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古斯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们得尊老

    黄昏,一群老人连哭带喊回了村子,纷纷控诉贼人的狠毒。

    要是李伴峰在场,说什么也得劝他们两句。

    狠毒是应该的,不狠能打劫么?

    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没用处。

    几座村子商量了一下,这事得找圣人弟子出面。

    给圣人的一片心意,被劫道的给抢了,圣人弟子不能就这么看着!

    可圣人弟子不那么好说话,稍不顺意,就要动手打人。

    村民们很有诚意,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为的都是对圣人的一片诚意。

    他们在圣人弟子门前长跪不起,只求他们把村里遇到的状况告知圣贤峰。

    这下轮到弟子们为难了。

    村民们是向圣人表诚心,他们是圣人的弟子,这事不能不管。

    他们都是狠人,不管多小的孩子,抬手就打。

    可打孩子是一回事,对付打劫的,是另一回事。

    孩子挨了打,不敢还手。

    打劫的揍他们,不会手软。

    最终有三名弟子胆子大,把事情答应了下来,连夜上山,给圣人送信。

    他们能上得去圣贤峰么?

    能。

    这地界山连山,去圣贤峰的道路不止一条,李伴峰不可能在每条道路上都设伏。

    况且他是为了劫财,也不可能见到个过道的就动手。

    这三名弟子穿上粗布衣裳,假扮成农人,把消息送到了圣贤峰。

    作为圣人弟子,他们一点修为都没有么?

    还真就没有。

    弟子之间也有差异,有修为的弟子都在圣贤峰上居住,不下山讲学。

    深宅大院之中,当初给李伴峰开门的少年,站在门廊之下,隔着门,等候师尊的命令。

    屋子里不断传来急促的喘息,师尊正在修行。

    待喘息声稍有平复,少年终于听到了师尊的声音:“此人自称是货郎的师兄?”

    少年人回答道:“村民们是这么说的,估计是这人胡言乱语。”

    “那却未必,此人不请自来,掀起这多风波,想必是有些根基的,让敬章和文烈下山,先给他些教训。”

    少年人答应一声,屋子里的喘息声再度响起,师尊又开始修行了。

    出了宅子,少年人到了另外两座宅院里,把曲敬章和任文烈两位师兄叫了过来。

    听到师尊的吩咐,这两名弟子弄清楚了事情脉络,当即下山去找李伴峰。

    找李伴峰不难。

    这段日子,各村各地相继有二百多人来投靠李伴峰,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想走却又走不了的。

    人多了,声势也就大了,开始还住在山洞里,而后山洞不够住了,众人开始搭建木屋,木屋联排成片,已经成了一座山寨。

    李伴峰给山寨起名为恩公寨。

    曲敬章和任文烈年纪都在五十出头,两人各自换上一件粗布短衣,衣服上带着好几层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

    两人到了恩公寨,见了正在山寨外边巡哨的牛光大和方连福,问他们讨口水喝。

    方连福问这两人:“你们是外乡来这要饭的?”

    曲敬章摇头道:“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都是本地人,我们不要吃的,就要一口水喝。”

    牛光大皱眉道:“你们是本地人,不到村子里去,跑到这深山老林,跟俺们要水喝?”

    任文烈叹口气道:“后生,你这是怎么说话?我们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骗你口水是怎地?

    你哪怕从井里打一碗凉水给我们,我们也念你一份恩情,你这来来回回,审问了我们好几句,好像我们是来做贼似的。”

    牛光大眨眨眼睛道;“俺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方连福脸红了:“我们也是年轻,不大懂得礼数,你们二位等着,我叫人给伱们沏茶,再给你们弄些点心吃。”

    两个农人跑到荒山野岭要水喝,本来是件很可疑的事。

    让这两人说了几句,牛光大和方连福反倒觉得十分愧疚。

    喝了茶水,吃了点心,曲敬章打着饱嗝道:“后生,不是我教训你们,尊老是为人之本,你们难道没有老的时候?

    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出门在外还让人当了贼一样审问,你这心里能好受么?”

    牛光大和方连福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任文烈伸了个懒腰道:“后生,有歇脚的地方没有?我们不久留,实在是觉得累了,就睡一会。”

    牛光大和方连福为难了。

    山寨里边不能随便留外人,这是恩公定下的规矩。

    可这两個老人,这么大年纪,就想在这小睡一会,这点事都不答应,这良心上过不去。

    小哥俩商量片刻,对两个人道:“我带你们去我们住处睡一会,天黑之前,你们二位可得走。”

    任文烈咂咂嘴唇道:“你们这话又是啥意思?我们还能赖着不走是怎地?现在的后生怎么都这副模样?你们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

    小哥俩一句话没再多说,带着两个老人悄悄回了自己屋子,两个老人刚要进屋,忽见一名男子,戴着礼帽,留着一脸胡子,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不好好巡哨,回屋躲懒来了?”

    一见是李伴峰,牛光大和方连福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曲敬章和任文烈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这个大胡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任文烈先开口:“我说这位好汉,别责怪这两个后生,我们是路过的,就想找个地方歇脚,这两个后生心眼好,给我们找了个地方。”

    曲敬章接着说道:“我们这么大把年纪,在你这讨个住处,难道还坏了什么规矩?”

    李伴峰赶紧说道:“两位误会了,尊老是为人之本,不管什么规矩,都得以尊老为先,

    两个娃娃的屋子又乱又脏,让两位老人家在这地方歇脚不合适,老人家,您跟我来,您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动声色,跟着李伴峰进了山洞。

    任文烈四下看了看:“你就住这?”

    曲敬章叹道:“我说你这汉子,为啥撒谎骗我们?你是这群人的大当家,哪能住在这种地方?”

    李伴峰低头道:“让两位见笑了,我这人不爱住房子,就爱住山洞。”

    曲敬章皱起眉头道:“你跟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这样的笑话,合适么?”

    任文烈道:“你爹娘教没教过你,跟老人说话是什么规矩?”

    李伴峰如实作答:“这个还真没教过。”

    说话间,李伴峰汗水直流,全靠帽檐压得够低,没让对方有所察觉。

    对方用的是德修的技法——见德思齐。

    在技法之下,对方给李伴峰树立了一个很高的道德标准,让李伴峰在对方的指摘之下,陷入了自责和愧疚之中。

    这个技法能抵挡么?

    要看双方修为。

    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曲敬章和任文烈的修为都在五层上下,和李伴峰的宅修相当,但两人合力,让李伴峰吃了不小的亏。

    “小老弟,撑得住么?”

    酒葫芦和含血钟摆在用念修之技帮李伴峰保持清醒,但李伴峰念头太多,局面一时不好扭转。

    梦德挂在山洞的岩壁上,也在暗中帮衬。

    多亏李伴峰做足了准备,否则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他看着两个人,面带笑意道:“我给你们茶水喝,还给你们点心吃,还给你们找住处,你们在这逼逼赖赖,挑七挑八,

    你们爹娘没教过你们礼数么?你们活了一把年纪,做事这么没规矩,不觉得脸红么?”

    两人一怔,没想到李伴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曲敬章怒道:“这是怎么跟老人家说话?”

    任文烈道:“你没家教么?不懂尊老么?”

    李伴峰扫视着两人,问道:“这话该我们问你们,你们懂不懂尊老?我岁数比你们大,你们知道么?”

    曲敬章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任文烈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出来,却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伴峰盯着任文烈道:“你有几个颗牙?那么容易掉么?

    我是货郎他师兄,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你们在我面前卖什么老?

    你们出生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你们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们见了老人家怎么说话?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么?”

    李伴峰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其中大部分话都是事实。

    可曲敬章和任文烈关注的不是事实,他们只关注了一个问题,这人真的是货郎的师兄么?

    如果真是货郎的师兄,在他面前卖弄技法,是不是太愚蠢了?

    看到他们纠结的神情,李伴峰有了把握,言之凿凿和愚者千虑,都得手了。

    李伴峰指着两人喝道:“你们要脸不?要是还知道寒碜,出门给我站着反省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敢确定李伴峰的话是真是假,一番纠结过后,他们做出了决断,暂且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果李伴峰真是货郎的师兄,他们俩能活到现在,全靠李伴峰的仁慈。

    如果李伴峰不是货郎的师兄,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处,找合适的机会再来收拾他也不迟。

    两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山洞。

    这是昏招。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最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其他道门的人,永远不要背后留给旅修,否则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李伴峰猛然踏出一步,踩碎了地上一块石头。

    几块碎石打在了两人的后脑。

    ps:“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这句话是对了还是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