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就沉默不语。
李默在那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女人哦。”
“谢谢你的善意提醒。”没好气挂了电话,郑开奇松了口气。
所有偶然,都是有价值的,都是能改变很多命运的。
昨天,他苦思冥想,以教授的视角整体推演,最终提前知道了教授的恶趣味和自以为是,判断出了最终的战场是在女子学院。
从而提前做出了安排,而自己在南郊菜馆按兵不动,让教授认为自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懵,只能原地等待新的提示。
这才让他在稳操胜券的时候措手不及,最终落败。
昨晚,孙军前来拜访,说了件可有可无的怪事。
就是有人以特工总部的名义让西郊监狱来接一名犯人。
此事本来特工总部本身是不知道的,但交接班的狱警知道以前的副监狱长孙军调到了特工总部的总部审讯室,就拍马屁打了个电话。
孙军以为是有人假借名义,就上了心。
结果发现,到了事发点一看,真有一蒙头的女人被送上了来接应的囚车。
不是劫囚车,孙军松了口气。
同时,他想起了审讯室里那个什么润土说的,针对郑开奇女人的事情。
他思前想后,在管不管中间,选择了管。
不管是不是,自己开口一说,都能在郑开奇面前混个好字。
没办法,这位炙手可热的程度不是孙军能奢望的。
特工总部的内部纷争孙军够不着,大家都在潜移默化的站队,唯有郑开奇独善其身,自行其是。
李世群都不敢惹他。
自己想进步,就得靠着郑开奇。
所以,昨晚他深夜前往,说了此事后离开。
郑开奇是有些疑虑的,但还是决定是不是。
即便是个陷阱,也承受得起。
昨晚,第一个离开的不是孙军,而是他。
他先开车离开,把车停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后,给李默打了电话,查出来一辆西郊监狱的囚车。根据孙军的说法,囚车并没有直接回去。
然后,他才去往女子学院赴约。
后来顾东来送出来的,才是孙军。
这简短的时间差,让郑开奇安排好了事宜。
但当他在教授身边看见了叶维美后,他下意识认为,囚车的事情跟叶维美没关系。
是孙军和自己过敏了。
毕竟,监狱抓女人是常规操作。
但当刚才,他察觉到了救出来的叶维美是樱花小筑假扮后,他开始忧心忡忡。
毕竟当时能把叶维美从西郊监狱救出来,是很多的机缘巧合。
后来西郊监狱进行了大改造,不可能再次救人。
自己怕那个骄傲的女人再次身陷囹圄。
还好,李默够给力,救出了叶维美。
救出了女人,挫败了教授的阴谋,而且她还顺利离开。郑开奇欣慰的同时,也有一点点惋惜。
自己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革命之路道阻且长,谁都不能保证能活着看到日本人被撵走,看到新中国的诞生。
“还得给她擦屁股。”男人点上根烟,语气惆怅。
叶维美走了,两件事需要解决。
一是囚车事件的后续得跟进。
教授在得知最后的这招狸猫换太子失败,樱花小筑没有完成任务后,又知道囚车被劫,自然知道是自己的手笔。
他会主动捅出去么?
可能性不大,毕竟,他还没有任职特工总部,他下达的就是假命令。
囚禁叶维美,暗地里操作,让樱花小筑再次代替她,也只能是暗箱操作,一旦成为明面上的事情,他教授也兜不住社会舆论和日本人的质询。
德川雄男这种枭雄,更得考虑教授的可控性。
综上,郑开奇认为,昨晚不管是西郊监狱还是谁,只要是涉案者,都会被教授灭口。
至于何种方式,不好说。
他不用太过担心。
倒是白玉——
叶维美切掉她一部分舌头,自然是警告。
她对叶维美做了什么,三人都心中有数。
顾东来把她打成重伤后,郑开奇就熄灭了教训她的心。
叶维美也一直没有举动,郑开奇以为她不想再提此事,自己也没提。
想不到,最后离开上海了,她反而来了一手。
时间还早,他决定先不回菜馆,去特工总部。
今天阿部规秀就要离开上海去往自己的旅团,自己还是应该在特工总部收集各方的信息。
“不过趁着这个空档,解决一下孙军的问题更好。”
他给孙军打了电话,约他吃早餐。孙军说得一小时后才能过去。
郑开奇看了看时间,索性沉下心来,给车行打了电话,叫了刚才送樱花小筑的车夫过来,以感谢他一大早出来拉车的名义,赏了点钱,顺便问女伴去了哪里。
“她去了陆军医院。”
那就是樱花小筑无疑了。
那个自以为高贵的女人,害怕被传染,首当其冲就是去检查身体。
跟孙军见面后,对方还担忧的问,“那辆囚车?”
白冰虽然没事,鬼知道郑开奇外面有没有心爱的女人。
“哦,那是个误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郑开奇笑着说道:“现在世道这么乱,咱们顾好自己就是。”
孙军也放了心。
同时郑开奇明确说了,等特工总部搬迁,换了新的场地,他会酌情考虑,给上面建言。
“孙哥这么有才干,不该只是负责审讯才是。”
孙军心中大喜,也不敢多言,连忙自谦。
慢慢吃着饭,两人一起回到特工总部。
时间也到了早上七点。
樱花小筑在医院里做了全面的检查后,确定并没有被传染,回到樱花酒馆后,联系了教授。
教授火速放下手中的事,到了樱花酒馆。
女子学院的尸体和血水都清理干净,唯独破损的墙壁被子弹打中打破了不少,教授以捉拿疑似破坏分子的名义来的,自然也要做好收尾。
他很谨慎。
“失败了。我并没从他嘴里探出有用的情报。”樱花小筑咬牙切齿。
樱花小筑说道:“看来他对叶维美也守口如瓶。”
教授苦笑道:“估计不是守口如瓶,而是某些事情露馅了。”
他说了囚车被抢的事情。
樱花小筑满脸惊愕,“他能未卜先知?是他做的?”
教授也有些迷茫。电话线被切断,他的情报也是姗姗来迟。
他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郑开奇真的未卜先知?
还是说囚车是个美丽的误会?
他查过,囚车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外面停了一会。就是这一停,给了对方机会。
而这个时间,郑开奇应该还没离开南郊菜馆,他的电话也被他越权监听!
他就搞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
“当然,不能过度妖魔化他,可能他就是碰巧。”教授慨叹一声,“或者,是别人误会,抢了囚车,也有可能是社会上的人看囚车不顺眼,知道抓的都是好人,索性有了抢劫的冲动。
都有可能。”
引开狱警的陈家兄弟,并没有下死手杀人,所以不能从尸体上推出什么。
而樱花小筑却在教授的提示下笃定,郑开奇肯定知道自己并不是叶维美。
以他在黄包车上的举动,不像是跟叶维美亲热,而是在挑逗她,惩罚她。
教授说了其他,她都没听进去。
她对郑开奇的恨意到达了顶点,直到教授突然轻笑一声。
“怎么?”
她问。
教授摇摇头,“得意忘形,不光是我的专利啊。”
六点多的时候,南郊菜馆就开始忙碌。
楚秀娥也会起来帮忙。
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七点的时候,各种早点做好,陆陆续续食客就到来,跟往常一样喧闹热闹起来。
白冰因为身份的原因,等早餐做好后都会在里面陪着囡囡玩,免得外面的人不自在。
“冰儿我去上班了。”
南郊距离特工总部不远不近,楚秀娥如果自己去,是需要坐公交的。
楚秀娥像往常一样离开上班,白冰逗弄着小孩,顾嫂突然挑帘进来,说有个小姑娘来找她。
“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那些小跟班。”
白冰跟着出来,看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站在那。
确实是自己的小跟班。她忘了她具体是哪个什么单位的领导家的孩子。不过确实经常跟着自己。属于话不多的那种。
“冰儿姐。”小姑娘脸色有点难看,而且看现场那么多人,有些畏畏缩缩。
白冰迎了上去,带到角落,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女孩犹豫片刻,问道:“冰儿姐,郑科长是不是不在家?”
白冰一愣。
女孩继续说道:“他穿着什么衣服出的门?”
白冰心里立马躁动起来,“怎么了?你说事情。”
“我今天早上来找你玩,路过那条街的弄堂时,看见有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脚踩棕色皮鞋的人影倒在那里,好像头上还有血。
我不知道是不是郑科长,所以我——”
白冰心里咯噔一下,抓住女孩的手,“快带我去,妹妹。”
情急之下,来不及告诉顾东来夫妇。那里人多眼,传出去不好。
俩女奔跑起来,往隔壁那条街的街角跑去。
顾东来照例在旁边晨练,见俩女跑开,问向顾嫂,“什么情况,那是谁啊?”
“白冰的一个小玩伴,富家子弟,来找她玩。”
顾东来“哦”了声。继续扎马步,腹部呼吸,站桩。
俩女跑的气喘吁吁,小姑娘最后跑不动了,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弄堂口,“就在那里面,冰儿姐,你别管我,自己去就行。快去看看吧。”
白冰满脑子都是男人被偷袭倒地不起的样子,顾不得许多,跑到了弄堂近前,就感觉心颤肝颤。柔嫩皮肤下的小心脏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她扶住了墙,不敢靠近。
在光线不是很好的弄堂里,躺着那个身影,可不是跟心爱的郎一模一样。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她只有十七岁!
在旧社会可以嫁人的年龄,其实,就是个孩子。
忍着悲痛,少妇人用力扶着参差不齐的墙面才不至于摔倒,浑然不知道那白嫩素手已经被墙面的铁丝,石尖,沙面划破。
小手血肉模糊,她浑然不觉。
直到最后她蹲到了那人影面前,颤抖伸手摸去。
一双桃目已经被汹涌而出的晶莹泪滴裹住。
已经僵硬冰冷了么?
短短这几步路,她已经丧失了活着的所有理由。
前方夹角出来两个人,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两人表情麻木,眼神凶狠,互相对了眼。
一个说道:“真是个傻女人。还没发现是个假人。”
另一个说道:“不过真是美。大哥——”
“算了,杀了就走——”
两人看见那个女人突然扑向了那尸体,摸索半天,忽然破涕为笑,“真的是假的。”
奇哥没事!
杀手互相看了看,“有病吧。死到临头还笑。”
白冰满心欢喜,她缓缓起身,擦干了眼泪,看向面前的两人。
跟了郑开奇后,她就做好了准备。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很害怕。
杀手也不废话:“人家要求给你来个三刀六洞,看你长的漂亮,把脸给你留下吧。”
他掂量着手中的刀,嘿嘿笑了。
“我这刀,三棱,每一棱都有两面血槽。
放血贼快,你放心,疼是疼了点,但也死得快。”
他想从这美丽女人的脸上看出慌乱,绝望的表情。
女人的视线却慢慢从他俩的脸上慢慢后移,上沿,最后,看向墙角的高度。
杀手也不怕女人捣鬼,坦然回头看去,两人都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背后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
脸上一道划破左右廉价的刀疤。
他肩上扛着一个竹制的座椅,座椅的四条腿正好围住他的脑袋。
座椅朝前,上面坐着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
女人双脚正好踩着青年的双肩,她单手托腮,靠着椅背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
俩杀手一愣,喝道:“什么人?”
女人突然笑了声,“看不出来老娘是个美丽的女人么?这种话都不会说的废物,活着作甚?”
青年抬手一划,那个答话的杀手就感觉脖子好痒痒,奇痒无比。
下意识伸手摸向脖子,却摸到了气管和血肉,以及哗哗哗的血水。
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