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拓跋……不能尽忠了……”
人生的最后一刻,拓跋菩萨想起了在北莽帝京城的那位老妇人,随机视线天旋地转,脑袋掉了满地滚。
金色的血液如瀑般飞溅,却又没有一点浪费,包括他的脑袋在内,其精气神本源被徐信彻底的吞噬,造就了后者的气息又有了小小的变化。
到了徐信现在的实力,想要有更大的实力进展,人间的资粮明显是不太够了,哪怕是吞掉王仙芝等人间天人也还是不够,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没徐信强,也没有像拓跋菩萨那样天人大长生。
“哎!”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刀剑双绝……”
徐信站在拓跋菩萨陨落之地,好似非常惋惜的摇着头。
“你以前都没说过你会用刀好吗!”
“而且,这是我的刀。”
徐凤年走到徐信身边,直接把他手上捅了拓跋菩萨腰子的那把刀拿走,一脸的膈应模样。
“我可是天下第一,刀剑双绝很正常好吧!”
徐信很自然的说道,他一般不用兵器,不是不会用,而是会的实在太多,又没有特别喜欢的兵器,也就懒得特意去练。
毕竟,他的肉身就能强过世间大部分的兵器。
徐凤年拭去刀上的金血后归鞘,随机看向徐信,问道:“赵惇他们,要怎么处理。”
“他们啊!去看看吧!”
徐信瞧了那边被围住的赵家皇帝和诸王大臣,与徐凤年一起走了过去。
一阵清风卷过残墟,带起点点尘埃飞向北方,那是北莽帝京城的方向。
……
北莽,帝京城。
自从北莽草原那一场百万人级别的会战失败之后,北庭收拢残兵败将回归京城防备北凉继续的攻势,同时休养生息,预备着下一波反击。
而那位一手将北莽带上巅峰的女皇陛下,则是在某晚的画灰议事上出现过后,就再没有露面,太平令与三朝顾命大臣耶律楚材一路陪同。
夜色中,宫闱重重,一间远远称不上富丽堂皇的小屋内,烛火轻轻摇晃,非但没有照耀得屋子亮如白昼,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沉昏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蝉噪林逾静了。
一位老妇人面容安详,安安静静躺在病榻之上,似乎在缅怀往昔的峥嵘岁月,又像是在追忆曾经风华正茂的青春时光。
床榻畔,已经被封为北莽帝师的太平令坐在一根小板凳上,低头凝视着那位两颊凸出的苍老妇人,她白发如霜。
一手打造出北莽蛛网的李密弼,坐在屋门槛上,这一刻,这位让无数北莽权贵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影子宰相,才真的像一位迟暮老人,寂寞且孤苦。
“陛下,可曾难受?”
太平令言语平缓,听不出半点忐忑惶恐,也听不出丝毫感伤悲痛,倒是有几分不合时宜的罕见温柔。
老妇人答非所问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朕不愿接受天上仙人的建议,强撑着苟活四五年?”
太平令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摇了摇头,仍是柔声道:“都无所谓了。”
“是啊!都无所谓了。”
老妇人笑了笑,说道:“如果拓跋他们能够在离阳取胜,杀了徐龙象,那么是否我还活着,北莽都将再次伟大。而如果徐龙象胜了,我是否活着,都阻止不了他一统天下。”
老妇人此时没有称朕,而是在说我。
太平令谨慎答道:“陛下不用忧心,若真如天上仙人所言,拓跋菩萨能够成就天人大长生,那必定是人间的顶点,就算不胜,也能自保,我北莽当可……”
“忧心?朕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老妇人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微微扯了扯嘴角,“朕一個将死之人,哪还去想那么多啊!朕这一生,自认最擅长宽心二字。对人的愧疚,不长久,对己的悔恨,也放得下。”
“这一生,前半辈子,离开徐骁入宫之后,可谓过得如履薄冰,可好歹后半生过得舒坦惬意,挺好。”
“更何况,朕以女子之身穿龙袍坐龙椅,也算千古第一人,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就算北莽亡国,但后世历朝历代的青史之上,注定都绕不过朕的名字。”
“朕此生还有何大遗憾?大概没有了吧!”
老妇人难得这般絮絮叨叨,更难得这般云淡风轻。
老妇人病榻前的帝师太平令嗯了一声,这位棋剑乐府的掌门人,当年因为老妇人一句帝皇无师,愤而离开草原,去往离阳中原隐姓埋名二十年。
他转换身份十数个,游历大江南北,看尽世间百态,饱览春秋山河。
世间读书人千千万,真正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少之又少。
老妇人喘了口气,又和太平令及李密弼等人说了一会儿话,聊到军国大事的时候,老妇人显然有些疲惫了,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心烦意乱,她缓缓闭上眼睛,好像是想要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不希望这一生走到尽头之时,仍是无法摆脱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长久的寂静无声,屋内烛火依旧昏黄。
老妇人小声呢喃道:“天凉了……你们都走吧,我要好好休息了。”
秋高气爽。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太平令轻轻起身,然后弯腰作揖,久久不肯直起腰。
北莽的雌龙终是魂断帝京,而离阳的皇帝,完全没有半点帝皇威严,早在真龙陨落的时候,他就昏死了过去,最后还是被冷水激醒的。
赵惇懵懵懂懂的醒来,当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矮了一截似的,好久后才发现他竟然是被人按倒在了地上,这是哪来的大胆贱民?
“陛下,陛下……”
周围的哭嚎以及呼唤之声让他清醒了一点,他终于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徐信和徐凤年等人联袂走来。
“徐龙象,你可以杀我元本溪,但绝不能苛待赵氏。你若弑帝,就算再如何粉饰史书,依旧是会留下骂名。”
赵惇认出来这是元本溪的声音,这位帝师还想要为离阳赵氏争取宽大处理,而他说的这些,想要夺天下的人,一般都会在意,毕竟这可是身后之名。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徐信,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你们在看什么?有罪就杀,该杀当杀,赵家留个一脉就够了……”
“至于史书,让史官原原本本记叙前因后果,包括京城白衣案前后发生的一切……还有你黄门郎元本溪把持朝政,赵惇为荒唐天子……另外,以后的黄门郎,都只会是太监……”
“荒唐天子,太监擅权,一统中原,二世而亡,相信野史会非常喜欢你们这一对君臣。相信我,你们一定会遗臭万年的……”
徐信想到了赵高和胡亥的模板,套在这两人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反正他也不会在正史上乱搞,野史肯定很野,大家都能理解的嘛!
“不!你不能……”
元本溪一想到野史里某些可能的荒唐记载,那样纵然正史不记恶事,离阳赵惇永徽这一朝必定就是遗臭万年,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多少,半寸舌的脑袋就滚了一地,张开的嘴巴里,舌头果然只有半寸,真是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