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秋下月 作品

第四百九十八章 蒋忧到来

宁启话音落下,不再言语,手中茶壶与茶杯在顷刻间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原先席位上,他转眸凝望向殿内一众各门各派的话事人,神色平静,目光深邃。

默然间,紫袍老妪邵嬅缓缓坐下,提起桌上茶壶,往杯中续满一杯神茶,香气弥漫,她没有举杯一饮而尽,只是顿了顿,沉声道:“宁城主一番肺腑之言,高瞻远瞩,字字珠玑,老身惭愧难当。”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宁城主无愧心怀众生的明君大才,今日所言譬如千年夜幕,一朝破晓,让人大梦中醒,幡然觉悟,值得反复斟酌。”殿门外,一位眉心印红莲,双眸猩如血的白袍青年率先移步,缓缓走向大殿之内,在其身边,还随行有两位钟天地之神秀的道童,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双双踏足凡道领域的极致巅峰!

随着道袍青年踏足殿内,众多高手眼神一凝,心绪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于冥冥中感应到了一种大如瀚海无边,势若长江滚滚的杀道气韵,这是一位真正的杀神!

按理来说,诸雄本不至于此,在烬土这种自古不变的血乱之地,出现一位以杀证道的杀神,其实尤为正常,且不论烬土世间历代神明,就谈场中列位,谁不曾双手沾满鲜血,哪个没有屠杀过万千生灵?既然能走到这样的领域,自然都差不多,大同小异罢了,否则,早已化作战乱之中的一堆枯骨,成为他人脚下的一滩烂泥。

然而,眼前这位道袍青年却场间几个游猎于生死间,向来杀人不眨眼的老辈神明都觉得自愧不如,一阵悚然,他们能清晰感应到,在此人周身自然流转的无形杀道气韵中,正弥漫着数之不尽的漆黑怨念,丝丝缕缕的纠结交织在一起,如同熊熊燃烧的怨气海洋,当中埋葬着亿万生灵,一经释放,绝对可以吞噬世界!

并且,在他体内酝酿的浩瀚杀气中,还有着无尽的怨灵鬼魂在游荡,形成密密麻麻的生灵轮廓,散出滔滔不绝的哀嚎声,这明显是杀伐屠戮太多所凝聚的因果业力,由道而生,由心而存,因无法强行镇压,进而使得道法气韵有所失控,哪怕极力抑制,也无法全部收敛,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人一路走到今天,究竟屠杀过多少生灵?

事实上,虽说先前因殿内变故导致殿外大婚“喊话官”没能及时上报道袍青年的身份,以及所赠贺礼是为何物,但其实此刻宝灵殿内已经有不少高手认出了他的身份,尤其是某位始终未语的灰袍老者,脸色阴沉的可怕。

此人名“巩天暮”,道号“天魔真人”,是“红云洲”“曾经”的“魔灵宫”麾下四魔神之首,道行高深,心狠手辣,曾被世人誉为魔灵降世,活着的人间厉鬼!

巩天暮的修道生涯没有那么多的复杂与算计,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杀!

此乃他的大道根本,贯彻人生始终。

浴血行道,以杀作乐,灭族屠国,鬼神皆惧。

曾自负扬言:天地唯我生,众生皆可死,茫茫大梦中,哀鸿以作曲。

巩天暮修行一生,将杀戮之道演绎的淋漓尽致,在他脚下的尸骨,估计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可以堆出几座山,可谓是残酷无情,人人得而诛之。

奈何此人道行实在是高,加之背后还有个位列超一流层次的魔灵宫,所以漫长岁月以来,无数妄图将其诛杀的各路高手,最终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要么直接被杀,要么被生擒虐杀。

曾经就有一位神明因联合各路高手前去围剿这位魔头失败而沦为阶下囚,关押于腥味冲天的道宫地牢中,在此后的十年岁月中,尝尽万般极刑,每日首先要面临的就是血肉被一刀刀剐下来的凌迟之苦,然后又被治好,依次品味无尽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最后,巩天暮可能是玩腻了,故而给了那位女子神明一个痛快,磨灭元神,将其肉身炼制成精美的人皮,悬挂在魔灵宫中一座被誉为“灵秀楼”的罪恶之地,里面类似的人皮,存在数百张,迎风晃荡,令人胆寒。

于巩天暮而言,这种过程极为享受,在他看来,世间最美妙的歌谣便是世人痛苦凄厉的哀嚎,尤其女子,恰似春风一杯酒,醉在人心甚欢愉,婉转悠扬,妙不可言。

四千余年前,魔灵宫的死对头“神光宗”率领各派封天绝地,对这个世人欲将除之为后快的群魔之地进行了一次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围剿。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神陨异象层出不尽,双方高手死伤无数,最终神光宗祖师以身死道消为代价,强行与魔灵宫之主做到了玉石俱焚的以命换命。

自此,这场关乎两大超一流势力的生死血战落下帷幕,结果却不尽人意,魔灵宫虽然损失惨重,但依然屹立不倒,而其中最让人遗憾的便是,这位四魔神之首的天魔真人居然没死,不过他也因为此战付出惨重的代价,大道崩损,根基碎裂,不仅从神王领域跌回了真神层次,且再也没有了重回巅峰的机会,而他原本有望神道登顶的辉煌前程,也彻底成为了痴心妄想。

当年一战落幕之后,道号为天魔真人的巩天暮消声匿迹了漫长岁月,直到近几百年,才偶有几次浮出水面,不再似以往那般肆意杀戮,莫名收敛了许多。

据传,这是因为天魔真人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俗话说,世间罪孽,终有报应,他这一生杀戮无数,无辜甚多,体内汇聚了数之不尽的因果业力,当年他身为神王,尚且能够有效压制,强行炼化,可随着他道行跌落,心境生变,那些无穷无尽的因果业力也开始了疯狂滋生,剧烈反噬,磨灭其心智,瓦解其意识,使之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简而言之,就像是修道之人所谓的心魔,一旦被心魔吞噬,就会丧失理智,化作一尊只知杀戮的野兽。

外人或许不知,可魔灵宫的人可是为此吃尽了苦头,漫长岁月以来,往往天魔真人受业力反噬,就会陷入血光沸腾,黑雾缭绕,伴随万千哀嚎的疯魔状态,不管是谁,见人就杀,若非数位神明一次次为他强行镇压,整个魔灵宫早就自我毁灭,被屠杀殆尽了。

道袍青年移步来到宁启不远处,抱拳行礼刚要自报名号,早先那位脸色阴沉似水的灰衣老者便冷哼一声,骂道:“孽障,你还没资格说这种话。”

道袍青年视线偏移,看向那灰衣老者,顿了顿,放下抱拳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反问道:“鹤长老所言自有道理,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出自对宁城主的敬佩与肯定,何来有没有资格一说?”

灰衣老者一手紧握茶杯,眸中杀意流转,若非是在此地,绝对会直接动手,他寒声道:“众生皆有资格,唯独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没有!”

道袍青年笑了,有意无意地淡然说道:“鹤良长老果真神采奕奕,更胜曾经,可惜当年一战没能亲自领教一番你的通天道法,实在遗憾。幸好,如今烬土虽不可大动干戈,但只要不伤天地根基,小打小闹还是没问题,不如在双方势力牵扯之外,晚些我们好好较量一场。”

“够了。”东方凌天忽然开口,“今日这里,不是用来给你们谈私人恩怨的,出了这座城,生死请自便。”

来自红云洲神光宗的灰衣老者“鹤良”双眼阖而再睁,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心平气和道:“是老朽疏忽了为客之道,烦请容我在多说一句题外话。”话落,未等东方凌天出言回应,他看向那道袍青年,沉声道:“巩天暮,当年一战,你在三位首座手中侥幸捡回一条狗命,这数千年间躲在魔灵宫苟延残喘,现在也是时候该到头了,今日出城之后,我会亲自去摘走你的狗头。”

“拭目以待。”道袍青年巩天暮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鹤良猛然举杯喝茶,心中冷哼。

下一刻,宝灵宫的那条漫长主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青年,身边跟着一位身着华丽的貌美女子,正是蒋忧和他的妻子“隋檀”,两人身形幻灭,缩地成寸,一步行至主道中央,两步来到宝灵殿下,第三步迈出,已至宝灵殿外。

驻足殿外尚未行动的一众宾客纷纷侧首向后看去,目睹着两人步履坚定,气势如虹的向前走近。

蒋忧沉声道:“因果是非,算计与否,先前我大哥已经把话说明,如何抉择,你们自己定夺,抓紧时间,勿要扰乱这份喜庆,耽误了今日吉时,否则,休怪我火城待客不周,强行送客,事后你们该起兵的起兵,要联手的联手,没有那么多废话,来战便是,最终无非是我火城被迫于世为敌,那又如何?我火城自建立以来,千余年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从来无惧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