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蚁 作品

第六百六十二章 澜州并入

   天色未明。

    淡紫的夜空飘下鹅毛大雪,给萧瑟的天地添一抹白晃晃的底色。

    午门。

    京城四品以上在职官员冒顶白霜,无不恭敬候立,口鼻间偶有热雾喷吐,两相攀谈,风雪中不时冒出“赴任”、“致仕”、“血柱”、“狩虎”、“未满”之词。

    临近年节大休,无灾无害,京中本无要事启奏,言辞内容大多为吏部新一年的调令和委任,然而谈来谈去,皆绕不开昨晚的血柱异象。

    一百二十丈高的血柱冲天。

    自申时末升到戌时初,整个京城凡不眼瞎,俱能望见。

    轰动一时。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议论。

    官员们乘坐车马来时的路上,仍有听闻卖早点的店家谈论。

    能做到帝都四品官,无不有门路获知内幕,奈何梁渠到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先兆,信息不全,官员们单知晓有破狩虎纪录,却不知晓破到何种程度。

    吱嘎,吱嘎。

    鞋底踩踏积雪,太监们手捧大氅,给未有准备的大臣添衣。

    银两隔开大氅递出。

    “李公公,我有一事相询。”

    “张大人请说。”

    “昨日傍晚乘金叶船,入京破境者何许人也?缘何如此兴师动众?”

    周遭京官靠近半步。

    “此人姓梁名渠,为平阳府河泊所衡水使,破了我朝狼烟入狩虎的年龄纪录。”

    “不知年龄几许?”

    “天佑大顺,十八又五月。”

    “天佑大顺。”

    “天佑大顺……”

    官员们紧跟一句,暗暗思索。

    十八又五。

    岂不比袁遇文提早足足一年?

    莫说大顺朝内,就是上一代大乾亦未听闻有过!

    无怪乎圣皇如此高兴,留人至大半夜,此纪录,不仅胜于太祖,更胜于前朝!

    大顺果真天下正统!

    “梁水使今日可曾上朝?”

    “昨夜子时梁大人方出宫离去,陛下体谅,准予午朝再召,今日早朝,圣皇便要同吏部的大人们共同商议赏赐一事。此外亦有十二月北庭牺牲将士的抚恤和安慰,南疆付将军小役大胜的封赏,三者一并于今日解决。”

    “原来如此。”

    咚~

    宫门在钟鼓声中徐徐打开。

    众人心思各异,闭口不言。

    百官入宫。

    温暖春风迎面而来。

    纠察御史唱名,鸣鞭,入殿。

    天光浮紫,飞挑的屋檐遮蔽晨光,明暗交错的阴影逐渐锐利。

    ……

    一月二十三日。

    午朝大典。

    一十二条冕旒黑珠掩住神色。

    “梁卿家上前。”

    天辰殿内肃穆寂静,落针可闻。

    徐文烛,徐国公尽皆到场,百官肃穆排列,目光齐齐汇聚中心。

    笔尖摩挲纸页。

    御前笔翰舔墨提腕,时刻记录殿内百官言行举止,宛若一台文字版的录像机。

    御史目光聚焦。

    梁渠咽口唾沫,恭敬地来到玉墀之下,不敢轻举妄动。

    大殿之上,威势远迈狩虎者,不下数十……

    万幸。

    出门前。

    徐文烛再三叮嘱过诸多注意事项,免得他头回上殿,闹出洋相。

    俯首听命。

    数不清的朱红立柱,望不尽的文武队列。

    地面因为擦洗了太多遍而光滑如镜。

    长窗的木格栅中透进一根根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梁渠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梳得根根不落,柔顺地好像春天河畔的杨柳。

    一张年轻的脸。

    所有人生出如此印象。

    鸿胪寺官员高声传唱。

    “朕御极以来,孜孜汲汲,期冀海内晏安,百姓乐业。今有卿等忠勤王事,幸喜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兹有梁渠,自入朝以来,勤勉尽职,剿余孽,献奇法,联水族,屡建奇功……

    方年十八又五月,晋升狩虎,彰我大顺威名,赫我大顺声势!

    国以功授官予爵,此谓以盛知谋,以盛勇战。

    今赐予兴义男爵之位,特许世袭罔替,授三转飞骑尉,擢从五品下阶水衡尉,升二品龙血马,赏良田千亩,甲区三等宅院一座,云雷纹袍一件,虎贲玉带一条,夔靴一双。

    许平阳府内附郭县免赋三年!

    此前百姓逋欠,一笔勾销,二十年内不允加赋!

    平阳知府简中义,河泊所都尉徐岳龙,举荐有功,记大功三。

    平阳府政通人和,商贸繁荣,与水族、海族交好,今并澜州入平阳府,另设水上第一十四县江川县,任泉凌汉为江川知县。

    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怀文武之才者,必荷社稷之重。

    望梁卿及后代子孙能承厚望,以保家国之安宁,苍生之福祉。

    钦此!”

    狼毫笔时刻不停。

    宽阔的大殿内静得生凉。

    缥缈的香烟自龟鹤嘴里喷吐,阳光在烟雾中变化莫测。

    官员们单知晓前半部分内容,早朝上就曾议论过,万没想到后面会有如此变化!

    突如其来。

    整个平阳府大地震!

    “谢圣皇!”

    梁渠脑瓜子嗡嗡。

    他闻到空气里的熏香,听到胸膛内的心跳,高举双手,恍恍惚惚地捧过诏书,长揖而下,弯着腰,抬步倒行,没入队列。

    文武百官们余光扫过,心思不约而同。

    哪是什么狼烟入狩虎,分明是鲤鱼跃龙门,小小的渔家子,几年就翻了身。

    了不得。

    武举前三,不定有今日之机遇。

    “付卿家上前。”

    午朝不停。

    鸿胪寺继续高唱。

    今日接受赏赐的不止梁渠一人。

    以大顺疆域如此之广,事物之多,每时每刻皆有人立功,有人犯错。

    队伍末尾。

    梁渠目视付将军来到阶梯下,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回忆一遍刚才赏赐,心潮澎湃。

    值了!

    从六品衡水使变作从五品水衡尉不消说,官升两级。

    如今整个平阳府河泊所里,他的头顶上已经没几个人!

    飞骑尉,从五品,三转勋官!

    此为“阶”,武阶共有一十二转,从小往大转。

    最低为一转,武骑尉,品级等同从六品;二转云骑尉,正六品;最高为一十二转的左右柱国,正一品。

    整个一十二转内的勋官名称,大多来自于前朝的散官名称整理,此散即为闲散,单叫起来好听,没有实际职权傍身,但能多领一份薪俸。

    之所以拎出来作为勋阶,用途大抵为那些不够再往上拔擢,却又觉得不够赏赐,于是单行线变作双行线,额外添上一份特殊的称号荣誉。

    当然。

    至关重要的仍要属爵位!

    兴义男!

    男爵等同正五品,但其价值远高于一个寻常五品官员!

    封爵中。

    实封有封地,就以地名称呼,如宁江府古称越,故称越王。

    虚封没有封地,名称前缀不跟地名,大多为一些美好的褒义词,如诚意伯,恭亲王,信王。

    普天之下,唯有武圣,且愿效力于朝廷的武圣方可实封。

    故梁渠的男爵只能是虚封。

    恰好义兴之地名寓意不错,圣皇索性颠倒个顺序,改作兴义。

    一举成名天下知!

    “兹有付……”

    接连数次封赏。

    鸿胪寺高唱退休及派赴各省任职的官员姓名,被唱到的人又另行对皇帝行礼谢恩。

    前后不足两刻钟。

    散朝。

    百官出宫。

    梁渠适才获封,未去寻徐文烛,落后半步,忍住兴奋,跟太监来到偏殿,自朱红桌上领到自己的爵位,阶位和官位象征,包括服饰、腰牌、印章。

    轮到衣物。

    “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