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开恩
卫姮花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听完了那位桂嬷嬷的传奇一生。
伺候过皇子，最后去了太妃身边，可以说是半生苦难，半生荣。
太妃走后她本应该去皇陵为太妃守陵，是先帝仁厚，允许太妃身边的老人留在宫里，桂嬷嬷便择冷宫而居，从此以后深居简出，有意在深宫内苑里孤老终生。
方嬷嬷终究不忍自己的老姐妹，就这样留在给她们半生苦难的禁庭里，若能有个出去，她是愿老姐妹出宫。
卫姮闻言，担心桂嬷嬷自个不愿出宫，“若是桂嬷嬷不愿呢？”
方嬷嬷道：“姑娘放心，老身可劝她一二，倘若她依旧不愿，老身再为六姑娘寻一位嬷嬷。”
“不过，眼前有桩事，需劳姑娘出面才成。”
为岁姐儿寻教养嬷嬷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次日，卫姮带着方嬷嬷所写的书信寻到了七伯卫宗源。
给桂嬷嬷送信，得请七伯父出面才成。
卫宗源下朝后拿到书信，次日便呈给了圣上。
“陛下，臣是难得求圣上开恩啊，还望陛下能够开恩啊。”
书信呈上，圣上还未来得及看，卫宗源直接谢恩，听到圣上瞬间以为是不是他的重臣犯了抄家罪事。
结果打开信看过后，圣上是哭笑不得，“你这老狐狸，这点小事需要朕开恩？你不会自己使点银子，把信送进冷宫？”
卫宗源道：“使不得，使不得，一来臣身上无私银，二来宫人‘通外’轻则杖刑，重则处死，臣可不敢做这等糊涂事，不如直接请陛下开恩。”
这便是卫宗源的高明了。
事，确实是小事，他便是不花银子也能把信送到桂嬷嬷手里，可既是小事，他犯不着去做啊。
圣上重任他时，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来日触犯圣颜，这可不是小事了，是成了他在禁庭有眼线，不敬圣上，有异心的大事。
为官做宰，不必因为一点小事而留下他日能受人攻诘的把柄。
圣上看在眼里也是十分高兴。
满朝文臣，为何他独喜卫宗源呢？
能干是一回，更难得的是他的分寸。
但凡是与禁庭有关，卫宗源从不隐瞒他，有事便求过来，绝不擅作主张。
“你啊，过于谨慎了些。不过是给家中寻为教养嬷嬷，值得你求到朕面前吗？行了，朕若不欢了，倒显得朕不近人情。”
圣上嘴里说得嫌弃，面上却是带着笑意。
“李和康，你去冷宫跑一趟，替卫大人把事办妥了，回头让卫大人赏你几两跑腿的银子。”
哈腰出来听旨的李和康李总管很是欢喜，麻利给圣上磕头，“老奴多谢陛下龙恩，今儿个托陛下洪福，能从卫大人手里拿几两养老的银子了。”
眼前君臣和谐，打小就伺候圣上的李总管很是适宜地活跃气氛，更让圣上龙颜大笑，“怎么？以前这位卫大人没有贿赂过你？”
还没有起身的李和康惶恐道：“哎哟陛下，您给老奴十个脑袋，老奴也不敢拿任何人的银子啊。”
“卫大人的银子，老奴就更不敢拿了，老奴敢说，今儿个老奴拿了卫大人一两银子，明儿个卫大人便告诉陛下您了。”
这位也是个人精，撇清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抬一抬卫宗源。
圣上似笑非笑地睇了自幼在他身边伺候的奴才，让他起了身，先去冷宫接人。
李总管走后，圣上脸上的笑容收敛少许，刚刚还君臣和睦的大殿里，气氛瞬间有所压抑。
“近日宫宫传言卫卿应略有耳闻吧。”
卫宗源颔首，“略有耳闻，不过，臣并不信。”
“不信？”圣上哂笑，“都说空穴不来风，卫卿怎么会不信呢？”
卫宗源不慌不忙的回答，“陛下，臣早与陛下说过，臣那侄女外祖母的事儿，有此隐疾，臣那侄女还同臣说过，她此生不欲成亲，以免祸及子孙。”
“陛下也是见过臣的侄女，是个心胸开阔的女郎，她既说过不欲成亲，又怎么可能答应凌王入赘呢。”
这话，前面听着倒也正常，可后面那句听着怎么如此别扭呢？
听上去好像还颇为瞧不上凌王？
圣上本不想承认，但又思及卫姮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是无语以对。
至于祸及子孙……
有办法解决。
圣上淡道：“她可以嫁给凌王，也不必为凌王生儿育女，自有其他女子为凌王生儿育女。她只需为凌王打理王府、照顾庶出子女便成。”
其实，凌王未必能让其他女子受孕。
事关皇子颜面，这话自是不能告诉卫宗源。
卫宗源哪里会答应呢。
嫁过去看着凌王同别的女子生儿育女，他的侄女则打理王府，照顾庶子庶女，这是把姮姐儿当成冤大头啊。
卫宗源道：“陛下，别说姮姐儿不答应，臣也不愿意啊。姮姐儿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必要嫁人。”
所以，还是凌王入赘好。
至少如果有朝一日凌王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或是弄出几个儿子、女儿，姮姐儿还可以直接休夫。
圣上的脸色都黑了，“你是打算抗旨？”
“臣不敢，臣只是不愿姮姐儿辛苦一世后，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陛下，虽说庶出女子只认嫡母为母，可终究隔着一层。他们自有生母孝敬，对嫡母的孝敬不过是礼上的孝敬罢了。”
“来日立世子，再娶世子妃，姮姐儿孤身一人看着满堂儿孙，却无一人是她血脉，那对姮姐儿何其残忍？”
“陛下，臣绝无不敬陛下之意，只是我那侄女打小可怜，无人疼爱，臣身为她的长辈，总是要多疼疼她，别让孩子在世上太可怜了。”
卫宗源也不扯太远，只说他疼爱姮姐儿，不忍姮姐儿孤苦，反而让圣上容易接受。
“你倒是真心疼你侄女，但朕，也心疼儿子。凌王执意要入赘，此举有违礼制，朕只能赐婚，成全朕的儿子。”
“至于日后凌王会不会再纳其他女子，日后再说吧，只怕，朕那痴心的儿子一世都只会守着你侄女一人。”
见卫宗源还想再说什么，圣上大手一挥，没多少耐心了，“朕心意已决，休得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