一个纯粹的亡者世界,仍然有生命之火,文明之光。
陆琰向往幽冥世界已经有太多年。
却从来没有到访过。
一开始是实力不足,后来是不敢靠近。
直到这一次,张临川传了他“纸衣替魂法”。
他对张临川并无怨恨,当然也不存在什么忠诚,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虽然他的付出已经很多很多,而他的“需”,一直到现在才取到。
他已经仔细地审视过很多遍,确认这门秘法并没有问题。才敢披上“纸衣”,潜入幽冥。
幽冥不是那么好进的,他没有张临川从容进出的自如,选择的入口,是现世罕见的薄弱地段一一为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他的渴求固然不值一提,他的爱恋固然轻如鸿毛,他的努力固然微不足道。但他所做的一切是有结局的他仍是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熬成了神临,熬到了幽冥世界里来。
亡妻的魂魄在哪里,他不知道。
为寻妻所搜集的三百七十一种秘法,他正一个个地尝试。
他必须足够小心,因为幽冥是一个太危险的地方。白骨邪神绝不会放过他,幽冥神祇也非止白骨一位。哪个都不是善茬。
在试到第三百二十三种秘法的时候,他的眼球忽然动了一下,秘法发生了微弱的感应!
陆琰欣喜若狂,但紧接着在下一刻,这颗眼球就直接炸了,炸出了眼眶外!
这一刻天旋地转,五识滑乱。
“不!”
毛四他痛呼。
这一刻他明白一一
“纸衣替魂法”的确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在过往漫长的相处中,他的身体早就被张临川种下了手段。供奉了一段时间的无生经,他的灵魂也早被无生神主所污染。张临川果然为自己留下了最后一条退路,而不幸的是,他就是那条退路!
狂暴的力量波动中,痛苦的嘶声之下。
陆琰仅剩的那颗眼睛骤然翻白,那是他在动用天生冥眼的力量抵抗,但是在下一刻又翻黑。
“找找”陆琰最后挣扎着这样喊道,食指颤抖地指着一个方位。
“好,我答应你。”他又这样说道。
下一刻这具身体就已经恢复了平静,一探手,将那颗炸出眼眶外的眼球抓住,慢吞吞地按回了眼眶内。
“这具身体…”
已经消耗了最后一次替命的张临川,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很有些不舒服。太笨的身体,太粗糙的修业,这具肉身开发得太差了。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他也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最后一次替命,他珍视非常,原本是要留给一个足够影响现世格局的关键人物,又或寻回自己的本躯。他自然准备了其它撤入幽冥的办法。
但在之前的战斗里,王长吉封锁了他的无生世界,姜望斩断了他的道、斩碎了他的无生经。
他留在白骨圣躯里的层层暗手,也被三昧真火烧得干干净净。
对于那一具绝巅之上所创造的圣躯,王长吉和姜望竟然没有丝毫凯解!
毛四无欲则刚,无漏可行。
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委屈追随自己创教许久的护教法王,借此躯而替,且替在幽冥。以此斩断现世所有因果,一切从头再来。
他永远不会屈服于天意,永远不会畏惧失败。
他永远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因为他本就是一无所有走到现在。
脑海里转过幽冥世界的种种情报,张临川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选定了一个方向,转动着冥眼往前走。
这方向,和陆琰最后意识消逝前所指的方向,完全相反。
是的,他答应过陆琰然后呢?
他还答应过几十万信徒,要创造永世幸福的无生世界呢。只要能够有助于完成目标,什么话他都能应,什么誓他都敢发。
别人的故事他从来不关心。无论那个人是叫月兔、姜望、陆琰,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故事他也不会对人讲。
并不需要。
弱者的同情、认可、崇拜,又或鄙夷、厌恶、仇视…实在是太没有意义的东西。
除开吸收神道信仰的时候,他绝不会在意这些。
他的脚步并不沉重,他从来不会让已经过去的事情束缚自己。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再大的失败,痛苦也应该是短暂的,因为痛苦的持续,
等于延长了失败。他只会向前看,向高处走。
毛老四未来仍然有无限的可能。在幽冥世界里,也可以开始他的新生。
或许应该以白骨的权柄为基础.…
但脚步又顿住。
因为在他的面前,正好出现了一扇流动幽光的门户。
而两个不久前才聚会过的老朋友,从中走了出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想过再见,未想过来得这么快。
在这一刻,张临川的脑海中流光万转,他瞬间打开了陆琰记忆中被封锁的一幕—一那是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
扑通,陆琰将一个人偶扔进了溪水里。
泛起涟漪。
恰在小溪的对面,有一个持竿的垂钓者,那么平静而疏离地看了过来:“我说,你吓跑了我的鱼。
画面一卷即碎了。
这段记忆,连陆琰自己也不记得。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张临川所捕捉。
原来在那个时候,王长吉就已经追上了陆琰,从而在陆琰身上也留了手段。
也就是说,王长吉其实可以更早解决他张临川,无论是借用景国、魏国、须弥山哪一方真人的力量,只要给足了信息,他当时就是必死的结果。可是王长吉所求的,是他张临川死得彻底!
所以要在他掀开全部底牌、做完所有努力之后,再出场!
原来姜望一直以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疲于奔命,都是笃定地在等待明暗双线的交汇,他和王长吉的默契,比想象中更早,也更深原来!
这才是他的第一劫,这涉及生死的劫难,最早仍然要追溯到燕云山道心坚定如张临川,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
原来他对抗天意的九劫法,其实第一劫都还没能渡完!
那么戏弄诸方真人、挑衅各国强者的勇气,算是什么?
那么动则灰国、搅起天下风云的手段,算是什么?
那么六劫同渡、敢与天下为敌、敢争天意的雄心,又算什么?
一切是一场空!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今时今日方知,为何那么多英雄豪杰,盖世强者,都免不得作此痴儿叹!
不!
张临川蓦然抬眼。
纵然青史英雄亦成灰,纵然王侯将相尽白骨,我不服!
此生只走那最强之路,只求那最强之名。
纵览青史,无人似我!
以尚未适应的陆琰之躯,无论对上王长吉和姜望中的哪一位,都没有获胜的可能。
张临川一直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所以他完全能够看得清现实,看得到前后皆无路。
但他仍然张开双臂,长发乱舞,浑身鼓荡着无生白气,以拥抱的姿态,同时向两个人冲锋一毛兰四“今于我无生世界,得享无生之福!无生之寿!无生之禄!”
在这一刻,他高高跃起,越上长空。
意识跨越了时空的阻碍,跃升到了未知之地。
他以至高无生玄法,燃烧道途,点亮神性,强渡命运长河,要看一眼自己尚有可能的未来!
但他只看到,一张繁复绚烂的星图,铺满了他的视野。
上下左右前后,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看到的皆是繁复星图。
卦道真君阮泗,早已经阻住了他的未来。
他已经毁灭了过去,失去了现在,也被截断了未来。
这一刻他目眦欲裂。
而后一对冥眼真个裂开,炸出可怖的浆体,涂了狰狞的老脸。犹有雷光跃于眼眶之中,像两座小小的雷池。
他所有的野望和坚定,都于此刻被囚禁在身体里,双腿无法抬动。
不!
张临川蓦然抬眼。
纵然青史英雄亦成灰,纵然王侯将相尽白骨,我不服!
此生只走那最强之路,只求那最强之名。
纵览青史,无人似我!
以尚未适应的陆琰之躯,无论对上王长吉和姜望中的哪一位,都没有获胜的可能。
张临川一直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所以他完全能够看得清现实,看得到前后皆无路。
但他仍然张开双臂,长发乱舞,浑身鼓荡着无生白气,以拥抱的姿态,同时向两个人冲锋一毛兰四“今于我无生世界,得享无生之福!无生之寿!无生之禄!”
在这一刻,他高高跃起,越上长空。
意识跨越了时空的阻碍,跃升到了未知之地。
他以至高无生玄法,燃烧道途,点亮神性,强渡命运长河,要看一眼自己尚有可能的未来!
但他只看到,一张繁复绚烂的星图,铺满了他的视野。
上下左右前后,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看到的皆是繁复星图。
卦道真君阮泗,早已经阻住了他的未来。
他已经毁灭了过去,失去了现在,也被截断了未来。
这一刻他目眦欲裂。
而后一对冥眼真个裂开,炸出可怖的浆体,涂了狰狞的老脸。犹有雷光跃于眼眶之中,像两座小小的雷池。
他所有的野望和坚定,都于此刻被囚禁在身体里,双腿无法拾动。
“不可越雷池一步!”
而霜风吹过幽冥世界,姜望简简单单地进步,抬剑,横抹一一老态毕现的头颅已高飞!
两分的尸体又尽皆燃起赤焰,三味真火只是一燎,原地空空,连灰也不剩下一粒。因为太了解,所以烧得太干净!
本该无知无觉的幽冥世界,因为鲜艳的三昧真火,而有了一点声色。
幽暗中有伟大的意志巡过。
但此地空空,那两个不礼貌的现世访客,已然消失了。
来去匆匆,如大梦一场。
毛玄四秋日已尽了。
临湖的窗台上,还盛开着春景。
在潇潇霜意中,繁花满枝的盆景,反而显得有些寥落,似在追忆那不能够再挽回的时光。
朔方伯鲍易负手立在窗台前,叹息道:“飞鹤湖,飞鹤湖,我从来未见鹤冲天。”
“这事儿简单。”刚走进来、一脸喜气的鲍仲清道:“儿子明天就给父亲捉一群仙鹤来,叫它们一只一只地冲给父亲看。”
眉眼和顺的朔方伯,并没有搭这个话,只是道:“你有什么事情?"
“玉枝已经生啦!”鲍仲清欢喜道:“您的嫡孙儿健康极了!外间冷,儿子没敢抱出来,父亲可要移步去看一看?”
鲍易仍然看着远处烟波,良久才道:“你恐怕不止是要说这个。”
鲍仲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灿烂地笑着:“父亲,
儿子也已经是个父亲了,该有自己的事业啦。您看看湮雷军那边……
“你知道什么是父亲吗?”鲍易忽然问。
鲍仲清惯了一下,反应很快地答道:“自然是像您一样,上报朝廷,下安百姓,顶天立地,这就是父亲!”
“父之一字,以其形而述道,是以手持杖而教,以手持斧而劳。”鲍易回过身来,眉峰轻轻挑起,那种富贵平顺的感觉,顷刻间变成了果毅嶙峋: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没有教育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伯昭。”
鲍仲清的脸色变了:“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鲍易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抚在鲍仲清的脸上,然后就那么按了下去。
窗台上的三日凋,依然开得灿烂鲜艳。
毛四
“哇哇哇~”
小床上的婴儿,哭声嘹亮,
苍术郡郡守之女苗玉枝,一脸麻木地躺在大床上。
对于丈夫看到儿子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找公公要权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意外。当然也谈不上难过。
她也是会笑的,会笑得很幸福。
但此刻旁边没有人在,也就不必勉强。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些恍惚。
有时候会想起很小的时候,扎着羊角辫,在花开蝶飞的原野上奔跑。
有时候回想起在人群中踮着脚尖偷看的那个少年英雄。
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啊,究竟被谁偷走了呢?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有个孩子的声音,那孩子在说一一
“娘亲,娘亲,我亲爱的娘亲。”
“鲍伯昭死得无声无息,鲍仲清娶得不甘不愿。”
“从来没有人问过你,你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娘亲,我亲爱的娘亲”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虚弱地扭头看过去,小床上的婴儿,仍然在哇哇哇地哭着。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也以此拦住了泪水。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看见一一那小床上哇哇大哭的婴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忽然间转成了惨白!
【本卷完】【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们又一起走完了一程。“人生多风雨,岂是我独行?”
休息五天,我们下一段旅途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