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耳熟

    “平康长公主驾到。”

    内侍官的唱名声突然响起。

    众人急忙躬身行礼。

    “都落座吧。”

    魏玺烟语气随意。

    很快,原本还围着魏常瑜转的贵女和命妇们就赶着同魏玺烟一阵寒暄。

    “就说上个月阿烟姐姐怎么没来赴江阳和夫君的婚宴呢,原是躲去平州游玩了。”

    魏常瑜笑语盈盈地说。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逐渐趋于凝滞。

    了解某些内情的人都知道,平康长公主和江阳翁主虽为堂姐妹,却自幼不相和睦。

    尤其,江阳翁主的新婚夫婿乔子临,从前好像还是平康长公主的意中人。

    只是,后来朝中出了一场与北胡的和亲风波,那些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其他的,众人也就不甚清楚了。

    天家秘辛,谁敢随意打听?他们知道得太多,怕是嫌自己命长了。

    而魏玺烟原本不想理会,奈何魏常瑜总是凑过来找不痛快。

    “江阳,你都是成了婚的人,言行竟还是如此幼稚?本宫去平州,是为了祭拜平康郡的容氏祖宗,替先人尽孝。怎么能说是游玩呢?”

    魏玺烟这话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自己到平州是有正经事做,还顺着魏常瑜的话,把她教训了一番。是啊,都成了婚的人,怎么还胡说八道呢?

    江阳翁主顿时觉得脸面挂不住了,但她始终不能拿魏玺烟怎么样。

    “阿烟姐姐说得对,是江阳思虑不周了。”她的语气柔弱温吞,暗藏着几分委屈。

    魏玺烟却连看都没看她,淡淡地回道:“你还是叫我殿下吧,本宫的母后只生了本宫和陛下,可没有其他孩子。”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明讲魏常瑜不配叫她一声姐姐。

    毕竟翁主和公主相比,仅一字不同,却千差万别。

    “是,江阳知道了。”

    魏常瑜满腹的委屈简直快要冒出来了,可惜,心疼她的人却不在这里。

    魏玺烟打小最厌烦她的也是这一点。

    装得恭恭敬敬,眼里却有着溢出来的傲慢。

    魏常瑜本不是什么温和安然的性子,偏偏喜欢假扮柔弱。要说真的怯懦如兔,至少也得是魏华蓁那般。

    整日扮贤淑、装可怜,没得让人恶心。

    魏玺烟懒得再理会那些杂人杂事,只独自坐在案前,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宫里的冬至梅花酿,向来都是她的心头好,如今也不例外。

    不远处的一片坐席边,魏常瑜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子临说了,等他忙完这阵,就带我去清合山看雪。

    而且,那里的山神庙求子很灵验的。

    众女都笑了起来。

    “那就祝翁主得偿所愿了。”

    ……

    这些话传至魏玺烟的耳中,就像是浸了毒的风。

    虽然这回的情绪不似前世那般恼怒得不可掌控,但她终归觉得心里不痛快。

    这些日子以来,京中的流言她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什么江阳翁主和乔郎君大婚,长公主失意,才躲去平州。

    她是去了平州,但绝不是伤心躲避。

    纯纯是因为恶心罢了!

    还有人说,虞铮不过是为了官位和实权才会隐忍她这般飞扬跋扈的公主,以至于夫妻失和。

    否则,两人正新婚燕尔,怎会突然分居两地达一月之久?

    流言有口,天下那么多人,堵是堵不住的。

    让他们说去吧。

    魏玺烟只沉默着喝酒。

    眼看着公主一杯接一杯,沐月和采星着急地拦下了。

    “殿下还是不要再喝了,当心头疾又犯了。”

    看来今晚又要去重华殿了。

    魏玺烟也知道自己头疼的毛病,这下主打的一个听劝,放下了酒杯。

    此时,突然从殿外走进来一名侍卫,在沐月的身侧悄声说了什么。

    他是平康长公主府的亲兵,这会儿之所以进宫,是因为虞大将军来府上给公主问安,已经从午时等到了酉时。

    眼见公主迟迟未归,家丞这才让人进宫询问情况。

    沐月转了转眼珠,悄声对那名侍卫说道:“殿下今晚饮酒不适,这会儿正难受。可巧大将军来了,你回去告诉将军,就说公主殿下在章台宫,头疼得厉害,等着将军接她回府呢。”

    那侍卫便领命而去。

    另一边,眼见时日晚矣,公主还未归府;虞铮想她定是留宿在了宫中,于是准备告辞。

    谁料这时,去宫里的亲兵骑着快马回来了。

    “将军请留步,殿下她今日在章台宫饮多了酒,头疼得很,让您去宫里接她回府呢。”

    年轻的小侍卫传话功夫一流,几乎一字不差。

    虞铮愣了片刻,倒也没多问,就走出府门骑上马,带着家仆套好的车往宫城走。

    长公主府离皇宫不远,骑马慢走也就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等虞铮来到章台宫的时候,魏玺烟早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看到虞铮没去东席,反而来了女子宴饮的西席,这群贵女命妇都觉得有些吃惊。

    “殿下,殿下?”虞铮叫人,却发现根本叫不醒。

    “将军,殿下她睡着了。”

    沐月适时提醒道。

    如此,虞铮只好弯下腰,帮她理了理身上的狐皮大氅,才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步伐稳健地走出了章台宫。

    “天呐,那位,那位就是虞大将军?”

    “不是说他相貌凶恶,有如夜叉吗?”

    “不是说,长公主和镇国公夫妻不和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些议论,沐月和采星不由得相视而笑。

    所以啊,就是要让她们吃惊。不然,沐月又怎会让侍卫去请虞铮到宫里来接殿下回府。

    路上魏玺烟一直没醒,还在虞铮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他便只好舍下马,抱着她在车里同坐。

    “贱人……贱人!”

    魏玺烟黛眉微蹙,睡得极不安稳,口中还梦呓不断。

    虞铮细细地分辨了片刻,发现她似乎是在咒骂什么人。

    男人无奈地摇头。

    这脾气,真是对得起平康长公主的名声。

    但突然之间,虞铮就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乔子临……”

    “你这个浑蛋!”

    乔子临的名讳,虞铮是知道的。他出身世族,如今是新任御史中丞。