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教,父子过!”
“教不严,师之惰!”
“张大圣人,这两句话可是明晃晃出现在你的语录经典里,据说可是你亲口说过的。”
“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吗!”
徐信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张扶摇沉默了下来。
绝顶强者之间的对决,不仅是直接交手,言语攻心等方面也是一种交锋,更何况是号称“明理”的儒圣读书人。
徐信一番话把张扶摇给干沉默了,主要是徐某人说的都是真话,大庭广众下的真相,才是最让他无法辩驳。
儒家很多经典喜欢用“子曰”二字,自大秦覆灭,八百年以来,世上一代代读书人,都要诵读那些在圣贤书里密密麻麻的“子曰”二字。
如今离阳大兴科举,士子更多,自然子曰更甚。
这个“子曰”。
即这位儒家张圣人说的话。
但实际上很多“子曰”的话,都是后人“整理”经典著书立传的时候加上去的,只不过很多“子曰”都非常有道理,更便于宣扬张家的名声,也更有利于“道理”的传播,所以张家默许,张扶摇本人也沉默。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两句话,张扶摇一直觉得很有道理,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用到自己的身上。
偏偏,他没办法去反驳,张家世修降表这事情,大家懂得都懂,按照“子曰”的条条框框来算,那些“修降表”的张家子孙绝对是不肖子孙。
同样的道理,黄龙士这个徒弟,可是公认的春秋大魔头,按照世人的观念,更是应该清理门户。
但是张大圣人什么都没有做,只当这些事情看不见。
或许不是看不见,只不过他自己也只是個凡人,俗人,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有亲情师徒情……他并不是书籍中所描述的那个理想化的圣人。
那种理想化的君子,圣人,真的就只是理想,真的做到那种程度,那就根本不是个人了。
老儒生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不由得唏嘘感慨道:“原来,我说了那么多话啊!那岂不是我误人子弟了?”
“你干的误人子弟之事还少吗!”
“你滞留人间,走也不走,死也不死,独占儒道气运八百年,致使后世儒圣气运不足,易遭天谴。”
“佛道历代强者不断开道完善,何以儒道八百年来长进不大,皆是因为你害了历代儒圣。”
徐信又是一句诛心之言,老儒生说他八百年来镇守人间,避免仙人对人间干涉过多,姑且算他说的是真,但他独占气运害了后世儒圣也是事实。
三教儒道佛,佛道两门皆有证道陆地神仙之上的境界,并且修行功法和门槛都被不断的完善,唯独儒道长进不大,想要靠着读书成就一品天象,千难万难,三教一品最少的就是儒道天象,一代的读书人里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张扶摇独占气运肯定是影响极大的一个因素,儒圣难成,且就算成就之后也容易遭劫,驻留人间过短,导致儒道修行法一直没能像道、佛、武夫一般降低门槛完善。
原本时间线的轩辕敬城、曹长卿等读书人,入儒圣后下场都不怎么好。
唯一的例外是陈芝豹,以武夫取巧占了儒圣之位,但原本有野心争天下的一个人,后来莫名其妙的存在感变低,最后也跟徐凤年一样放弃争天下,简直就离谱。
徐信的话音带动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老儒生依旧泰然自若,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而动摇,只是瞥了眼那道雷霆,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变化。
“多说无益!”
张扶摇再度开口,双手下垂,轻轻抖袖,一股天地之力就向着徐信而去。
徐信也不再废话,仿佛缩地成寸,转瞬之间身形就出现在张扶摇面前,一掌落下,大袖飘动,有仙人扶摇之姿。
张扶摇又是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仁者乐山。”
老儒生和徐信的中间似乎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山,仿佛隔了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一线之隔,咫尺天涯。
“开山!”
徐信平静的两个字,又是让手掌迅速落下。
“智者乐水!”
张扶摇身形朝后,负后之手悄然抖腕,上阴学宫内的几座小湖,便如有青龙汲水,一条条粗如井口的恢弘水柱迅猛拔起,直扑山顶。
“我倒要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当那天下共主!”
张扶摇主动出击,掌中风雷大震,好似仙人抚顶断长生!
“天下之主?你说了不算!”
徐信还以颜色了一掌,两人之间闷雷阵阵,气息浩荡。
张扶摇一个旋身落地,转换一口新旧气机之后,那一道道水柱更是朝着天空飞去。
张家圣人哈哈笑道:“好教你小子知晓,我儒家何谓修身养性,何谓以浩然气与天地共鸣!”
只见老儒生轻轻一跺脚,这一脚声势全无,反而只像是乡野老农在自家庄稼地里的一次随意踩踏。
但在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一尊泥塑雕像,高达数十丈,蔚然而坐,比上阴学宫的一切都高。
这尊手持书卷的泥塑塑像,被认世人熟识。
张府祠堂,京城皇宫,夫子庙,学宫,书院,离阳版图之上,无处不见。
张扶摇轻描淡写翻转手掌,朗声笑道:“沧海桑田,如观掌纹!”
他背后那座圣人泥像,随之以书卷拍向地上的徐信。
“轰!”
泥塑神像手中的书卷粉碎,徐信自是毫发未损。
徐信的身上突兀腾起青紫气息,很快交织成了一尊百丈天王法相,而法相的面孔,赫然是徐信自己。
一个人武夫一个儒生,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是江湖中公认的天下第一,一位是为读书人奉若神明的至圣先师。
文武之争,天象之斗。
张扶摇笑道:“这便是大奉高树露提出的世间一品天象境,法天象地?”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信只是自信一笑。
“试试便试试。”
老儒士笑意更深,朗声说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世上不应该有理不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