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嚼糖 作品

第240章 宫学变动

    七月初三。

    晨光熹微,阊阖城门外面已然人车拥挤,食摊的柴烟气息到处充斥,尉窈下来牛车,深吸,立即甩脱了困倦。

    她还在往常吃惯的羊汤摊买一张饼、一碗少肉的清汤,今天的咸菜换了,是腌韭菜拌豆腐丁,另有胡椒拌兔肉丝。

    女干商啊,好吃是好吃,全都开始收钱。

    七王元恌的队伍过来,他在食摊旁边一停,尉窈就明白了,赶紧把碗底那口汤喝掉,到马旁行礼。

    「有几天没看见尉女郎。」元恌讲述找她的原因:「上回你治好元世贤嗜睡的坏习惯,我另位同门的长辈知道后,托我问你,能不能帮忙想个法,治一下他家儿郎好动的毛病。」

    元恌仔细描述对方怎么个好动法:「他叫元永平,也在皇宗学,夫子讲课时,永平同门不是不愿听学,可他总忍不住抓耳挠腮、东张西望,要不就是在纸上画猴、画乌龟。尉女郎,元永平的坏习惯,可有法子治?」

    尉窈思索三息,说道:「有办法,不过事先必须和皇宗学的夫子讲好……找一些市井懒汉……然后……再如此……」

    元恌越听越乐,眯缝着眼连连点头。

    宫学。

    今天起,刘腾等宦官不再轮值,长秋寺调来三位女官补充宫学空出的职位。由徐季媞担任主事,她年纪六十有余,内官之职是三品的「书史」。

    分配到《尔雅》和杂书典籍库的,则是三品的洪书女和四品的芮才人。

    洪氏三十余岁,她的到来,堵死了宫学所有四品女官的晋升路!傻子都知道等洪氏熟悉了宫学,就会接替年迈的徐书史。

    徐季媞初来,改了不少规矩,首先,常诵讲师不必月初呈交一月的讲学时间,改为每五天一提。

    定下五天讲学的期限里,遇到急事可告假。倘若一个月里告「急事假」仅一天,所教学舍的宫学生全能通过月考,则可抵消掉「急事假」。

    以尉窈为例来说,她原本需每月教课二十八天,才能拿到上一秩的俸钱,假如遇到急事,她只教了二十七天,不用懊恼,可凭借学生月考全通过的成绩,仍拿足四百钱。

    徐书史还改了典籍库的看管规矩,九位管理书库的女官每月轮换,绝不允许出现同一人连续两月看管杂书库之事!

    另外,九名书库女官的笔墨供给,在原先基础上加一倍。

    种种举措改变,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欢喜的当属所有宫学生,因为徐书史与劳役区的甄主事达成商量,宫学生不再参与繁重粗活,而且宫学区域要向北拓宽,建造学生宿舍,待建成后,学生的吃住全和普通宫奴分开。

    中午,孩子们跟蜂群似的涌向庖厨,这样的活泼和快乐,本就该属于她们。

    尉窈欣喜望着自己学生结伴的背影,而后看见徐书史从另个方向往廨舍走,她向对方揖礼,徐书史彬彬回礼。

    谢谊、裴慎把饭打回来了,告诉道:「讲师,庖厨的主事也换了,姓张,是三品的御食小监呢,讲师尝尝,这米糕就是张小监的拿手本事,好吃不好吃?」

    尉窈咬一口,眼溜圆。「有馅!好吃。」

    食盒里只有一米糕,可见仅供应给讲师,她掰出一半对谢谊说:「我在外面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糕,你分成十七小块,一会儿她们回来,每人都尝尝。」

    「嘻嘻,谢讲师!」

    「淘气。哭什么?」

    俩孩子一个红眼眶,一个眨巴眼、吸鼻子。裴慎难为情道:「讲师只长我三岁,可总让我想起我阿母。」

    自从被掳来奚官署,「阿母」二字别说提起了,连回忆都不敢碰,裴慎不愿在这么快乐的时候扫讲师兴,她下嘴唇剧烈哆嗦,强忍着不哭,谢谊的下嘴唇更是兜出上嘴唇二里地去。

    尉窈不盯着这俩孩子了,再盯就笑了。

    她说道:「不要这样,你俩就算掉一碗泪豆子,我这半边米糕也不会再掰给你们的。」

    「噗。」

    「讲师——」

    谢谊、裴慎皆破涕为笑。

    尉窈吃完午食离开皇宫,惊喜的是,阿母在千秋门外等她。

    这时的尉窈又撅嘴、又拧巴,哪里还有在宫学讲书的稳重样子。「阿母是不是知道窈儿想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孩子大了有一点不好,不能随时抱到怀里。赵芷伸出手,改揽住女儿的肩头,每句都回应:「是,是、是。」

    「阿母吃过饭没有?」

    「没有。」

    「真巧,我刚才没吃饱,阿母今天想吃什么?我用我的俸银请哦。」

    「吃烤饼?」

    「嗯!」

    母女俩边走路边说话。

    赵芷先把昨晚广陵王两次遇险的经过一提,然后嘱咐:「最近行凶作乱的事不断,我求了任城王,给你阿父和你各拨护卫,往后我不在家时,你出门都要有护卫随行。」

    尉窈懂事地点头:「那咱们管护卫的吃住么?」

    「不用,护卫干的就是卖命的苦活,出多少力,拿王府多少赏。」

    「我知道了。阿母放心,我这段时间只来往皇宫和劝学里,不乱跑。」

    「嗯。」赵芷看着女儿,又心疼又欣慰,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积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才生出这么聪明又伶俐的孩儿。

    中午在露天食摊吃饭十分热,根本久坐不住,母女俩拿着饼找树荫地站,周围无人,尉窈悄声询问:「是谁要害广陵王啊?」

    「我没问。」

    尉窈分析道:「照之前阿母说过的广陵王为人,他的仇敌看似是那些幽会妇人的夫家,可是使用蜈蚣这种诡异手段,不该是此类仇家,反而像一种巫蛊术。用这么明显的阴损之术害人,不高明啊。」

    「哦,我也觉得是。」赵芷「哦」得心虚,因为女儿分析的,和她以为得恰相反。

    尉窈:「其实给广陵王下套,趁他私会时逮到,蒙头狠揍就行了,揍死也合理。可对方自作聪明,选择用阴损的毒虫谋害广陵王,反而露了破绽。我觉得……主使这次谋划的人,地位必与广陵王差不多,不然哪来的胆子?害成了有何用?」

    她紧接着道:「矛盾的是,同种地位的权贵,怎能不知廷尉署近来一直在查巫蛊歹行?对方用一条蜈蚣就算了,居然用三条!不是明摆着引火烧身么。所以,凶手……是才来洛阳的宗王?而且是有勇不太有谋的?」

    尉窈近一步推算:「甚至……是昨天才进城的!」但凡来两天,都能打听到廷尉署在查之事。

    赵芷脱口而出:「京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