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泽越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大脑一空闲下来,脑海中就自动回想起衡音的那句话。
不行?他们?
所以有人都质疑他不行吗?这一天下来,泽越如坐针毡。
她的意思是,她在掩饰他不行的事实?给他留脸面?
不是,他……泽越扶额,苦笑了一声,是代沟吧,一定是代沟,他是真的不懂年轻女孩子的想法。
她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他不行吗?泽越目光晦涩,想起那些孤寂的深山夜晚,那些暗夜生香的梦里,闭眼将心底的念头尽数压下去。
他现在只是想多给自己,给她一点时间。
泽越这边心不在焉,衡音也差不多,抱着乖巧的雪花,撸着她的小狗头,看着珍珠和毛球打架,一脸哀怨。
宋星河过来时,就见狗猫打的鸡飞狗跳,秋长歌优雅地看书喝茶,衡小音垂头丧气,两人都无动于衷。
宋星河:“……”
不是,这猫狗打架,主人看戏?
宋星河迟疑道:“你俩是在斗猫斗狗?赌了五毛?”
小毛球的狗毛都被挠了一地,还有那猫的脸都被挠花了。这都不管吗?
秋长歌淡淡说道:“最近小毛球被傅怀瑾惯坏了,吃点苦头也不错。”
衡音幽怨地说道:“哦。”
她自尊心受挫了,她觉得泽越不爱她,不然怎么会睡在她身边还这样无动于衷呢?嘤嘤嘤~
宋星河:“……”
这姐妹俩挺狠的。
宋星河过去将惨兮兮的小毛球和珍珠分开,一个在客厅里罚站,一个在院子里罚站。
秋长歌抬眼看他:“你怎么有空过来?”
宋星河:“要下雪了,过来看看。”
下周寒流就来袭了,不出意外的话,帝都的初雪就要来了,之前长歌说初雪之日领证,很快她就要嫁为人妇了。
宋星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希望她幸福,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这一生,又觉得她本以为活的更自在肆意,不必搅和到傅家和帝都的这些事情里。
长歌应该是九天之上高歌的青鸾鸟,既然获得了自由,为何又要落入樊笼里?
长歌:“这么快吗?现在的时间过的太仓促了。”
以前车马慢,人心也静的下来,一本书能看一日,一盏灯也能看一日,如今这时代,时间如同奔腾的河流,一眨眼她来这个世界竟然都三年多了。
宋星河点头:“确实。”
他也怀念前世,科技没有那么发达,明明人的寿命那么短,一生却感觉那么长,春华秋实都充满了喜悦,如今数日内他就能绕地球一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岁月倒是多年如一日的无趣。
宋星河:“文明的进步,科技的发展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这些只会加速人类的灭亡。”
最近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烦气躁,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所以今日得空,就过来看看长歌,希望心能静一静。
秋长歌放下手中的书,婚期将近,她近来心绪也不是很平静。
“老爷子说,你要入仕途?”
宋星河点头:“反正无事可干,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前世满腔抱负,想治国,国灭了,想救世,病死了,所以这一世想秉承前愿,为民请愿,走仕途是最快的路。
秋长歌点头:“你高兴就好。”
衡音神游太虚,回过神来:“啊,宋哥要去当官了吗?”
宋星河:“……”
“她这是什么情况?”
秋长歌微微一笑:“为情所困。”
宋星河翻了个白眼,就为了泽越那么个愣头青?这俩都在一起了还为情所困,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宋星河:“你俩性格不合?”
衡音摇了摇头,生活上泽越很惯着她,不合的只是某方面而已。
宋星河了然,那就是性生活不和谐了。这个帮不了。
他其实一直觉得衡音这种颜控小女生喜欢英俊冷峻的泽越很容易理解,但是泽越喜欢衡音,理由不够,泽越是三十多的成熟男性,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更何况他还拥有前世记忆,累加起来年龄近千岁,是个实打实的老妖怪了。
这两人因为一档综艺就走在一起,在一起不到一周就同居,太快了。
他断断续续听长歌透露了一些,知道泽越和衡音前世就有纠葛,所以泽越喜欢的分明就是前世的小娘子,不是这一世的衡音呀。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拥有记忆,一个没有记忆,信息不对等,这两人等于不同频,肯定会出问题。
“有问题是好事,没有情侣夫妻会恩爱甜如蜜,一辈子不红脸的,都是磕磕碰碰,但是只要愿意将对方放在心上,处处包容呵护,问题就不大。”
宋星河慢条斯理地当人生导师。
衡音撇嘴,宋哥说的都是废话,大道理谁不会,但是现在是真柏拉图恋爱,他们也不吵架,也不红脸,就是泽越从来不亲她,不抱她,对她没什么欲望,她感觉谈了个寂寞。
衡音:“宋哥,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衡音转移话题。
宋星河:“不了,我晚上还要去看老爷子,要过冬了。”
宋星河送完东西就走了,长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是因为要入仕途吗?感觉宋星河心不够安定。
不过他前世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对于这些事情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
“姐姐,我晚上能睡这里吗?”衡音思考了一下午,最终得出了这一个结论。她不回去了,她需要时间冷静,考虑清楚,顺便给泽越一点压力,以退为进。
秋长歌微笑:“以退为进还是冷战?”
衡音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战术嘛,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干着急吧。”
秋长歌挑眉,小情侣的把戏,随便他们吧,小别胜新婚,有时候吵架才能增进感情。她和傅怀瑾就是太顺了,她情感淡薄,也不爱吵架,大多时候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的事情,傅怀瑾偶尔还会埋怨她不会依赖他。
可能是没有安全感,所以傅怀瑾总喜欢在床事上用力,好证明她是喜欢他,离不开他的。
衡音将这桩事情想清楚了,也不内耗了,将打架的珍珠和小毛球狠狠训了一顿,然后又狠狠下单买了一堆漂亮的衣服,心情愉悦了。
晚上泽越结束工作室的事情,正准备去傅怀瑾家接人,就见衡音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晚上我睡姐姐这边,泽教授,你不用过来接我啦。明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接机场阿姨和外公外婆。”
泽越看着信息,沉默良久,修长的指尖握住方向盘,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也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去傅怀瑾家。
已经是夜里,傅怀瑾和秋长歌应该已经准备休息了,他去的话绝对就是打扰,况且明日外公他们回国探亲,傅怀瑾作为衡音的娘家姐夫,还负责接待。
已经足够麻烦人家了。
泽越垂眸,她生气了吗?才在一起住了两日,她就不想回家了!
忙碌了一整天,他有些疲倦地靠坐在座椅上,捏了捏生疼的眉心,突然觉得家的吸引力也没有那么大了。她不在的话,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急着回家了。
泽越坐了一会儿,给傅怀瑾打了一个电话。
傅怀瑾毫不意外,早上这小祖宗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多半要坏事,所以下班回家得知衡音要住在这边,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
多她一个问题不大,就是晚上要克制一点,不能肆意地和长歌贴贴,也不能大声,就还挺有影响的。
泽越:“傅医生,不好意思呀,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衡音在你们家打扰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住下来了?”
傅怀瑾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说道:“你们性生活是不是不和谐?”
热恋的小情侣,恨不能粘在对方身上,这才同居两天就不回家了,肯定出问题了。
泽越噎住了。
傅怀瑾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小情侣无非是性格不和,性生活不和,泽越这包容到没边的好脾气,肯定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这种事情,衡音不好意思说,长歌对性事本就淡漠,更不会提,所以衡小音这是在无声地抗议呢。
泽越声音有些沙哑:“是我的问题吗?我觉得柏拉图的爱情更好一些。”
傅怀瑾:“……”
他怀疑泽越前世今生就没有性体验,但凡他尝过滋味,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他又不是禁欲的教徒也不是和尚道士,道士还能娶妻呢。
“有些禁欲主义者确实会像你这样,因为道德底线过高,显得和世俗格格不入。不过,泽越,如果你是禁欲主义者,那这件事情要告诉衡音,如果不是,你就想清楚,你喜欢的是梦里的人,还是现实中的人。”
傅怀瑾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很确定他喜欢的是长歌,等的也是长歌,或许已经喜欢了十世,但是泽越的情况和他不同。
泽越没变,变的是衡音。
泽越哑然,知道傅怀瑾误解了他的意思,但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一直以来对衡音的情感就很复杂,一直以来当她是最亲最敬重的人,是亲人,是妹妹,也是相伴一生的人,只是他还没有从兄长的角色中转变过来,觉得对她有任何的欲望都是一种亵渎。
这种复杂的情感和心绪,无法与外人说。
泽越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来,那层薄如蝉翼的纸,他还没有勇气捅破,也无法面对那个充满欲望和私心的自己。
泽越不说话,傅怀瑾也没有催。在没有遇见长歌的那些年,他济世救人、参悟佛理,一直平静地等着时间流逝,等着趟过岁月苦河,终有一日等抵达彼岸。
那是无欲无求的傅怀瑾。
如今彼岸未到,他在岁月苦河里遇到了一直等待的人,所以这一生也就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是幸事。
泽越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去看清他和衡音的前路。
泽越低低说道:“虽然她变了很多,但是我知道她依旧是我亏欠的那个人,傅医生,心怀愧疚的人能放纵内心的私欲吗?这不是错上加错吗?”
傅怀瑾:“那要看你内心追求的是道还是情。”
他听长歌提过,前世的泽越一生追求的是剑道,所以错过了情,若是他此生依旧追求道,那他确实不该再招惹衡音,若是他内心的天秤已经偏向了情感,那么,私欲不过是情感的衍生,是必然而然的事情,无关对错。
傅怀瑾若有所思,原来,他在背弃自己的道。
泽越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道和情?孰重孰轻?长久以来困顿的心似是拨开了迷雾,见到了久违的朝阳。
泽越低低道谢:“衡音还麻烦你们多照顾。”
傅怀瑾挑眉,都说到这份上了,泽越不把人接回去?这人可真够迟钝的,活该他吃这苦,难怪长歌那样冷心冷情的人,都视他为生死相托的挚友。
这人,就是一根筋,不知道拐弯。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那就是南墙都撞毁了,还会继续往下走。
这样的人,若是认定了人,那也是世间少有的情种。
傅怀瑾笑道:“不用谢,我是她娘家的姐夫,都是自家人。”
傅怀瑾挂了电话,从露台回卧室,就见长歌抬眼看他。
“泽越的电话?”
傅怀瑾低低地笑:“没错,这人还真是死脑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泽越这样憨厚耿直到近乎单纯的人,他和衡小音都要见家长了,还将情感和欲望分开,压抑自苦,他属实不好评。
长歌唇角微微上扬:“和你们这些心思深沉、圆滑世故的人相比,泽越确实死脑筋。”
傅怀瑾:“冤枉,你这说的像是宋星河。”
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不想提。
长歌垂眸,淡淡说道:“虽说耿直了点,但是他这样的人,现世也不多见了。在以前,是一诺千金的侠者。所以明知道他心中有困顿,我还是赞成衡音去追他。”
一是衡音喜欢他,二是,在她心底,没有人比泽越更让她值得托付妹妹。只要衡音和他在一起,这辈子无论风雨飘摇,泽越都会极尽所能去护她周全。
傅怀瑾一向知道她对泽越的评价高,内心有些吃醋,走过去,拿走她还在看的书籍,亲了亲她的脸颊:“知道知道,再夸他我就要闹了。”
他说完狠狠吻住她的菱唇,关了床前的阅读灯。
秋长歌:“家里有客人。”
傅怀瑾继续吻她:“房子隔音好,你小声点。”
秋长歌:“……”
还真是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