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白准备放弃抵抗时,耳畔忽然听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熟悉的大喝:“老白,油门踩到底。”
一语惊醒梦中人。
前门的两个蒙面人对车子的突然加速始料不及,身形一晃,同时向身体前方摔去。
第一个蒙面人急忙去撑最近的座椅靠背,第二个蒙面人脚跟不稳,直接撞到了驾驶位旁的金属护栏上,刚要伸手去抓护栏稳住身形,就见老白的手掌已到了眼前,没等他反应过来,眼被老白迎面拍了一掌,他吃痛赶忙用手捂眼,却忘了手里还有石块,直接砸中自己的额头,溅出来的血崩到老白的脸和衣服上。老白顾不得擦拭,转头看了眼前方的路大概没问题就又转头回来,迅速猛推了把第二个蒙面人的肩头,对方直接从台阶上向后倒去,在钢化玻璃门处卡了一下,恰逢车子过坑颠簸,闪了一下便不见了。
董锵锵奋勇踢晕从安全门进来的第一个蒙面人后,对方群起施展投掷技压制董锵锵的火力,等董锵锵一退后,安全门的豁口处很快又挤进来第二个,体型却比第一个还瘦小,董锵锵心道也不知谁给他们的勇气,就这小身板也敢出来抢劫,当即挥舞起手提箱冲了出来,连砸带踹一顿输出,不过这次他知道收力,口中嗷嗷狂叫吓唬对方,期望对方不战而退。
对方见董锵锵如天神下凡般神勇,又见地上已经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无心恋战,象征性地挥了两下手中的石块就要往外钻,哪知安全门的豁口处还卡着一个正往门里钻的蒙面人,两人撞了个满怀,没等两人商议出下一步怎么办,第二个蒙面人的后背已经结结实实挨了董锵锵一脚,脑袋也受了一手提箱,卡在豁口处的蒙面人见到同伴惨状,一晃就不见了,董锵锵继续狂踹,直到把第二个蒙面人也踢了出去。
董锵锵抬头观瞧,正看到老白无力反抗,赶忙大喝提醒,他知道老白坚持不了多久,赶忙拎着箱子往车头冲来。
他担心后面再进来人,当即回头冲不知道在哪儿的郑春花大喊道:“郑春花,别让他们(从安全门)上来。用箱子砸。”
前门的第一个蒙面人撑着最近的座椅靠背稳住了身形,刚想往前突进,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回头发现同伴被老白偷袭得手,不由恼羞成怒,转身想回去教训老白,就觉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中,他疑惑且愤怒的转过头,只见地上躺着个手提箱,再一抬头,董锵锵人已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
他只得放弃老白,转身专心对付董锵锵,毕竟石块在手,对方赤手空拳,他有十足的把握。
见董锵锵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蒙面人的石块倏地脱了手,奔着董锵锵的脸就砸了过来。
董锵锵情急之下急忙歪头,但长期疏于锻炼的他还是让石块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肩膀,他疼的想骂街,但对方的脚已经踢了过来,根本不给他喊疼的时间。
再往前开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见了红的老白这时也开了窍,不假思索的把右胳膊压在方向盘上,左手使劲向左猛打了把方向盘。
蒙面人立足不稳,身体一歪,被甩向另一侧,踢向董锵锵的脚也踢了个空。
董锵锵也同样因为这个急转弯被甩向另一侧,身体重重地撞在座椅上,他几乎在撞上座椅的同时抬脚朝蒙面人踹了过去,原样复制了自己刚才的进攻方式。
董锵锵的一脚让蒙面人也倒在了座椅中间的过道上。
路太窄,大巴一把转不过来。
老白这次非常速度的挂上了倒挡,狠命倒车,车头还没完全调正,车尾又撞到了什么东西,老白又几乎秒挂上了前进挡。
因为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和碎渣,他也看不到此时的车前到底有多少人,就算有他觉得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大开车灯,把油门一踩到底,心里想着这时不管前面有什么路障都不停了,嘴里骂道:“兔崽子们,我就不信你们看到车来敢不躲。”
趁着老白倒车进车的功夫,董锵锵把前门的蒙面人从门里推了出去,这些蒙面人的体型普遍偏小,如果是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他肯定推不动。
车头终于调正,再次极速前进。
等他赶回安全门时,后面可热闹了。男生女生们正你一脚我一脚的痛打落水狗,董锵锵也没拦着,等车开到岔路时,大巴后面没发现任何追兵,众人把还没彻底清醒的蒙面人也扔下了车。
众人经过商议,最终决定不走岔路的右道,否则如果再碰上一个类似的村子,众人肯定走不出来,还是回到最近一个看起来有安全感的法国村子报警比较好。
等大巴抵达目标村子时已是第二天凌晨,村里的警察局黑着灯挂着锁,看样子早就下班了,也没警察值班。
这个点儿,餐馆也都打烊了,也没发现营业的医院和急诊,老白的急救箱早已被伤员们清空,好不容易找到家旅馆,老白把车停好,一边和郑春花一同组织大家登记入住酒店,一边让董锵锵给中国驻巴黎大使馆打电话,请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协助报警,并与警方沟通协调他们的遭遇。
董锵锵出国两年,还是头一回给大使馆打电话,激动之余说话有些不利索。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既有耐心又有经验,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启动了保护应急机制,联系了离他们最近的警方并提出交涉,希望警方尽快为受伤学生提供一切必要的治疗,确保中国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同时再次提醒包括董锵锵在内的所有中国学生密切当地及周边社会安全形势,远离游行示威及暴力冲突区域,加强个人的安全防范意识及措施,注意安全,提高警惕,谨慎外出。如遇紧急情况,随时联系中国驻法使领馆寻求帮助。
虽然电话打完警察和医生也无法马上赶到,但董锵锵却感觉周身滚烫,他第一次体会到有强大的祖国站在自己身后是件多么让人激动和安心,就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跟着减轻了不少。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旅馆休息,董锵锵担心警方来时不好找不到他们,就在旅馆门口等待。之前一直沉浸在紧张中的情绪这时才一点点释放,后怕让他毫无困意,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踢晕的那个蒙面人到底挂没挂。
老白忙前忙后,直到确定其他学生都入住后才发现董锵锵不在房间里,寻到楼下才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抽烟。
以为董锵锵担心本地也不安全,老白想劝他回去边休息边等警察,免得着了凉,董锵锵却说还是外面好,老白劝他未果,索性也留了下来,趁机围着车仔细检查了一遍,看看车到底伤的有多惨烈。
学生们都进了旅馆,短暂的喧嚣过后四周又恢复了来时的宁静,两人烟头的红点在暗夜里一闪一闪。
“你说被咱们扔岔路上那人会不会挂了?扔他下去的时候我特地摸了摸,他还有鼻息,这一晚上不会冻死吧?”
“放心吧,坏人活千年,肯定死不了。”
“那万一呢?我不就成了凶手?”董锵锵忐忑道。
“不放心的话,一会儿警察来了你让警察去抓他。”老白的声音从车的另一侧传来。
“现在夜里其实还挺冷的,”听老白分析对方没事,董锵锵微微放宽了心,坐在台阶上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
老白不再理会这个话题,重重拍了拍如同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车身,无限感慨道:“前后挡风玻璃损毁,两侧车窗玻璃多处损毁,前后车门损毁,车身四周破损,就轮胎完好无损。今晚要不是它,这次还不知会怎样,它跟你一样都立了大功。”
“这种(损毁)保险赔的了么?这种极端情况应该不用咱们赔吧?”
“不知道,”老白叼着烟挨着董锵锵坐到台阶上,“等白天给车行的售后服务中心打电话说明情况问问,我之前也没碰到过这种事,也不知德国人的紧急救援复活节干不干活。”
远处的黑暗里有不知名的虫在叫,一声声的很是洪亮,仿佛离他们并不远。
董锵锵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植物的黑色剪影若有所思道:“现在想想,那孩子冲你摇手是警告咱们别再往前开,是你给孩子玩具这个不起眼的举动救了你自己,也救了咱们一车人。”
“我当时其实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差点误会,幸亏你反应快。”老白长叹一声,“这次差点儿没挣钱还阴沟翻船,真是后怕。”
“不瞒你说,我现在也还在后怕,”董锵锵摊开手掌,手掌轻微的抖动着,手心里都是汗,“还痉挛呢。”
“正常,医学上管这个叫PTSD,全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老白掸了掸烟灰,“过几天就好了。”
“可以可以,现在懂的不少啊。”董锵锵低头看着手掌,“太长时间没碰到这种事,冷不丁碰到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已经跟不上了。”
“那倒不至于,我看你基本素质还在。”老白撇了撇嘴,用说教口吻说道,“你就是读书多了锻炼少了,以后别光顾着学习,有空还是得锻炼身体。你看就这么几个臭鱼烂虾就给你弄的挂了彩,你这退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之前救老丁那次你多勇呢,那次对方动了刀你都毫发无伤。”
“你还好意思说我?”董锵锵反唇相讥,“你自己不也挂彩了么?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丢人。”
老白点点头,没反驳董锵锵的挖苦,等一根烟抽完才站起身,先是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伸出右手,一脸凝重:“这次又欠你个人情,大恩不言谢,我先记下了。”
董锵锵在台阶上搓灭烟头的火,笑道:“便宜话就别说了,回头请我吃顿横的就行。”
“本来我不想说,但刚才突然来个事儿,思来想去,只能找你。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