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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
随手让被自己无故殃及的金属栏杆恢复原样，面具下的嘴角扯起一道苦涩的弧度。
埃克斯始终都那么冷静，语气中亦未曾有丝毫波澜，却能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往我软肋上戳。
短暂的寂静中，我似乎能听见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那个一直以来都在责备我的声音。
是啊，为了不让查理他们卷入这一切，你到底做了什么呢？
是一不小心暴露在查理和唐晓翼面前？
是明知遗迹内暗藏危险，却仍旧放任他们前往？
还是在今天下午，面对唐晓翼与洛基时，选择了有所保留地透露信息？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将他们卷入其中，可到头来，自己除了将他们推得越来越深，还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还差点因为失控而伤害到他们。
或者说，自从我选择前往现实，与希珀尔定下十五年之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无论我多么挣扎，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而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连反抗都那么无力的角色罢了。
我捏紧了手中的藏银耳环，感受着它坚硬冰冷的触感，仿佛那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我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可是你们并不知道在那种力量面前应该如何保护他们。”
那些超越现实的存在，那些能够扭曲命运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人类该涉足的领域。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比他们更清楚——或许，是我唯一能够在埃克斯面前保有心理优势的地方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对此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坦然承认道：“是的，我们并不知道。”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文明的一切对我们而言都是个谜。”
“但我相信，随着探索与研究的深入，我们能够找到一切的答案，同样也能寻求到真正保障他们安全的方法。”
埃克斯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勉强，甚至越说越显得从容，那份笃定的自信令人难以直视。
“它就在那里，不是吗？”
“我好歹也称得上是一位破谜者，又怎么会对这种诱人的东西视而不见呢？”
“而且，鬼影迷踪的残党也在追逐着那个文明的泡影。”
“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但即便仅是为了自保，我们都必须对这个文明展开进一步的研究。”
海风带着一丝咸湿的凉意，掠过我的面具，而我的思绪却因他话语中隐藏的信息而微微一动。
此前的对话中，我始终怀疑他是在刻意引导，撇开自己与那两名后裔的关系，让我将他们与鬼影迷踪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埃克斯却能够如此自然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反倒让我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人类对未来大多抱有一种既期待又恐惧的心理，而这种不确定性，往往会促使他们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可那种自然而然的语气，那种能够打动人心的力量，那种仿佛能将所有不可能都化作可能的魅力……
我一直都明白的，埃克斯不仅仅是一位优秀的探险家，更是一个天生的演讲者——这正是他能够成为世界冒险协会会长的重要原因之一。
假设这真的是埃克斯为我精心编织的陷阱，那么相比于那些狂妄自大的愚者，一个愿意承认自己无知、永远被谜题吸引、渴望征服未知的人类，无疑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疑问悄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还有什么地方……矛盾到令人感到不对劲。
如若埃克斯真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既然他与在几十年前将我扯入梦境的力量有关，那么他如今对这一切表现出的了解又未免过于浅薄。
换言之——那个时候，我在梦境中见到的……真的是雷欧·忒修斯本人吗？
每一种可能性都牵扯出新的线索，每一个线索又通向更多未知的分岔口。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座无形的弥诺陶洛斯迷宫，将我深深地困在其中。
正当我思索着要不要走一部险棋，用那串意味不明的数字来试探埃克斯时，他的声音忽然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们是不是还有再见的机会？”
我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不行。
尽管表面上看，我已无大碍，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一连串的幻觉与疼痛……我至今只是对其中的规律有所推测，并且无法完全规避。
也就是说，我无法保证下一次使用权柄时，它们不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反噬回来来——甚至波及到查理他们。
更何况，我还没能真正确认埃克斯的立场。
尽管他一直在说自己的出发点是保护查理他们，但言语与行动之间的差距，有时是天差地别。
我无法确定，他的那份“保护”究竟是朋友之间单纯的善意，还是在更深远的算计前，稳定我情绪的手段。
尽管我们曾与埃克斯并肩冒险过许多次，但我仍旧无法轻信，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童话镇。
正如我无法确认埃克斯的真实立场，我也同样无法判断希珀尔对此事的态度。
但可以肯定的是，贸然将童话镇暴露在人类面前，将它卷入这场局势尚未明朗的漩涡之中，无疑是最不理智的选择。
更何况，正如我珍视查理他们一般，童话镇中也同样存在着许多我必须守护的生灵。
此刻，最稳妥的做法，或许便是维持现状，不让埃克斯有机会从我这里获取更多信息。
眼下，查理他们很快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而从埃克斯目前的态度来看，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那么，只要撑过这个周末，理应会迎来一段短暂的平静期。
我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回到童话镇，调整状态，顺便验证埃克斯所说的那些“不明人士”是否属实。
总而言之，现在并不是我们直接见面的时候。
风险太大，变数太多，而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可能的后果。
所以——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电话那头的埃克斯或许还有话要说，但这一次，我没有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