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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本就清寒,如今把窗户打开以后,窗外的冷风就在一刻灌了进来。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十分在乎。
小粥粥虽然不畏寒,但周岩还是找了条小被子给她裹上。
看起来就像是小粽子。
而她的头发此时还没有经过打理,微微向后撇开,脑袋上还有一根有点可爱的呆毛。
只是妹妹并没有在意这些,一如童话里见到了心爱的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在橱窗前欣赏一样的神色半撑着下巴,微鼓着腮帮,带着点天真和单纯,如果配上外面银装素裹的雪色,绝对是一副动人的图景。
周岩在林粥粥的身边,一样看着被素雪遮蔽的大地,今天的气温格外地低,而雪在大地上也能留存地更久,尤其是不远处师大的不露天操场的屋檐上面,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粥粥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那里。
“粥粥以前看过雪吗?”
“看过,大凉山的冬天,全是雪。”
林粥粥小声说,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向往和追忆,只是语气,又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
如少女休憩时候只传来轻柔绵长的鼻音。
“大凉山有雪,有牧民,那时候姥姥经常背着竹篓,跟着牛羊走,粥粥则跟着姥姥,等太阳下山时候,会来到一群牧民叔叔住的地方,姥姥会拿一些摘下来的草药跟他们换食物和蔬菜,如果还有时间,会看看病。”
林粥粥出神地看着那被雪铺就如平地一般的屋顶,轻声诉说,似在讲一个故事。
或许是固有的印象,周岩还以为林粥粥生活的山里,会是那种四季如春的类型,却没想到会是雪原。
如果是这样,那海拔应该挺高的。
也不知道小粥粥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一个天寒地冻的环境。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的体温,总是比常人凉上几分。
而山上紫外线很强,不管是阴天还是晴天,估计也正是如此,粥粥当时才是黝黑的样子。
“如果待的时间久了,就会在草棚底下将就着睡,旁边有两匹马,总是吵得粥粥睡不着,而这个时候,姥姥总会打起一只蜡烛,给粥粥编草环,每一次编的花样,都不一样。”
林粥粥小声说着,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澹了下来。
“姥姥不在以后,粥粥就被牧民叔叔送下了山,那个时候第一次见识到山下的世界,有好多颜色,有汽车,有四通八达的马路,院长爷爷给了粥粥好多书,让粥粥上学,考试,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她的语速不快,像是回到了刚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周岩听的很认真。
因为这是粥粥的过往。
至亲离开,山上山下完全是两个世界,陌生、孤立无助,甚至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他强行闯入了她的世界,或许她一样会和曾经一样,孤独地活着。
周岩不知道,林粥粥的思绪,又飘回了十年前的大凉山。
大凉山上,一个八岁的女孩,穿着红麻布织就的裙子,或许不是裙子,只不过是布匹裁剪得有些大了,蓬松松地盖住了少女的腿。
她的头发一直都是裹着的,天上飘着絮絮的雪,而她则顶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兜帽。
每每走动的时候,那兜帽两边的兜子,也会一甩一甩的。
女孩挎着一个小布包,跟在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的老妇人后面。
老妇人一副慈祥的面容,鸭舌帽下的满头黑发让她除了面容之外,并没有显得多么苍老,更不要提,她总是嘴角含着笑容,路过的牧民,也会停下脚步,趁着拿下水袋喝水的功夫,笑着喊一声苏嬷嬷,见到了粥粥,也是憨厚地说‘又带兜子出来了呀。’
八岁的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她知道别人称呼她总是不称呼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念,甚至经常以为,兜子就是她的名字。
老妇人不会说话,她总是牵着兜子的一只手,步履缓慢地向前走着,太阳照在雪原的地方,雪化了,没照到的地方,踩上去的时候颜色会变深。
兜子有时会蹲下来,捏起小小地雪块,放在嘴里尝尝味道,只是并没有什么味道,而且还会化掉,变成水。
这个时候,老妇人就会敲一敲兜子的大兜帽,让她不要吃脏的雪,只不过那会儿的兜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经常会蹲下来,尝一尝雪,然后等着老妇人敲她的大兜帽,总有点屡教不改的意思。
在雪原上走着,有时候会走很久,女孩想让老妇人背,老妇人没有理,只是帮她把布鞋上的雪屑抖赶紧,好让她不是那么的凉。
至于兜帽上的雪,则是任其留着,而走到村落的时候,女孩的大兜帽就会覆上一层雪,老妇人会在落脚之后,把这些干净的雪抖下来放进盆里,让女孩捏雪人玩,而这个时候哪怕她用手指尝一尝这些雪,老妇人也不会敲她的大兜帽。
她会在想,怎么还不敲,还不敲呀,然后雪慢慢地化了。
林粥粥的思绪回到现实,看着身旁的大男孩一如她一样在看着远处的雪景,只不过手却一直握着,很暖乎,跟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木柴和牛粪搭起的泥炉一样暖乎。
林粥粥往周岩身边靠了靠。
感受到妹妹的凑近,周岩笑着问:“怎么了?”
“想家了。”林粥粥说。
周岩听到林粥粥的话,心领神会地问道:“是曾经和姥姥一起的家吗?”
“嗯,想回大凉山看一看,哥哥陪我好不好。”林粥粥小声说。
“好,什么时候去。”周岩也想去看一看妹妹曾经住的地方。
“春天,春天的时候去。”少女说。
也许春天对妹妹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周岩心里想着。
就和今天的雪一样。
“吃个早饭,趁比赛还没开始,我们可以下去玩玩雪。”周岩轻轻地抚着粥粥的脑袋,笑着说。
“好。”
....
早饭是在酒店顶楼的餐厅吃的,自助餐的形式,样式还挺丰富。
粥粥喝了白米粥配咸菜,很清澹,不过妹妹自己就叫粥粥,粥粥喝粥粥,还挺有趣。
周岩则吃了一个肉包还有两个馒头,说实话他还是很怀念老家的肉沫炊饭,那才是灵魂早餐。
出了酒店,其实挺冷。
大早上也没什么人,再加上雪还没有化,一地都是白色。
这个时候的雪天就是纯粹的雪天,不像后世一样,全是半吊子的雪,撑不了多久就变成了水。
甚至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有机会打打雪仗,大早上根本见不到完整的雪。
现在不仅地上有雪,草丛上有雪,路边停靠的车上也有,还积得厚厚的。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象征着真正冬天的到来,虽然这真正的雪景,持续不了多少时日,但也足以让人欢快,让人雀跃,让周岩未泯的童心,重新跳动起来。
趁着粥粥不注意,周岩在旁边一辆车上扒拉下一团雪揉成雪球,然后直接扔出去,就要砸在林粥粥裹着的棉衣的背后。
只不过林粥粥像是后面也长了眼睛一样,直接躲开,然后回头看向周岩。
“哥哥偷袭。”林粥粥说。
周岩:...
所以跟开了挂的少女打雪仗是不是挺吃亏的。
林粥粥也用事实回应了她的‘毫不留情’,一样也是揉出了一团雪球,朝着不远处的周岩扔了过去。
周岩笑嘿嘿地直接躲开。
只是紧随其后精准命中了脑袋的小雪块很快让周岩的笑容僵住。
“这才是偷袭吧。”周岩无奈地说。
林粥粥转过身,周岩不想就知道林粥粥在偷笑。
不过这个打雪仗的技巧已经被他学会,周岩趁着林粥粥背过身的空档,两只手都捏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然后先后朝着林粥粥扔了过去。
林粥粥躲开了前两个,还有间隙可以躲开后两个,以她的反应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只不过还是让其中一个雪球,砸在了她的脑袋上,碎成了雪絮。
林粥粥对周岩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一比一扯平了。
周岩一时也是玩心大起,对林粥粥说:“粥粥我们做雪人吧,看看谁做的雪人大。”
“嗯。”
于是乎大清早兄妹俩就开始游走在停车场之间,搂着雪。
雪搂在手心的时候冰冰的,不过已经被玩的上头的周岩自动忽略。
很快周岩和粥粥,也在一个空地上做起了雪人。
说是雪人,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团上面叠着一个小团,然后插上两根树枝。
林粥粥的雪人光秃秃的没有树枝,周岩也捡了两枝给雪人插上。
周岩的雪人比林粥粥的雪人大上那么一些,可以看得分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妹妹在故意让着他。
“学长,你和粥粥一起玩雪都不喊我。”耳边传来一道带着点幽怨的女声。
周岩回头一看,见邢萱穿着棉袄,系着粉红色的围巾,戴着个南瓜帽站在不远处。
邢萱的打扮看起来很唯美,又带着点憨憨的气质。
毕竟大早上裹得这么精致,结果脚脚上还踩着人字拖,也是邢萱独一份。
“我们起得早,小萱起得也早吗?”周岩笑着问。
邢萱走了过来,听周岩这么说,她的脸上多了一抹促狭的笑意:“起得早吗?那昨晚粥粥是某位学长哥哥一起睡得吗?”
“小萱想多了,我和粥粥很纯洁的,我那间房有两卧室,粥粥睡另一个。”周岩认真地说。
面对哥哥一本正经地说假话,林粥粥微微垂了垂眸子。
“哦?粥粥是这样吗?”邢萱看向粥粥。
“是这样的。”林粥粥小声说。
“粥粥你向来不会说谎,看来你这个哥哥很老实嘛。”邢萱笑着打趣道。
林粥粥的脸蛋微微红润了一下,不过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小脑袋。
让邢萱知道她和哥哥昨晚是睡一起,肯定不合适的。
林粥粥还在想着,周岩也还在回味刚才的狡辩,邢萱这个时候一记看招,两只手分别飞出一个小雪球,直接命中了周岩和林粥粥。
“哈哈哈没想到吧。”邢萱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太菜了,这么容易就被我偷袭了。”
离开了校园的邢萱显然放得更开了一些,在校园里她是书卷气质跳脱性格,那么在雪地上,则更像是一只欢乐的小精灵。
周岩无奈地笑了笑:“衣服都要被打湿了。”
“学长你刚才可是和粥粥玩的很疯哦,打雪仗都不带我一个。”邢萱不满地都都嘴。
她注意到了两人身边的两个雪人,玩心大起,搓搓手说:“本小姐也堆一个。”
当然她不会像周岩和粥粥那样,用手直接裹雪球,她戴着手套,避开了寒意。
很快也堆起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一个小小的雪人雏形出现。
邢萱显然不太满意自己的作品,她捡来了两根树枝,一片树叶,树枝跟周岩粥粥一样作为手,树叶则是有模有样地斜斜插在雪人的头顶,看样子显得更加可爱一些。
还差最后一步。
邢萱直接把自己堆的雪人‘连根拔起’,搬到了周岩和粥粥雪人的旁边,落脚在了周岩雪人的左侧。
这样一来,周岩雪人的两边,一个是粥粥雪人,一个是邢萱的雪人。
看起来真像一家三口。
“学长。”邢萱对周岩眨了眨眼睛,示意让他附耳过来。
周岩虽然疑惑,微微俯身,邢萱也是用手捂作喇叭状,对周岩小声地哈气道:“学长,我也做你妹妹好不好?”
邢萱没有等周岩回应,就自个跳开,对周岩嘻嘻一笑。
她现在的样子,颇像是搞怪的小魔女。
就差一根魔法杖了。
而她显然也没忽视粥粥的存在,刚才的话说的很小声虽然粥粥可能没有听见,不过邢萱还是来到林粥粥的面前牵起她的小手:“粥粥我真的羡慕你有学长这个哥哥,让给我好不好。”
“不让。”林粥粥急急地说。
邢萱被逗笑了:“粥粥别着急,才不跟你抢哥哥。”
说着,她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拿下来,颇为温柔地给粥粥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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