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左冷禅身形暴起,右掌裹挟寒气,直直拍向岳不群的膻中穴。这一式“寒冰锁心”他蓄势已久,掌风呼啸而过,竟在空中拖出七道冰棱,封死了岳不群所有的退路。
岳不群眼中紫芒暴涨,紫霞神功在他的经脉中奔涌如潮,发出嗡嗡的声响。令人震惊的是,他竟不闪不避,任由寒冰掌印上胸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岳不群左手却并指如剑,直取左冷禅的双目。这招看似“玉石俱焚”,两败俱伤,实则岳不群袖中暗藏乾坤。就在掌印上胸口的瞬间,三枚被紫气包裹的松针自他袖口激射而出,速度极快,如三道闪电,直取对方气海、曲池、神门三处大穴。
“嗤!”
松针穿透衣服的声音细若蚊呐,但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却格外清晰。左冷禅只觉右臂骤然酸麻,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他惊恐地发现,寒冰真气竟被紫霞功倒逼回经脉,原本汹涌的真气此刻变得紊乱不堪。
“啊!!”
左冷禅暴喝一声,腾身后跃,足尖在汉白玉栏杆上轻点,借力飞速后退。在他后退的瞬间,袖中突然爆出十二道乌光,竟是淬了寒毒的丧门钉。这些丧门钉借着阳光的折射,分成三路,如三条毒蛇般向岳不群袭来。
岳不群长剑早已归鞘,此刻他双袖鼓荡如帆。独孤九剑“破箭式”心法在他脑海中飞速流转,身体快速移动,袖风卷起满地冰屑。这些冰屑在他身前快速旋转,竟凝成一个漩涡。十二枚毒钉被卷入气旋,叮叮当当撞作一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突然,一道黑影破开冰雾,竟是左冷禅藏身钉雨之后,嵩阳神掌化作玄冰利爪,直取岳不群的天灵。
千钧一发之际,岳不群脚踏思过崖秘传的衡山“雁回步”。身形如风中残烛般向后飘去,动作轻盈而又诡异。左冷禅的冰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五道寒气在他肩头犁出血痕。鲜血尚未滴落,便在半空凝成赤色冰珠,一颗颗掉落,在封禅台上溅出点点血。
“师兄!”
“师父!”
“爹!!”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响起,众人都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惊呆了。然而,就在这一片惊呼声中,岳不群忽然展颜一笑。
他等的就是这个破绽,左冷禅全力扑击时,后心空门大开。紫霞真气自岳不群足跟涌泉喷涌而出,身形如陀螺般急旋。右手并指成剑,使的竟是泰山派“七星落长空”,七道凌厉的指风带着强大的力量,如七颗流星般射向左冷禅。
“噗!”
指风穿透衣服的声音宛若裂帛,在空气中回荡。左冷禅身形剧震,嘴角溢出蓝莹莹的血沫,那是被寒毒和真气反噬所致。他疯狂催动寒冰真气,想要反击,然而岳不群双掌已按上他的丹田要穴。
紫气与寒冰轰然相撞,两股强大的真气纠缠着冲霄而起,在半空炸开紫蓝相间的气浪,气浪翻涌。
“你…何时看破……”
左冷禅七窍结霜,话语被喉间翻涌的寒气割得支离破碎,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他不明白岳不群是如何识破他的计谋。
“左师兄可记得药王庙那晚”
岳不群指尖紫芒吞吐,声音轻得只有二人能闻:“那十三名杀手,用的便是这子午透骨钉。”
左冷禅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原来岳不群早就对他的手段了如指掌。他正欲催动最后真气,做最后的挣扎,忽觉足下一空。方才激斗时,二人已不知不觉退到悬崖边缘。岳不群突然撤掌回身,袖风卷起尚未消散的紫气,化作柔劲在他胸口轻轻一推。
山风呼啸着灌满左冷禅的袍袖,他仰面坠落时,看见岳不群立在崖边拱手作揖。朝阳为那袭青衫镀上金边,恍若当年华山之巅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下方云海翻涌,隐约传来嵩山弟子撕心裂肺的“掌门”声。
“好个…君子剑……”
左冷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中,最后一丝寒冰真气在他指尖凝聚成剑,却终是无力掷出,身影没入云海,唯余半截冰剑钉入崖壁,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岳不群默立良久,目光凝视着云海深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直到山风将袍角血迹凝成的冰晶吹散,方才转身面对万千群雄。
台下寂静如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惟有岳不群温和的声音响彻嵩山:“五岳同气连枝,左师兄失足坠崖,实乃武林憾事……”
一时间,整个嵩山山顶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这……这怎么可能左冷禅竟然输了”
“岳不群太厉害了,真是深藏不露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那些趋炎附势之徒登时大声欢呼起来:“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
呼喊声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华山派弟子自是叫喊得更加起劲,只是这变故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华山门人实难相信眼前所见乃是事实。
岳不群面色平静,稳步走到台边,双手抱拳,向众人拱手说道:“在下与左师兄比武较艺,原盼点到为止。但左师兄武功太高,危急之际,在下但求自保,下手失了分寸,以致左师兄跌落山崖,在下心中好生不安。”
台下有人高声说道:“刀剑不生眼睛,哪能保得绝无损伤。”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岳不群微微颔首,说道:“不敢!”他拱手不语,也无下台之意。
台下有人叫道:“哪一个想做五岳派掌门,上台去较量啊。”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和看热闹的意味。
另一人也跟着起哄道:“哪一个招子太亮,上台去请岳先生剜了出来,也无不可。”
这话说得有些狠毒,但数百人却像是被煽动了一样,齐声叫道:“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
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间回荡。
岳不群静静地等待着人声稍静,然后朗声说道:“既是众位抬爱,在下也不敢推辞。五岳派今日新创,百废待举,在下只能总领其事。”
说着,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衡山的事务仍请莫大先生主持。恒山事务仍由定闲师太主持。泰山事务请玉磬、玉音两位道长,再会同天门师兄的门人建除道长,三人共同主持。嵩山派的事务嘛,却须斟酌……”
岳不群顿了一顿,眼光向嵩山派人群中射去,缓缓说道:“依在下之见,暂时请汤英鹗汤师兄、高克新高师兄,二位一同主理日常事务。”
此言一出,高克新大出意料之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这个……”
嵩山门人与别派人众也都甚是诧异。汤英鹗长期来做左冷禅的副手,那也罢了,高克新适才一直出言与岳不群为难,冷嘲热讽,甚是无礼,不料岳不群居然不计前嫌,指定他会同主领嵩山派的事务。
嵩山派门人本来对左冷禅一事极为忿忿,许多人正欲俟机生事,但听岳不群派汤英鹗、高克新二人料理嵩山事务,然则嵩山派一如原状,岳不群不来强加干预,登时气愤稍平。他们相互对视着,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岳不群接着说道:“咱们五岳剑派今日合派,若不和衷同济,那么五派合并云云,也只有虚名而已。大家今后都是分属同门,再也休分彼此。在下无德无能,暂且执掌本门门户,种种兴革,还须和众位兄弟从长计议,在下不敢自专。现下天色已晚,各位都辛苦了,便请到嵩山本院休息,喝酒用饭!”
群雄齐声欢呼,纷纷奔下峰去。脚步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向着嵩山本院的方向涌去。
岳不群下得台来,方证大师、冲虚道人等都过来向他道贺。
方证和冲虚本来担心左冷禅混一五岳派后,野心不息,更欲吞并少林、武当,为祸武林。各人素知岳不群乃谦谦君子,由他执掌五岳一派门户,自是大为放心,因之各人的道贺之意均十分诚恳。
方证大师走上前,低声道:“岳先生,此刻嵩山门下,只怕颇有人心怀叵测,欲对施主不利。常言道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施主身在嵩山,可须小心在意。”
岳不群微微点头,说道:“是,多谢方丈大师指点。”
方证又道:“少室山与此相距只咫尺之间,呼应极易。”
言下之意,如果岳不群遇到危险,少林随时可以提供支援。
岳不群深深一揖,道:“大师美意,岳某铭感五中。”
随着人群,岳不群也向嵩山本院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拱手致意,他都一一微笑回应。但他的心中却并不轻松,他知道,虽然表面上自己已经成为了五岳派的掌门,但嵩山派内部的不满情绪,其他门派的态度,江湖上的各种势力,这些都需要他去一一应对。
不过,好在事情已成,现在大义在手,慢慢收整便是。
也不知道伟儿那边怎么样了……
………………
铅云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终南山巅。
云层深处,雷蛇般的电光游走闪烁,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却始终悬而不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在积蓄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山巅千仞,冰壁倒悬,犹如一柄柄利剑直插而下,散发着彻骨寒意。
罡风在山间肆虐,卷着雪粒子在墨色的松林间横冲直撞,发出尖啸之声。
易华伟一袭玄衣,静静地盘坐在孤崖的凸石之上。他的身后,是一座由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出的天然洞府。洞口垂落的冰棱,在黯淡的天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紫光,那是紫霞神功圆满后逸散出的先天罡气。
三日前,易华伟便进入了入定状态。自那时起,玉柱峰顶十丈之内风雪不侵。呼啸的北风在触及那层紫气屏障时,仿佛遇到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只能无奈地化作呜咽,绕道而行。
易华伟双手结子午印,静静地坐在玉柱峰的背风处。他的身下,垫着一个浸透了冰霜的蒲团。此时,脑海中回荡着那几句口诀:
“未生天地先有炁,一点灵光照太虚;坎离交媾龙虎会,铅汞相投水火济。三聚顶通玄牝,五炁朝元返胎息;跳出樊笼窥大道,方知我命不由天…”
六百载北冥真气,在他的体内如怒海翻腾。这股强大的力量,正将他体内驳杂的内力一点点碾碎。
紫霞真气自丹田缓缓升起,如一股温热的气流,游走于十二正经。然而,当紫霞真气行至至阳穴时,却遭遇了北冥真气的阻滞。
易华伟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他知道,这是吸自不同高手的驳杂内力在作祟。这些内力淤积在他的窍穴之中,形成了一个墨色的气团,阻碍着他的修炼。
易华伟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并指连点巨阙、膻中、气海三穴。紫霞神功特有的绵长后劲陡然爆发,只见他胸口的肌肤下,隐隐有紫蛇般的光芒窜动。这股力量,硬生生地将北冥真气裹挟的杂质逼至左手少商穴。
一滴腥臭的黑血,从他的指尖缓缓渗出。这滴黑血坠落在雪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三尺深坑。看着那深坑,易华伟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还不够。”
翻掌按向冰岩,北冥神功倒转施为。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的掌心传出,竟将山体的寒气吸入了经脉之中。极寒之气与紫霞暖流在至阳穴相撞,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易华伟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他的体内,两股力量正展开一场激烈的交锋。极寒之气如同一把把利刃,切割着那淤积的墨色气团;紫霞暖流则像一股坚韧的丝线,试图将杂质一点点包裹起来。易华伟紧咬着牙关,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体内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淤塞的墨色气团终于开始崩解。一丝一丝的杂质,被紫霞暖流裹挟着,从他的经脉中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