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鹤 作品

第七百八十八章 老将落幕与伐唐序幕

崤山,位于大唐清河郡往西,向着长安的方向。

这一夜的晚上,崤山下有军营,由十余军帐组成,人数并不多,其中一座军帐内,不停传出痛苦的咳嗽声。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不断咳嗽的老人,会是大唐的军方第一人。

许世已经很老了,无论脸上的皱纹,还是一日重过一日的肺疾,都在证明着这一点,但他却不容许自己倒下,尤其是在夫子登天之后的关键时刻。

他是大唐镇国大将军,军方事实上的领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镇南军中,因为南方的湿热气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崤山离镇南军有数百里地的距离,只不过稍北一些,恼人的肺疾再次复发,老将军的胸膛就像是破鼓一般,令营中所有近卫都感到痛苦。

“将军,紧急军情!”

“金帐王庭大军南下!”

“西陵神殿诰令天下伐唐!”

军帐里一片死寂,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脸色很难看,许世的老脸上也没了笑容。

他回复到大唐军方首领应有的威严与沉稳,看了眼王景略后,沉声道:“你马上回镇南军。”

就在王景略离开崤山后不久,许世穿好军靴,认真地穿好盔甲,然后走出了军帐,看着夜色中的山林,缓缓眯起了眼睛。

“世上有资格杀我的人并没有几个,西陵神殿掌教大人、裁决神座,魔宗二十三年蝉,剑圣柳白,还有那几個年轻的天下行走……”

许世看着安静的夜林,缓声说道:“我总以为,你们这些人不会以千金之躯犯险来杀我,更没有想到,居然是您来,亲自出手。”

“夫子登天之后,大将军你便是唐国重要的精神气魄,我不亲自出手,岂不是显得对你太过不敬?”

一道宏亮如雷的声音,忽然在夜山里响起。

崤山一阵震动,山岩崩落而下。

一座巨辇,碾林碎石而现。

神辇上幔纱万重,纵在漆黑夜色里,也能看到里面光芒万丈的那个高大身影,是西陵神殿掌教熊初墨亲至。

今夜有云,无夜,天穹一片漆黑。

飞奔远走的王景略突然回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许世大将军的气息,那气息越来越黯淡。

他一想到那个让他视为父亲的男人即将落幕,下意识就跪倒在雨水里,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将军先前已经隐约看到了命运的走向,所以才会让自己回镇南军,实际上是让自己避开这场惊天之战。

春风亭雨夜后,王景略从军,便一直在许世将军麾下。这些年来,他像子侄般服侍着将军,自幼便习惯了孤单的他,开始喜欢上军营的嘈乱,他甚至觉得许世大将军就像自己的父亲。

“你若再不离开,怕就是跑都跑不掉了。”

一个声音在滂沱大雨中响起,王景略惊慌的抬头,他认得这个声音,西陵的裁决神座居然亲临了吗!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截杀他王景略?

徐信出现在王景略面前,冷冷的说道:“你还不滚吗!”

王景略惊愕抬头,但这种情绪只出现瞬息,他继而果断转身,向北方狂奔而去。

他不回镇南军。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长安城。

他要告诉长安城的人们。

许世大将军死了,那个杀死大将军的可怕强者,正在向长安城而去,而清河郡……叛了。

徐信看着王景略远去的身影,一个瞬身就出现在了夜雨下的崤山。

许世苍老的身影倒在地上,咳嗽时续时断,眼看着即将凉凉。

而另外一边的熊初墨,身边神卫非死即伤,自己也是断了一只左手,在看到徐信的时候,他显得异常警惕。

“许世,你一直提防书院,但若是没有夫子,没有书院,你们唐国又算的了什么?”

徐信的话语落下,许世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而徐信又是看向了熊初墨,冷声说道:“观主已经自南海归来,欲要重夺大权,你若是不想当狗,那就好好表现了。”

“青峡及大军交给我来统率,至于长安城,你们看着办……”

徐信吩咐完这些,便是消失在了熊初墨面前,重伤的西陵掌教看着他的背影,死死的捏紧拳头,但最后却又只能放开。

他没有把握赢徐信,更何况是在这种重伤的情况下。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怕死。

许世死了,熊初墨继续往着南方而去,而在大唐的东方,清河之地,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如火如荼。

清河郡在大唐东南方,富庶而文化昌盛,自古以来不知培养出了多少大人物,其中尤以崔、陈、宋等七族为首,被称为清河郡七大姓。

清河郡七大姓,实际上便是七个门阀,历史悠久,甚至远在大唐开国之前便已声震世间,便是西陵神殿的大神官,也有几位来自这七大门阀之中。

千年之前,大唐得夫子支持,以铁骑立国,兵锋横扫天下。

西陵神殿密诏诸国联兵以抗大唐,却依然无法阻止这个超级强国的诞生和崛起。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还处于唐国东南边境外的清河之地,在七大门阀的强力守护下,不卑不亢面对着长安城的威压,始终保持着政治经济的独立自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余年后,大唐的铁骑北伐草原,连续战胜令中原人谈虎色变的荒人部落,甚至最终成功迫使荒人离开草原,迁去极北寒域。

荒人北遁的那一战,让大唐的声威被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令得大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霸主。清河郡七大姓,也由此决心投降。

立国之初的大唐百废待兴,有诸多被吞并的郡州还需要消化,民间需要休养生息。

而清河郡诸姓在世间声望太隆,所以那位曾经因为一个小村被屠,便倾举国之力追杀灭掉草原某部的大唐太祖,对清河郡采取怀柔政策,并且将此事立为国策,记载在了遗诏之中。

大唐开国初年,长安城南的书院也刚刚修建完毕,招生数量极少,朝廷选拔官员,多是通过科举,文化昌盛的清河郡,在科举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

那些年里,清河郡的族人学子,通过科举源源不断进入长安,每科取士,竟有将近一半来自清河郡,长安城朝堂之上的官员,各部寺院里的要害位置,也尽数被清河郡七大姓所把持。

又因为太祖皇帝遗诏中确定的那道国策,大唐皇室对清河郡礼待有加,时常联姻,甚至曾经出现过连续三代皇后都来自清河郡大姓的情况。

当时有贤者曾经忧心忡忡,言道若长此以往,真不知大唐究竟是李姓之大唐,还是清河之大唐,浮云蔽日,足可畏矣。

但事实证明,在马背上挥刀征服天下的大唐帝国,不可能因为文治之事便被征服,大唐开国初年的连续数任皇帝,都禀承着祖先的行事风格,坐龙椅拱手而治,袖里的手却牢牢握着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