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处理不好与周围这些人的关系,哪边都可能得罪。他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小心翼翼地维持住这份平衡,稳定好各方关系,做到谁也不得罪。去往河东村的路上,华长利时不时偷瞄一眼尤米粒,想着该如何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话到嘴边,又总是犹豫着不知如何说起 。
华长利一回大办公室,就瞧见米粒那丫头正坐在工位上发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几步走了过去,出声说道:“米粒,跟我去趟河东村。”
米粒抬眼,面无表情地反问:“我跟你去河东村干什么?这么多人,为啥非得挑我?”
此时,杨杰正往杯子里倒水,听到这话,笑着插嘴:“米粒可是咱们组最漂亮的姑娘,咱们组长当然要挑最漂亮的陪着去啦!”
米粒轻轻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意:“漂亮的多了去了,我又算老几?”
杨杰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我还想跟着镇长下乡呢,人家都不带我。”米粒撇撇嘴:“他爱带谁就带谁,反正我不去。”
华长利脸色一正,认真且严肃地说:“你不去可不行,今天这事儿非你不可,必须得跟我走一趟。”
米粒一听,满脸疑惑与不满:“什么事非得我去,我又没那么大本事。”华长利伸手拿过桌上一张表格,递到米粒面前:“这个组的情况是你登记的吧,我发现这里面有些偏差。咱们得去核实一下,这种事,不是你去最合适吗?”
米粒闻言,愣了一下,赶忙拿过那张表格,眼睛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急切道:“哪里出问题了?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问问。”
华长利摇了摇头,耐心解释:“这可不是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得亲自跑一趟。”
米丽在一旁听着,没瞧出华长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问道:“还真得咱们亲自去啊?”
华长利表情郑重,语重心长地说:“郝书记和郑镇长反复强调,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做第一手调查。要是拿不到准确的一手情况,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说该怪谁?”米丽看着华长利认真的样子,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再推脱,只好站起身跟着华长利出了党政大楼。
一到楼下,看到华长利还骑着那辆破旧不堪的电动车,米丽忍不住揶揄道:“哟,华组长,都这时候了,您还骑着这辆‘老古董’啊?这出去一趟,不得把人颠散架咯。”
米丽嘴上打趣,心里却犯嘀咕,自己一个年轻姑娘,跟着组长骑这破车下乡,多没面子。那么多钱干啥用,光等着娶老婆呀?哼。”
华长利听了,不恼反笑:“这电动车可立下不少功劳,虽说旧了点,但好使着呢。再说,咱们下乡是去干活,又不是比排场。”
他心里明白米丽可能觉得骑电动车掉价,但任务要紧,也顾不上这些。
边说着,华长利边把头盔递给米丽:“戴上,安全第一。”米丽接过头盔,小声嘟囔:“就不能换个车嘛。”华长利当作没听见,跨上电动车,催促道:“赶紧的,时间可不等人,到了河东村,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忙呢 。”米丽看着那辆破电动车,眼珠一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揶揄道:“华组长,您这出行装备可真独特。我看您工作这么拼命,到底打算找个啥样的老婆呀?现在有了那么多钱,该不会是郝欣怡那样的大美女吧?”
米丽心里想着,华长利人帅,条件也不差,现在有了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肯定对另一半有高要求。
华长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净想些有的没的。我哪有那福气,郝书记那样优秀的人,可不敢高攀。再说人家有老公,”
他边说边整理电动车上的文件,避免和米丽对视,像是要藏起心底真实想法。
米丽可不打算轻易放过,继续追问:“别谦虚嘛,您条件也不差呀!说说看,到底啥标准?”华长利直起身子,认真地说:“能理解我工作忙,两个人能相互扶持就行,外表倒在其次。”米丽撇撇嘴,满脸不信:“真这么简单?我才不信呢!”华长利笑着摇摇头,催促道:“行了,快上车,再聊下去,工作都不用干了 。”
米丽满脸嫌弃地跨上那辆电动车,极不情愿地伸出手,轻轻搂住华长利的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真没想到,第一次和领导出门办事,坐的居然是电动车。”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反正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这样的。不过,我是真好奇,你到底能看上什么样的人?”说这话时,米丽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眼睛盯着华长利的后背,像是要把他看穿。
华长利被问得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笑着打趣道:“你这个大美女不就挺好的嘛。”
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米丽一听,撇了撇嘴,手上轻轻拍了下华长利的后背,娇嗔道:“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知道你是在敷衍我。快说正经的,到底啥样的才能入你的眼?”
华长利感受到米丽轻轻拍来的手,赶忙说道:“妹子,咱可别闹,到了河东村真有正事要办。有你陪着我,我心里还踏实点,那边有些人打交道可费劲了,我实在不喜欢和他们周旋。”
华长利这话倒是半真半假,工作上那些麻烦事儿确实让他头疼,有个机灵帮手自然轻松些。
米丽听到这话,心里莫名一动,嘴角微微上扬,故意追问道:“难不成你喜欢我?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说罢,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华长利的侧脸,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又戏谑的笑意,心跳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既盼着听到肯定答复,又怕只是自己的一场误会。米丽一听这话,原本揽在华长利腰间的手微微一紧,提高了音量道:“工作的事?工作上的事那是你的事,凭啥非得拉上我。我可还问着你呢,你现在可是全县的大红人,之前在项目里立了大功,肯定有不少美女围着你转,主动献殷勤,你倒好,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米丽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脸上似有薄怒,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华长利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的场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
其实,米丽打心底里欣赏华长利,平日里看他工作认真负责,又有能力,本想着这次一起下乡能多些相处机会,增进了解,没想到华长利全程只提工作,让她有些失落。
米丽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越说越激动:“星期六我家大张旗鼓地为你准备全猪宴,全家老小忙前忙后,就盼着你能好好吃顿饭。可你呢,连个招呼都不打,随便找个借口就走了。你知道我在家人面前多没面子吗?你真是让我心里太难受了。”说着,眼眶也微微泛红,那天满心期待落空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华长利听着米丽的控诉,心里满是愧疚,赶忙把电动车停到路边,转过身,一脸诚恳地看着她:“妹子,你尽管怪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是没办法,那天晚上临时有紧急任务,上面催得紧,关乎项目进度,我实在脱不开身。要是能有别的办法,我肯定不会扫大家的兴 。”
华长利眼神里满是歉意,眉头微皱,希望米丽能理解自己的难处。华长利和米丽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河东村。村口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像是在无声诉说着村子的过往。
河东村支部书记胡大江远远瞧见华长利走了进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一路小跑着迎了过去。想当初,华长利不过是郝心怡身边的司机,胡大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在胡大江看来,郝心怡虽是个大美女,可自己作为村委会书记,管理着一方土地,郝心怡还远不够格当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领导,平日里和她玩玩闹闹还行,真要论起上下级,他心里总有那么些不服气。
然而,这世道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如今,郝欣怡摇身一变成了县委常委,跻身副县级领导行列,身边围绕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胡大江这才意识到,形势发生了惊天大逆转,自己这个小小的支部书记,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妄为,必须得把郝欣怡当回事了。更别提郑国强,现在在郝欣怡面前都收敛了许多,行事低调,夹起了尾巴。而华长利,这个曾经给领导开车的司机,更是今非昔比。不仅在经济上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手中还掌握了不小的权力,成了河东村的金主。村里的拆迁款如何发放,在很大程度上,还真得听华长利的。
“哎呦,华镇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怎么提前也不打个招呼呀,我得好好安排一顿山珍海味招待您!”胡大江满脸堆笑,那笑容都快溢出来了,边说着边伸手就要去掏手机,“我现在就给厨房打电话。”
华长利见状,赶忙伸手制止,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说道:“胡书记,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村民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搬家了。拆迁工作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也关系到项目的顺利推进,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来实地瞧瞧。”
胡大江一听,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神色却变得认真起来:“华镇长,您放心!郝书记和郑镇长都那么严肃地批评我们,我们哪敢不听啊!这不,刚才我还召开了村委会,要求每个村干部都盯着自己所在的村组,让村民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腾空房屋。我们一定积极配合工作,绝不含糊!”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分说就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他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仿佛在向华长利证明自己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
华长利心里清楚,在这村子里,要是不跟他们喝点酒,那事情还真不好办。毕竟这是村里多年来的习俗,大家谈事情总喜欢在酒桌上进行。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默认了这即将到来的酒局。
胡大江打完电话,转身对着华长利和米丽,热情洋溢地说道:“华镇长,米秘书,走,咱们到村里走一走,我带你们好好看看。”
一行人沿着村里的小路缓缓前行。路边,一些村民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在收拾行李,有的在搬运家具。华长利不时停下脚步,和村民们亲切交谈,询问他们在搬家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对拆迁安置工作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村民们看到华长利,态度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满脸笑容,热情回应,希望能从华长利这里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支持;有的则默默不语,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房屋前。这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屋顶上的瓦片也有些松动。一个老人正坐在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华长利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大爷,您这是准备搬家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老人缓缓转过头,看了华长利一眼,叹了口气说:“唉,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说搬就搬,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不过,政府的政策我们也得支持,就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咋样……”华长利听了,心里一阵酸涩,他握住老人的手,安慰道:“大爷,您放心,政府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大家的生活。新的安置点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从老人家里出来,胡大江凑到华长利身边,小声说道:“华镇长,这老人家的工作我们做了好多次,他就是有些念旧。不过您放心,我们会继续做工作,保证不耽误拆迁进度。”华长利点了点头,说:“咱们做工作,还是要多站在村民的角度考虑,尽量帮他们解决实际困难,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配合。”
一路上,胡大江不停地向华长利汇报着村里的工作进展,华长利则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和建议。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泛起了一抹绚丽的晚霞。胡大江看了看天色,笑着说:“华镇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回村里吃个便饭,休息一下。”华长利知道,这所谓的“便饭”,肯定少不了酒局,但他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胡大江向村里走去。
来到村委会,饭菜已经摆满了一桌。胡大江热情地招呼着华长利和米丽入座,又亲自打开了几瓶酒。看到满桌丰盛菜肴和摆放整齐的白酒,华长利心里一沉,他太清楚今天中午这酒局的“凶险”了。瞧瞧这些村里的村干部,平日里在酒桌上摸爬滚打,个个都是喝酒的高手,看这架势,显然是打算把自己拿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米丽,米丽也一脸担忧,凑近他小声说:“华镇长,你可不能喝多呀。”华长利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身不由己。
胡大江满脸堆笑,端起酒杯站起身,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热络,又夹杂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华镇长,您可是头一回光临咱们村子,往后村子发展可全仰赖您关照。这第一杯酒,您无论如何得喝,咱今天就得喝个痛快!”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华长利明白,这酒不喝是过不去了,只得咬咬牙应道:“好吧,看来今天这酒我是躲不过,那就倒上!”
话刚落音,村支书胡大江、村长马长天、五保委员,还有其他几个镇里管事的,便像事先约好一般,轮番端着酒杯向华长利敬酒。他们嘴上说着恭维、讨好的话,一杯接一杯,攻势猛烈。华长利强撑着,一杯杯接着,心里清楚自己酒量有限,可在这些人面前,绝不能露怯。
酒局逐渐进入白热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华长利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变得影影绰绰,但他仍强打精神,努力保持清醒。终于,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阵眩晕。
米丽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搀扶到村委会的休息室,让他躺了下来。
米丽满心关切,真把华长利当做亲哥哥般精心服侍。整个下午,她一刻都没停歇,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去倒来温度刚好的热水,递到华长利唇边,温柔劝他喝下;一会儿拿着浸湿的毛巾,细致地为他擦拭因醉酒而泛红发烫的脸颊;一会儿又坐到床边,双手轻柔地为他捶背,希望能缓解他的不适。
在米丽的悉心照料下,直到傍晚时分,华长利才终于醒过酒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米丽坐在床边,正满含担忧地凝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