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被典韦铁钳般的大手按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却仍奋力挣扎,双目赤红地吼道:“秦贼!你不得好死!汉室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必教你——”
“拖下去!”秦寿冷声打断,一挥手,殿外甲士立刻涌入,将董承架起。董承的朝冠滚落在地,发髻散乱,却仍扭头嘶喊:“陛下!陛下不可——”
声音戛然而止,甲士已捂着他的嘴拖出殿外。孔融见状,踉跄着扑向殿柱,以头猛撞:“汉室倾颓,老臣以死殉国!”
“拦住他!”钟繇急呼。两侧文臣慌忙抱住孔融,却见他额角鲜血淋漓,染红了雪白胡须。秦寿皱眉道:“孔文举狂悖无状,暂且收押。”
殿中死寂。刘协瘫坐在龙椅上,袖中的手抖如筛糠。方才董承被拖走时,那双瞪圆的眼仿佛烙在他脑海里。他忽然想起少时被董卓废立的那个雨夜,也是这样——刀光、血味、无声的窒息。
“陛下。”秦寿的声音将他惊醒。抬头时,只见这位“唐王”已走到御阶下,玄色锦袍上的蟠龙纹在烛火中泛着暗金。
秦寿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眼神却如鹰隼,冷冷的望着对方,说道:“华卿所奏之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刘协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余光瞥见刘辩正垂眸把玩酒樽,指尖在青铜兽纹上摩挲;阶下群臣鸦雀无声,华歆捧着竹简的手却因兴奋而颤抖。
“朕……”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准奏。”
哗啦一声,刘辩手中的酒樽突然倾倒,琼浆在案几上漫开,像一道小小的血河。
忽听得玉阶下传来裂帛之声——原是宗正刘艾撕碎朝服,白发散乱地撞向蟠龙石柱。
“拦住!“
华歆急得踩掉一只翘头履。甲士们架住刘艾时,这位老臣竟爆发出骇人力气,额前鲜血滴在雪地上宛如红梅。
他冷冷的望着秦寿并着群臣,说道:“高祖斩白蛇的宝剑尚在未央宫武库!尔等.“
可惜的是,大殿之上,无人理会这一切,只是静静的看着刘艾被拉了下去,甚至连刘晔也是面色平静。
龙首原上的风裹挟着细雪,将九丈受禅台的五色土染成斑驳。台下大军云集,无数百姓纷纷来此,观看受禅之事,他们将见证四百年大汉的落幕,也见证新朝的崛起。
刘协跪坐在祭坛东侧,玄色冕服下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他盯着自己捧着的十二旒冠,玉藻垂旒在风中轻颤,像极了四年前董卓废立时未央宫簷下晃动的冰凌。
“吉时已至!“
太史令的唱喏刺破寒风。
鼓乐之声响起,韶乐之声传遍整个龙首原,等到秦寿的銮驾到来的时候,整个龙首原上都响起了万岁之声,即将到来的太平盛世,就是眼前的男人带来的,自然得到百姓的拥护。
刘协抬头,看见秦寿踏着赭黄锦毯缓步登台,玄色锦袍上的蟠龙纹在雪光中泛着冷芒。那身影每近一步,他袖中的手就抖得愈发厉害,玉圭在掌心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陛下。“秦寿在五步外站定,声音裹着白雾飘来。
而一边的钟繇捧着传国玉玺上前,玉螭纽在雪地里映出青幽的光。刘协看见这位书法大家的食指在微微抽搐。三日前正是这只手,在诏书上写下“天命不于常,帝王非一族“。
“请陛下授玺。“
华歆的声音像钝刀割过麻布,听起来十分刺耳。刘协伸手时,一阵狂风突然掀起祭坛积雪。玉玺落入秦寿掌心的刹那,天际乌云忽然裂开缝隙,一缕阳光笔直地照在受禅台上。台下顿时骚动,有老臣当场跪倒高呼“天兆“。
秦寿顺势高举玉玺,阳光在和田青玉上流转。他转身时,刘协看见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竟燃着骇人的亮光,仿佛饿狼盯住瑟瑟发抖的羔羊。
尽管,他已经得到了保证,秦寿绝对不是杀他,甚至还会保证他的荣华富贵,但心里面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的刘协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请陛下为唐王加冕!“
就在这个时候,孔融的狂笑突然刺破肃穆。白发散乱的老臣猛然之间挣脱士兵束缚,额角结痂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顺着皱纹流进雪白的胡须。
只听他大笑道:“五色土染忠臣血,九丈台筑百姓骨!秦贼,尔等——“
身边计程车兵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孔融却狠狠咬住那只手,在惨叫声中撞向祭坛西北角的青龙石雕。
颅骨碎裂的闷响让刘协胃部痉挛,他看见老臣的血在五色土上蜿蜒成河,竟与东方苍龙之位的青土融成诡异的紫色。
“拖下去。“秦寿的声音比冰雪更冷,“继续。“
一群不知天时的人,若真的忠君,大汉岂会有今日,一个只知道清谈的家伙,也就是因为是孔子的后人,才会称之为名士。
一个不能接受事实的人,居然在今日大典之上自杀,简直就是找死,该诛灭九族。
刘协机械地捧起十二旒冠。冠冕的重量压得他双臂发颤,这顶高祖皇帝传下的礼冠,曾见证过文景之治,目睹过汉武雄风,如今却要戴在篡逆者的头上。
当他踮脚为秦寿加冕时,闻到了对方衣领上的沉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一时间,他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还见无尽尸骨,顿时面色苍白。
玉藻垂旒晃动的刹那,台下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内阁西曹掾魏讽不知何时夺了卫士的刀,此刻正将刀刃横在颈间,朝刘协嘶喊道:“老臣先行一步,去九泉下向光武皇帝请罪!“
血箭喷溅在雪地上,像极了未央宫朱漆殿柱的颜色。
钟繇见状,面色阴沉,这个魏讽是他的手下,平日里办事还是很勤勉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真是该死!
而秦寿连眼皮都没抬,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更或者,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抚平冠缨转身时,十二道白玉珠串在风中碰撞,发出碎冰般的声响。台下黑压压跪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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