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秦槐奎未作声,冯虎振振有词解释道:“主任,您不是说科里的人才培养得呈阶梯式么,在腹腔镜手术上,您不能只考虑主刀和一助的人选,二助端枪也很重要,我觉得我在这方面上还是蛮有灵性的。”
秦槐奎哑然失笑。
腹腔镜手术的二助端枪活需要个屁的灵性,但凡不是个半身不遂,都能把这活干的不错。
“小冯啊,你积极要求进步,这一点是好事,可是呢,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咱可不能还没学会走,就惦记起了跑,你说对不对呀?”
秦槐奎的一句没学会走就惦记着跑,严重挫伤了小冯医生的自尊心。
九十天前的四月七号,那一天,他从同张祎的竞争中骄傲胜出,还以为这会是他成为一名最优秀外科医生的起点,却没想到居然成了他人生中的最高点。
打这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处在一种倍受煎熬的状态中,那该死的张祎一次又一次把他摁在了地上肆意摩擦,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他以为的外科殿堂肝胆外科,在那张祎的眼中犹如粪土。
他还在为一台阑尾或是一台疝气而努力争取机会时,那张祎却被全医院人视为了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一遇的外科天才。
他努出了吃奶的劲终于运作成功,拿到了含金量最高的附院实习队优秀实习生的荣誉,可那张祎却不吭不响,却被医学院封为了自建院以来最卓越毕业生的名号。
他不甘心!
他冯虎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
传统拉大刀的术式需要功底,需要积累,他冯虎一时半会还追不上那個走了狗屎运的同学创下的七分半记录。
但腹腔镜手术不一样。
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冯虎说不出个一二三,但他就是感觉自己在长臂器械的操控上天赋异禀。
六月初的一天,他第一次上台端枪,就意识到自己便是为腹腔镜手术而生,那些长臂器械握在他的手上,感觉就像是自己臂膀以及手指的延伸。
这一个月来,他上了二十多台腹腔镜手术,端了二十多回枪,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使得他的信心越发坚定。
没错,想超越张祎,唯有这腹腔镜手术!这乃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
因而,当早查房听到秦主任宣布要成立腹腔镜新术式攻关小组时,冯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成为这个攻关小组的一员。
但眼下却被秦主任教育说没学会走就惦记着跑,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能接受的了。
“不!秦主任,你听我说……”
小冯医生的自尊心虽然遭受了挫折,但同时一颗好胜心也被激发了出来。毅然决然对秦大主任的说词予以了否定,而且,态度异常坚定。
秦槐奎摆了摆手,很是无奈地打断了冯虎的慷慨陈词,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个攻关小组的组长是谁吗?”
冯虎不由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不是你秦主任吗?”
秦槐奎苦笑两声,摇了摇头。
这孩子……但愿他姐姐没这么傻,要不然,自家儿子可就要遭罪了。
“我老了,在腹腔镜术式上不可能再有突破,所以我给这个攻关小组请了位高手,这个高手便是你同学,祎神张祎。”
冯虎亚麻呆住,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毫无神采。
而且,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既生瑜,何生亮?
老天爷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小冯医生只觉得胸腹间升腾起一团混沌,迅猛上顶。
“呕——”
一股子腥甜之味灌满了整个口腔,却不是大都督周瑜那般呕出来一口老血,而是……
他以为这攻关小组必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在等秦主任手术归来时,犒赏了自己一瓶可口可乐。喝到一半时,看到秦主任回到了科里,赶紧把剩下一半一口气闷进了肚子里,特么太急了,这会儿气顶上来没能压得住。
硬生将那口混了胃酸的可乐咽回到了肚子里,冯虎一语不发,黯然离去。
想在腹腔镜手术上有所突破的人可不止小冯医生一个,不过十来分钟,便有俩副主任医师仨主治医还有俩高年资住院医找过来,像秦槐奎报了名。
秦槐奎从三个层次中各选了一人,分别是去年才晋升副主任医师的燕炳鸿,三年资主治医潘志安,以及九六届彭医本科毕业生两年资住院医宋焘。
……
张祎出门前,往妇产科打了个电话。说是给妇产科留了两个名额,但除了何霞之外,另一个名额给谁,张祎却很难做出决定。
既然决心把何霞给带起来,那就不能再培养一个对手,压在何霞的头上。
何霞只能由他来压,别人敢动这个念头,定斩不饶。
这个压是压制的压,不许想歪!
出于此念,张祎最终决定将另一个人选暂且搁置,等何霞成熟一些,更为抗压……咳咳,再说也不迟。
何霞的状态很不好,周六的宿醉到了昨天晚上都没能缓过来,又坐了一夜的火车,虽然还是软卧,但身下没了张祎,她根本就睡不踏实。
护士站的护士过来医生办公室叫她去接电话时,何霞正‘聚精会神’冲着病历打瞌睡。
这可是当代大学生的独特技能,上课时看似在认真看书,可实际上人已经做起了春梦。
护士的叫声使得何霞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装作很清醒的样子,可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却拐错了弯,莫名其妙往电梯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护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何霞这才彻底清醒。她刚才瞌睡时还真做了个梦,梦到张祎要来妇产科找她,所以当她听到护士小姐姐说有电话找她时,她误以为张祎过来了,所以下意识地要去电梯口等人。
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何霞在心里笑开了。
还真是张祎找她呢。
“何霞,你抓紧时间过来肝胆外科,我马上就到,腹腔镜新术式攻关小组成立,咱们好歹也得整个仪式,开个小会,搞个全员留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