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献银功臣第四百三十六名者,大明佥都御史‘苗胙土’,捐产十四两,替大明募银七十一两,总计捐银八十五两。
此次献银功臣第四百三十七名者,大明工部左侍郎‘叶初春’,捐产九两,替大明募银五十六两,总计捐银六十五两。
此次献银功臣第四百三十八名者,大明山东道监察御史‘傅景星’,捐产五两,替大明募银三十七两,总计捐银四十二两。
此次献银功臣第四百三十九名者,大明四川道监察御史‘卫周胤’,捐产一两,替大明募银十一两,总计捐银十二两。
至此,此次捐银救国募响活动总计得约十万八千余两。
而朝廷要补足的白杆军、天雄军、秦兵往年欠晌总计约为一百万两,故还差九十余万两。
此外,加上历年来九边军镇的所有欠晌,以及天启元年以来所有战死、负伤将士的养老银、阵亡伤残抚恤银等,朝廷总计还差约四千九百余万两差额。”
“……”
半晌后,当王德化白着脸将手里的名单册通过城门下的百余名壮汉接话一字不落的吆喝出来,大明崇祯十一年的午门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这次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午门外接连响起的怒吼给打破了。
“这不对啊陛下,陛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草民就是山西泽州(后世山西晋城)人,半月前苗胙土回乡募捐时,单草民一家就捐了一万一千五百两白银,怎么现在募捐的数额还不如草民当时认捐的一个零头?这里面有问题,这里面有问题啊陛下!”
“狗曰的叶初春,你个猪狗不如的龟孙,居然连家乡父老的血汗钱都骗,五十六两?
你怎么敢的啊!
你说陛下要募捐打那狗曰的建奴,全村乡亲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出来一万两,你居然只给了陛下五十六两?
畜生,你个枉为人子的畜生!
混账东西你给俺等着,俺这就回去把你干的这些事告诉全村的父老乡亲,俺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回江西,你给俺等着,等着!!”
“傅景星你个驴曰的王八卵子,你忘了你爹当年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你娘临死前怎么交代你的了吗?
这些年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村里大家伙勒紧裤腰带捐出来的五千两,你就给了陛下三十七两?
你个该挨千刀的狗东西,居然连大家伙捐助陛下救国的血汗钱都骗,咱爷们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选择供你读书,早知如此,当年就该饿死你个狗日的!
还钱!
傅景星你个驴曰的还我们血汗钱!!”
“卫周胤你个丧良心的王八蛋,居然敢骗老子,老子那十万两白银去哪儿了!
那可是老子倾家荡产凑出来给陛下救国的钱,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贪了?!
草%¥%#¥#的,卫周胤你有种现在就弄死老子,否则老子来日一定弄死你,一定会弄死你……”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叫骂声,因为朱伟光的刻意要求而骑着绣花大红驴坐在午门前当靶子的文武百官们脸皮涨红的低着头,那些被指着脊梁骨直接点名的朝官更是摇摇欲坠的摊趴在马背上,脸上满是生无可恋的绝望。
本来他们是想着今天联合起来递个差不多点的名单折子,到时候再哭一哭穷,表一表忠心,这事儿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至于下面到底捐了多少,上面又到底得了多少,谁知道?
谁会去在乎?
谁又敢去在乎?
难道皇帝还会拉下那个脸面去下面询问底下人你们捐了多少?
还是地下那群泥腿子有那个机会去当面问皇帝你到底收了多少?
搞笑呢这不是。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是,早上临朝时,朱伟光直接给他们搞了这么一出。
不仅临时逼着他们骑着高头大驴敲锣打鼓的招摇过市,还给他们每个人的捐晌数额排了名。
现在又把他们的捐额给当众念了出来,这让他们是又惊又怒又愤慨。
特么的狗皇帝,古往今来哪儿你这么办事的。
排名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捐赠金额当众念出来呢?
朱由检你个狗皇帝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朝廷有多穷吗?
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藏着掖着,然后欢天喜地的带着那十几万两开开心心练大军救国救民吗?
为什么要把数字全说出来呢?
你的脸呢?
你皇帝的尊严呢?
你这么干,你让乃公们日后怎么向乡亲父老们交代啊!
好个阴险狡诈的狗皇帝,简直无耻至极,无耻至极!!
轰隆!
压抑的喧嚣中,广场外围的吃瓜群众们逐渐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骚乱了起来。
站在朱伟光身后负责镇场子的黄得功三人见状,直接下令点燃了埋藏在城垛四周清了炮弹的空大炮。
而后,午门下方举着拳头对着苗胙土等人破口大骂的人群一个激灵,安静了下来。
“大明的子民们,因晌银差额巨大,朝廷现在已无力填补,故而,朕现在向天下所有臣民募捐。
凡我大明子民,不限出身,不限份额,不限方式,物资、钱粮,只要有用于国的,有报国之心者均可应捐。
现在,可有人愿与朕共赴国难,守卫大明吗?!”
“……?”
午门下因为空炮声而有些骚乱的人群一静,愕然抬头,待看到城垛中间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静静地负手而立后,齐齐陷入了沉默。
良久。
“朕再问一遍,可有愿意慷慨解囊,与朕之大明共存亡的大明子民?!”
见无人应答,朱伟光开口又问了一遍,可惜得到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不由心中一叹。
顿了顿,正准备实施备用计划,目光突然一凝。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他下方广场外围呆立的人群中一个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女人手里还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娃,小女娃脏兮兮的,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烂长衣,光着脚,有些害怕的缩在女人身边。
也许是不习惯被人注视,也许是这一刻午门前的气氛有些压抑。
总之,女人从人群走出后,显得很局促。
低着头缩着脖子,生拉硬拽的带着小女孩快步走到午门前后,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咬了一口的干瘪馒头放在了她面前一座垒的高高的樟木箱子边。
然后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只有那个被她拽在手中的小女孩在跌跌撞撞的跟着她离开时,曾回头恋恋不舍的盯着那个干裂的馒头很久很久。
然后,午门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大明将士们沉默了。
定定看着那似乎被咬了一口的干瘪馒头,这一刻,他们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了一股屈辱与悲哀。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了要靠人施舍的乞丐了?自己不是为大明保家卫国的将士吗?
这一刹那,看着那干瘪的已经发了毛的馒头,他们心里的某种东西破碎了。
原来,我们真的只是一群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