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看着再一次陷入迷茫之中的竺佛朔,扭头看向温室之外,柔声道。
“释迦牟尼也好,我华夏的先贤也罢,后世之人受其言行影响启发而受益无穷,故而尊其为师,奉其为圣,但先贤亦是在凡俗之中求索,故而其言行思想亦是根据其见闻而来,道借其口又与形合,其本,是为对天地大道的总结归纳,此即为大道之音,亦为一家之言尔。”
“吾辈后继之人,求学于先贤之言自是本分,但比起这个,继承先贤的意志,继续去探索天地大道以助人族更好的立足于世间方为真正的大功德、大智慧!”
“而那迦叶,若非存有私欲便是悟性不足,难以体察释迦牟尼之真意,教派?道统?这些在直面真正的大道之时,又算得了什么!”
竺佛朔直愣愣的看向刘章的面庞,喃喃道。
“教派道统……竟然是错的……”
刘章点了点头,道。
“正是,否则释迦牟尼为何生前不立道统?你应当知晓,其悟道之时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而道统教派之争,又何尝不是一种妄想与执着?”
“汝再观华夏,老聃者、孔丘者诸多先贤,又有何人在生前立下道统教派?以某观之,道统不必颂之以名,教派无非后人假借先贤之名,实为己身谋取便利之举也!”
噗通!
一声重物落地之声响起,竺佛朔直接伏于刘章面前,高呼道。
“竺佛朔愧习佛法多年,竟不知走得越远就错得越远的道理,恳请上师收弟子于门墙之内,弟子也好早晚请教,明辨大道之理!”
刘章看着眼前那颗铮明瓦亮的头颅,眼中露出一抹喜色,不过却是很快收敛了情绪,沉吟片刻之后才道。
“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汝当明白一个道理,任何种学说,皆有其独到之处,亦有其短缺之弊,于道家如是、于儒家如是、于佛家亦如是,而某又怎能独善其身?”
“上师……”
竺佛朔抬头看向刘章,脸上的震惊之色更浓了。
而刘章则是摆了摆手,继续道。
“盖因如此,某才创办青莲学宫,意在收纳自身与百家之学,和尚拜吾,不如学宫之中取百家之经义,取精祛弊,或可触及得到那大道真意,如何?”
竺佛朔闻言瞬间红了双眼,叩拜道。
“上师胸怀之宽阔,比之大海更为辽阔,弟子谨遵上师之命!”
刘章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道。
“如此甚好,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过来问某,不过你要牢记,他人之言终归不是自身所悟,凡事需得结合世间万物运转之规律,两相印证方可得真知,这一点……”
刘章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
“儒家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讲得就是这个道理;同样的,易经之中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也有相似的意思;而佛家亦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之言,教导众生放下执念,追求真理之言。”
“牢记,不拘泥于外法,不固于执念,方可使心性通明,近道近源。”
“多谢上师教诲!弟子这便去学宫修行,改日再来拜见上师!”
竺佛朔再度以头抢地,那份执着,看得刘章眼角一阵抽搐,就连心里也是生出一抹愧疚,而为了避免看多了心软,刘章果断的摆了摆手,故作高深道。
“去修,去修,不修何以得到。”
……
看着竺佛朔离开,刘章这才松了口气,短短一个多时辰,刘章却感到比写了两天的书还累,想想也是,他写书累的是手,完全就是从记忆里面在抄,而面对这个竺佛朔,那真的是完全在进行忽悠,二者消耗的精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幸好这竺佛朔本质上是个极为单纯的求道者,若非如此,刘章觉得自己这半吊子还真的是未必能够凭借话术搞定对方。
是的刘章的言辞虽然包含着一定的哲学思想,但里面也有极大的话术以及后世心理学上的一些实际应用。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开篇的那些实例了,简单来讲,可以概括为,先声夺人外加上刻意引导,尤其是牛羊养殖那一段,思维引导的味道实际上是非常重的。
而这种思维引导的结果就是为了造成一种,释迦牟尼是看到了游牧民族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草场)的惨烈争斗,而产生了“割肉饲鹰”这种劝导人们要互相包容理解的冲动。
而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为了将释迦牟尼从神佛重新拉回到人的范畴,从而打破竺佛朔的信仰,而教徒这种生物嘛,往往在失去了一个信仰之后,就会产生心灵上的恐惧与空虚。
到了这个时候,刘章那中二度爆表的发言以及刻意在阳光下摆出来的poss就达到了趁虚而入的目的,人为的将竺佛朔的信仰目标偷偷换成了自己……
至于结果嘛,大家都看到了,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一个得道的高僧,学宫之中也多了一个孜孜不倦的求道者……
晃了晃脑袋,刘章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温室边上的小屋,在那里,还有一群吃瓜群众呢……
哦对了,其中一个还是他刘章那个一心向佛的好大儿……
“也不知刘川那小子如今是个什么表情……”
刘章满是期待的想道。
只不过……
“师尊!?您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吧,刘章刚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自家师尊庞德公正摆着一张臭脸死死的盯着自己。
“坏了,莫不是忽悠那番僧之时,坏了师尊的道心吧……”
刘章又看了看庞德公的脸,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同时大脑也在疯狂的运转着,思考着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脱身……
正在这时……
“忙完了来寻为师!”
冷冷丢下一句话,庞德公抬腿就走,还把刘章撞了一个趔趄。
“看来,我这是猜中了啊,可惜不但没有奖励,反而可能还要挨揍啊,这可真是……”
想到这里,刘章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刘川,却发现这小子眼里的迷茫一点儿也不比那竺佛朔少。
“我这是……一语害三贤?这可比曹老板宛城那一炮厉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