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素笃定的模样,杨玄感一阵愕然,犹豫了一下,他不禁问道:
“若如父亲之言,这单进如此厉害,那他起兵作乱,日后岂不是我们的对手?”
然而,杨素并没有太多紧张,他随意摆了摆手,说道:
“未来之事,谁又能够预料,或许单进会死于杨广之手,也尚未可知。
如果说,当真有与之为敌的一天,那就看天下大势。如果当真不是其对手,那臣服于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杨玄感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杨素竟然会这样说。他们才是第一个造反的,难道不该以天下为目标吗?
但这个想法,杨玄感终究没有说出。
正如杨素所言,以后的事谁又能确定。如今他们父子,被困在洛阳城内束手无策,如果单进不起兵,岂能破局?
想要争霸天下,还是得以后再说。
——
历城县。
秦府之中,一处房间中有两道身影。
正是秦琼和樊虎。
二人面对面坐着,表情有些严肃。
樊虎率先说道:
“叔宝,怎么会这样,雄义他们怎么就成反贼了?”
显然,秦琼和樊虎也得到消息,知道朝廷派兵征讨岭南,捉拿反贼单进的消息。
不管是秦琼还是樊虎,他们和单进等人关系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面对樊虎的询问,秦琼亦是一阵沉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短暂思索后,秦琼缓缓说道:
“当今乃多事之秋,这段时间,就不要在外面张扬雄义他们的事情了。
现在我们在济南,也帮不了雄义他们,若是牵扯进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樊虎挑起眉头,沉声道:
“那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此,秦琼叹了口气道:
“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怕是也没这么简单。如果查到我们身上,以当今这位陛下的性格,谁都讨不到好处。”
秦琼当然不是责怪单进的意思,按照他的真实想法,秦琼并不觉得单进造反有什么问题,当今这位陛下,实在是不得人心。
他们在山东之地,也看到不少因为开河逃难而来的流民。
当初杨坚在位时期,虽然也有许多响马,但整体来说,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
但现在,情况已经大有不同。
虽然尚未天下皆反,但百姓心中愤懑却在不断积攒。杨广接连对外用兵,却不想着休养生息,仍旧大兴土木。
杨坚时期积攒的粮食,只是储藏在官府的库房中。但是天下百姓,根本没有太多余粮,如今这种情况,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虽然单进身在官场,但秦琼知道,他仍旧是好义任侠之辈。
能够坚持本心,并不是什么坏事,关键要看,上面的人能不能接受。
至于如今的情况,已经显而易见。
樊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我们和雄义的交情,怕是不少人都知道了,想要瞒下去,可没有这么简单。”
秦琼眉头紧锁,这件事太过突然了。他知道樊虎说的没错,就连唐壁都知道此事,他们如何能够隐瞒?
如果只是秦琼自己,倒是没什么,可秦母还在历城县内。要是真出什么变故,他们也被卷入其中,秦母岂能幸免?
想到这里,秦琼很快做出决断,他看着樊虎,认真的说道:
“建威,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或许情况还没有这么糟。
不过,我打算将母亲送去北平府。
至于我们,就先留在历城,如果当真情况有变,我们立刻去投奔雄义他们。”
秦琼并非优柔寡断之辈,虽然他担心秦母的安危,却也无法对单进等人的处境视若无睹。
所以,他才会想着让人将秦母送往北平府。罗艺是他姑父,有姑姑在,秦母的安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时候,秦琼也能放下顾虑,去和单进等人会面了。
听着秦琼之言,樊虎很快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
与此同时,杨广发兵而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岭南之地。
虽然单进已经下令,将单家在各地的产业关闭,但是打探消息的探子,却留下不少,或许关键时刻用得上。
在江曲县内。
单进等人聚在一起,不过他们并未商议战事,而是在迎接尤俊达和程咬金二人。
他们是拖家带口,连忙逃回来岭南。
也幸亏单进提前决断,让人传信给尤俊达二人,否则等杨广下令之后,他们再想走可就晚了。
要知道,他们守着的乃是单家的产业,杨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看着单进等人,尤俊达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在来的路上,也是听说了消息,知道朝廷调兵遣将之事。
他虽然是绿林首领,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啊。不过,有单进在此,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尤俊达有着莫名的信心。
要知道,此前单进已经做到很多难以置信之事。他出仕以来,屡立战功,威名赫赫,堪称大隋第一猛将。
反了也就反了,尤俊达对杨广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当初在相州府,他也跟着单进等人,一起杀麻叔谋去了。
“雄义,你们这次,可是闹出好大的动静啊!”
尤俊达由衷的说道。
不等单进开口,单雄信便是笑道:
“动静大又如何,当初我们上山落草,不也想过此事,想要替天行道吗?
只不过,我们没有雄义的本事,不敢这样做罢了。如今可算有机会了,我们兄弟齐心协力,还能怕了那昏君?”
他们上山落草,本身也是贼寇,只是没有举旗造反罢了。
听得此言,尤俊达亦是开怀说道:
“那是自然,二哥说的没错,我们兄弟在此,何惧这昏君。先前靠山王领兵杀来,也没有占到便宜,更何况现在。
雄义可是大隋第一猛将,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众人皆是颔首大笑起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否认尤俊达之言,因为在他们看来,单进也是大隋第一猛将,他的战绩摆在这里,无人能够否认。
单进哑然失笑,他摆了摆手道:
“这就不用说了,大隋猛将如云,高手众多,将天下第一还是太早了。
俊达兄,你们这一路上过来,应该还顺利吧,可有发生什么问题?”
既然单进问到此事,尤俊达连忙摇头:
“我们走得快,并没有出什么事,就算官府当真派人前来,也只剩下一处空房了,我们已经将金银财物都带过来了。
至于那些兄弟,我给了他们安家费,不想上山就回家藏起来,若是还愿意跟着我的,便是赶去河北,先投奔王庄主去了。”
单进等人恍然,王庄主便是王君可,乃是河北绿林首领。
因为尤俊达等人南下,不能声势太大,如果人太多,反而惹来麻烦。
所以,尤俊达直接让手下人去河北找王君可了。等王君可得到消息,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虽然王君可远在河北,但他和单雄信的关系也很好。当初单进的灵宝弓,就是王君可给送的。
“安排好了就行。”
单进满意点了点头,事发突然,他们也顾不上考虑太多,便是立刻传信尤俊达,该怎么处置,全凭他自己。
虽然尤俊达是绿林中人,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一方首领,并非泛泛之辈。
紧接着,单进看着程咬金,说道:
“咬金,程伯母也到了岭南,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面对单进的关心,程咬金笑道:
“雄义放心吧,我娘身体好着呢,到了这,俺老程还安心不少。”
得到肯定的答案,单进颔首道:
“那就好,既然来了,那就安心住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可有得忙了。”
用不了多久,朝廷大军便要杀到岭南,单进自然不会熟视无睹。他才是名义上的岭南之主,当然该做好分内之事。
总之,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守住岭南,等稳住局势之后,才是对外扩张之时。
众人目光微微闪动,他们也明白,不久之后大战即将到来。
但他们眼中,并无畏惧之色。
就算朝廷强盛,他们联合起来,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有单进这个主心骨,更是给众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王伯当忽然说道:
“听说此番领兵的,乃是大总管贺若弼,此人乃是大隋老将,能力不俗。
杨广为了此战,调遣了数十万大军,更是派来了宇文成都,看来他是铁了心,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我们了。”
单雄信笑着说道:
“如今的雄义,恐怕是杨广的肉中刺,眼中钉了,恨不得将雄义抓回去千刀万剐,只不过他想要如愿,怕是没这么简单。”
当初的单进,名望有多盛,杨广就对他有多痛恨,此事再正常不过。
单进则是出言补充道:
“贺若弼与靠山王等人齐名,自然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会从何处动手。
先前靠山王战败而归,贺若弼肯定会更加小心,以免重蹈覆辙。”
说到这里,单进不由得想到了杨林。
他回来之后,单雄信等人已经和他说过。当初杨林能够活着离开,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了,否则姜松出手,杨林岂有生机?
不得不承认,杨林对单进帮助良多,他跟随杨林征战,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如今与大隋为敌,单进难免有些唏嘘。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和杨林为敌,但有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他已经走出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不管是反贼还是乱臣贼子,都没什么话好说的。
日后在战场之上,他和杨林便是生死之敌。他虽然对杨林有所愧疚,但他同样要考虑自己,以及众兄弟的利益。
如果真到那时候,单进能做的,也就是像单雄信等人一样,放杨林一命。
当然了,虽说单进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却不会狂妄到视天下百姓如草芥。
这一战,杨广确实对他足够重视,竟然连宇文成都都派出来了。
也不知,如今的宇文成都有没有什么长进。如果还和大兴城那样,恐怕在他面前,仍旧没有半点胜算。
王伯当肯定答道:
“我们派出了大量斥候,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的目标了。有岭南地形为屏障,朝廷大军想要杀进来,绝非易事。”
如今的王伯当,在军中大显身手。
他精通兵马谋略,只是之前没有用武之地罢了,现在倒是让他发挥出来。
很多事情,都是由王伯当负责。
当然了,等到了战场之上冲锋杀敌,选择就很多了。
可以说,不算箭术的话,除了尤俊达,在场众人基本上都比王伯当更强。
但这并不代表王伯当弱,放眼天下他仍旧算得上一流高手。
只是单进这等人物太强罢了。
——
郴州府境内。
有朝廷大军抵达。
显然,这支大军正是由贺若弼率领,前来征讨岭南的主力部队。
而此刻,在临时大帐之中。
众将尽皆聚集于此。
贺若弼的年纪,和杨林在仿佛之中,此刻神色严肃,颇具威严。
而宇文成都,则是在贺若弼左首。
倒也没有浪费时间,贺若弼微微颔首,接着沉声说道:
“现如今,我大军已经抵达郴州,此处距离岭南熙平府仅有一步之遥。
先前,靠山王领兵杀进岭南,却在乐山受挫,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给反贼可乘之机,诸位有何想法,不妨说说!”
贺若弼并非没有主见的人,他虽然有自己的考虑,却也想听听众人意见。
面对贺若弼的询问,众将亦是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起来。
片刻后,一员战将说道:
“启禀元帅,末将以为,朝廷兴兵而来,反贼定有防范,我们想要破敌,就不能循规蹈矩,正面强攻。
既然靠山王已经试过,从乐山行不通,那我们何不领一路大军,在正面牵制反贼,同时挑选精锐,从阳山绕过去。
反贼兵马驻扎在江曲县,如果从阳山绕行,便可绕行反贼后路。
如此前后夹击,或许能够取得奇效。”
听着这名战将之言,贺若弼面露思索之色,但他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看向其他人,又问道:
“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