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追寻的是起源,此事在《造物源出第一因》亦有记载,一个母亲生了孩子,我们能说她创造了孩子吗?”
“那这样追寻下去,弥赛拉和圣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那不就是否认圣三一的意义吗?”
“这不是在否认圣三一,如教长所说,圣三一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往上追溯的过程中,我们的世界必然在某个时刻从无到有……”
靠墙坐在旁听的椅子上,米特涅本以为要听到什么神奇的歪理邪说,没想到却是正规的神学辩论。
虽然这些话思路清奇,很难被老一辈的主教们接受。
但哪怕是米特涅这个正经神学院出身的人来看,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米特涅阁下,我不是神学院出身,这看起来好像是疑经啊。”
马夏尔压低了嗓门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
听了马夏尔的疑问,米特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听了一阵才眨了眨眼。
还真是疑经。
所谓疑经,又叫疑伪经,就是根据古籍的考证与对比,来更正解释《福音书注解》中遗失或错误的部分。
这种“疑经”兴起于帝国历1066年前后,从王庭西征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了大量遗失的技术和书籍。
可教会在比对后惊讶地发现,教会对经书的理解居然与早期圣人们的理解有偏差,甚至到了完全相反的程度。
一方面是经书的确在传播中失真,另一方面则是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的书籍中,含有大量的异端伪经和假书。
当时正值帝国的千禧年,可却是教会影响力最弱的一段时间,领主们可以随意废立教皇、抢劫教堂。
整個帝国的范围内,到处都是土匪强盗和瘟疫天灾。
教士们认为这是圣父在惩罚他们传错了福音,于是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疑经”活动。
他们会根据古籍进行互相印证,以探寻和证明注释是否正确,并书写更符合“真理”的理解。
不过根据撒林学者会部分学者考察,当时的教士们会选择性地挑选适合他们想法的古籍。
一小部分修士为了满足其政治主张,会引用异端经书,甚至是断章取义来修改正确无误的教义。
疑经兴盛的五十四年里,共召开了五届大公会议来厘清教义争端。
目前霍恩他们所面对的教会与正信教义,基本就是在这五届大公会议里成型的。
只是最近的1270年大公会议决定,所有的疑经活动都是“不被鼓励的”了。
米特涅对这个算是比较了解的。
所谓“不被鼓励”,就是只有教皇下属神学机构以及寥寥数个神学院还享有“自由疑经权”。
其余的教士敢搞疑经,小心被判处异端罪。
“米特涅阁下,他们在讨论的《反论起源》您听过吗?”
马夏尔侧过头,低声对米特涅问道。
米特涅自然是摇头:“没有,这里的原址是古艾尔小镇,估计他们找到了一些保存良好的古籍吧。”
恰好这时,霍恩用权杖敲了敲桌子,示意还在争吵的众人停止。
“……这个问题已经争吵得足够多了,争论太激烈了,无法理清思路。”
站起身,停止了这场辩论,霍恩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每个人把观点写下来,我去尖塔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相应的典籍能够解决争端。”
“是,教长。”
站在长桌前,霍恩朝阿尔芒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会议厅。
一旁跟着米特涅的阿尔芒连忙推开了会议室后方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让米特涅等人跟上来。
跟在阿尔芒的身后,在走廊的尽头,米特涅终于见到了笑意吟吟等待着的霍恩。
“很高兴见到您,圣孙殿下。”
“您就是米特涅阁下吧,请称呼我霍恩就好。”
霍恩与米特涅、马夏尔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在护卫的引导下,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还没走出去两步,马夏尔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霍恩殿下,我能问一问那本《反论起源》是什么书吗?”
“哦,那是一本七丘王国时期的古籍,是对《论起源》的反论。”
“《论起源》?这又是什么书?”马夏尔茫然地站着,“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哈哈,这座军营原先的艾尔军团长是个爱好藏书的大贵族,后来又住了一位爱好看书的巫师,本来是有大量的古艾尔书籍的……”
“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马夏尔作为正统复兴派的学者,对古艾尔时期的书籍相当感兴趣。
“……但被一群猎魔人给烧了。”微笑着补完了后面半句话,霍恩看着满脸失望的马夏尔,“我们有一位记忆力超群的……巫师,她背下了大半的书籍,其中一小部分,我们已经誊抄成书了。”
出于各种考虑,霍恩还是没有把希洛芙魔女的身份暴露给他们。
“那,那,那我,能不能……”马夏尔结结巴巴,在这个时代书是贵重物品,很少给外人随意观看。
霍恩友好地上前,拍着马夏尔的肩膀说:“如果你想看的话,就让阿尔芒带你去藏书室,不过概不外借和抄写,你只能在藏书室里看。”
“应该的,应该的。”马夏尔连连点头,兴奋得直搓手。
“阿尔芒,你带我们的客人去藏书室吧,米特涅阁下,我们去书房详谈。”
告别了米特涅,马夏尔跟在阿尔芒身后,朝着藏书室走去。
他紧紧跟在阿尔芒的身后,要不是需要引路,他恨不得跑到阿尔芒前面去。
推开藏书室的大门,马夏尔饿虎扑食一般冲进去,又蹑手蹑脚停在书架前。
书架上,按照分类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三十来本书籍。
“小心点,这些很多都是孤本。”看着马夏尔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阿尔芒忙不迭地提醒道。
拿出了手套,马夏尔向阿尔芒展示了一下:“我读孤本的时候多着呢,知道该怎么处理。”
在书架前绕了两圈,马夏尔不由得啧啧赞叹,书架上既有其他书籍中有记载的古籍,还有不少没记载的。
马夏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本书,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
手中的这本《乌库鲁斯传》只是薄薄的人物传记,他很快就读完了。
这本传记与《艾尔简史》中的乌库鲁斯经历的时间点正好能一一对应,《简史》没记载的空白经历,这本书上都补全了。
“下一本看什么呢?”满足地合上这本书,马夏尔的目光在书籍中巡视起来,但他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书名。
“罗赛西的《论法律》。”马夏尔轻柔地抽出了这本书,这本书在他老师家的藏书室里有残本,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将这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抄写台上,马夏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一打开书,他便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本古艾尔的典籍上,居然是满满的法兰字母。
再仔细看过去,却见扉页上写着“《论法律》,罗塞西著,孟德斯鸠译。”
原来是翻译后的产物,怪不得有这么厚一大本。
就是不知道这位名叫孟德斯鸠的教士翻译水平如何了。
面对这样一本大部头,马夏尔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开始逐字逐句阅读起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